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蛟蛟,星光闪耀,韩宫又是一片灯火辉煌。

丝竹声声,管弦歌赋,青烟萦绕,酒食飘香,光滑的青石地板倒印着宫殿的富丽堂皇,好一幅贵族景像。

赵雍与韩侯谈笑风生,态度不卑不亢,举止大气潇洒,大臣贵僚相继敬酒,赵雍一一受之,众贤士对其称赞连连。

众观贵人身旁皆有美人相伴,唯独赵雍身后只跟着两护卫,这让人不得不联想翩翩。

“传闻果然属实,赵太子好男风也。”

“可惜,可惜,如此相貌,却不喜美人。”

……

这些议论,赵雍自是耳闻,却是一笑了之。赵雍长得出色