对于菲莉丝的再次到来,卡提斯感到非常欣喜。

“我想看看八魔将封印,有些事需要当面确认,然后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帮你们这个忙。”菲莉丝开门见山地说。

“虽然封魔法阵群只有八级魔导才有权进入,但是,我会想办法让你进去。”卡提斯说,“和他们谈谈吧,你不会后悔的。”

别看这位扑克脸平日里做事一板一眼,真到了关系切身利益的时候,开个后门什么的也是神效非常。差不多也就一杯茶的时间,卡提斯便把菲莉丝带进了下水道。

由于有人领路,进入封魔法阵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再次来到这个遍布黑魔晶的地方,菲莉丝脑海里出现的是上一次的一幕幕。那惊险的过往,在现在看来,却仿佛玩笑一般,至少,这一次,一切平和得仿佛观光游览。

“布局图你已经见过了,现在我们所在的脚下,就是艾隆之环,艾隆是第一个耗尽灵魂的八魔将,由于能量源头已经消失了,所以这里的法阵也基本上失效了……”卡提斯面无表情地诉说着一切。

菲莉丝看着脚下暗淡无光的法阵,圆形的外环代表着约束,边缘的文字和数字描述着灵魂转化的构成式。生命的核心,最为宝贵的灵魂,被这些冰冷的文字和公式操纵着,按照法阵制造者的意志流动,想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法阵的中心有一个圆形的小坑,里面布满赤红色的环形纹路,似乎曾经有高质量、液态的东西缓慢干涸,那大概是液态魂精留下的痕迹。现在。这里只剩下一枚金环,静静地躺在坑里。

菲莉丝细细端详那金环,上面刻有纤细的文字:艾隆,勇猛之轮。

“那大概是他剩下的唯一的东西了。”卡提斯的语调平淡无波,“那曾是弗兰德送给他的,让它留在那吧。”

做工考究的金环,看造型似乎是一枚耳环,没有加持任何魔法,只是普通的装饰品,但那风格。恐怕出自矮人名匠之手。看来,弗兰德送出的这枚耳环,是花了心思的。

菲莉丝小心翼翼从那坑边经过,生怕破坏了什么。

一个强大的生命就那么活生生在这里衰竭而死,死后留下的物品依旧不属于他自己。她只觉得无尽悲凉。

到底是什么,让这些恶魔甘愿选择这样的结局?弗兰德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他们如此牺牲?恶魔,不是不懂感情的冷血生物吗?

菲莉丝加快了脚步。紧紧跟随着卡提斯,他们先后经过了盖伯之环和约西亚之环,这两只恶魔逝去的地方更是干净,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只有暗淡的法阵铭文,默默见证着这一切。

最后。她看到了古鲁特之环,这是一对双子法阵,一大一小两环相交,大的那个和之前的几个类似,较小的环却有些特别,中央的法阵铭文似乎被什么磨掉了一部分,显得残缺不全——她想起了哈奇的那把剑,它叫做古鲁特的上古神剑,和这个地方有关系吗?

卡提斯若有所思地望了眼残缺的法阵,似乎不打算解释什么。看他的态度。菲莉丝估计自己就算问了恐怕也问不出所以然,而且哈奇的那把剑是个秘密,如果被卡提斯看出来什么也不好。关于古鲁特还不如以后直接去问那把神经兮兮的剑比较好。

继续走了一段,然后。菲莉丝发现地面上的法阵逐渐明亮了起来,铭文上方有红色的小点,像会发光的小蛇一样,顺着法阵的纹路缓慢移动。如果把脚踩上去,它们也不会绕道,完全不受阻碍——显然,这些是能量体,没有实体,属于精神层面的存在。

这个地方菲莉丝有印象,当时她就是在这附近找到阿尔法的。由于受封魔法阵的影响,他差点被迫显出本来形态,如果不是转移得快,恐怕已经强制进入休眠了。

“这是阿尔古特之环。”卡提斯说,“十天之后,就是他的灵魂被完全耗尽的日子,届时,就算有液态魂精,也将无力回天。”卡提斯驻足良久,迟迟没有移动。

“阿尔古特,我记得他有个外号,叫洞察之眼吧?”关于八魔将的历史,菲莉丝都有好好读过。阿尔古特是一只观察力极为敏锐的恶魔,拥有超凡的箭技,他同样拥有一件灵魂兵器。那是一张巨大的无色之弓,而射出的箭都是灵魂之矢,它们可以按照主人的意志追踪对手,并且无视距离,只要是阿尔古特能观察到的对手,都能追击。由于这些箭矢是阿尔古特的灵魂分身,因此最终能自行返回,从而无限利用。所以,在战场上,阿尔古特可以万里之外取首将头颅,五百年前曾是圣王麾下赫赫有名的“杀人王”。

而现在,这传说中的存在,居然就在她的脚下,如此近距离接触,作为一个召唤师,不兴奋是不可能的,菲莉丝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是的,可惜,那时的岁月,已经不再……”卡提斯的话,显得格外沧桑。如果真如他所说,这个封印消耗的是灵魂能量,那么,现在的阿尔古特,恐怕已经没有能力抽出灵魂之箭了。

“你带人来了?”有声音,从深远的地下传来。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封印,他依旧能够透过封印发出声音,实力可见一斑。

听到这声音,卡提斯的扑克脸瞬间变得柔和了:“是的,她是弗兰德的继承者……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

“五百年了……”那声音叹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还能活着出去么?”

“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卡提斯紧紧握拳。

菲莉丝尚未决定要不要帮这个忙,但看着这二位彼此无法见面,用声音交流着,她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只有十天了,恐怕来不及了。”阿尔古特的声音格外低靡。

“我们会成功的。”卡提斯说着转向菲莉丝,望着她的双眼,似乎希望她说点什么。

菲莉丝没有忘记伽玛的话,虽然她的确同情他们的遭遇,心头的疑惑却挥之不去,而且解除封印的后果非同小可,如果真的有个例外,放出了桑纳多,她上哪儿去找新的八魔将来重做封印?她现在突然发现,自己有点理解弗兰德了,大概,只有事到临头了,她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面对卡提斯的期待,她只能选择避开目光,却被观察敏锐的卡提斯叫住。

“你不是有话想问吗?”他说。

问题有很多,可是都不适合在现在问出来,为何要服从弗兰德,为何甘愿被囚禁,他们根本就不想死吧?为何违背自己的内心?菲莉丝问不出口。

“如果封印解除了,你们打算怎么办?”菲莉丝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如果你希望,我愿意回深渊……”阿尔古特回答。

回深渊?比起人类世界,他更喜欢深渊么?似乎阿尔法更喜欢这里呢,为什么同为高级恶魔,想法能差这么多?

“你不喜欢这里吗?”菲莉丝问道。

“当然喜欢,人类世界,比深渊美丽丰饶多了。”阿尔古特缓缓说道,“如果你能接受我,我愿意留在这继续做你的使魔……”

他说什么?他自愿做她的使魔?

动心吗?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传说中的神射手阿尔古特愿意服从于她——拥有足够强大的使魔,不是每个召唤师的梦想吗?

“为什么……”如果说阿尔法愿意留在她身边是喜欢现在的生活方式,双方能够各取所需,那么阿尔古特又为什么愿意甘愿服从?他甚至都不了解她。

“你不是弗兰德的继承者吗?”阿尔古特理所当然地说,“服从你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那本书吗?卡提斯也是在见过那本书之后,相信自己的确继承了契约,对她的态度明显改善。可是她到底有没有真正拥有他们,菲莉丝自己心里很清楚。她虽然翻开了弗兰德之书,却根本无法解读,因为她缺少最后的钥匙——“恶魔之心”。

那本书上记录了弗兰德所有使魔的真名和信息,甚至契约条文,只有能够阅读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使用者。而现在,她根本没有支配这些使魔的权力,翻开书页提供给她的好处,似乎仅限于屏蔽部分来自于使魔的魔法,比如心灵窥视。

当然,卡提斯并不知道这些,阿尔古特应该也不知道。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本书的支配力会如此强大,弗兰德已经不在世了,依旧能使这些强大的恶魔们俯首称臣。

“你,是怎么看弗兰德的?”菲莉丝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对于这个问题,卡提斯感到有些意外,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谈论契约的细节吗?

“他是一个特别的家伙。”阿尔古特似乎略为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从没遇到这样的人类,他和一般的人类不同,他聪明,博学,慷慨,守信,从不贪婪,从不欺骗……与他合作,我感到很愉快。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我每时每刻都在怀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你是因为喜欢,才服从的吗?”菲莉丝感到格外意外,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了防止恶魔变节而设置的契约条款,似乎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可是,契约的存在,不就是为了防止恶魔的本性和主人的意志发生矛盾时以备不测的吗?

“当然。”阿尔古特的声音多了几分精神,“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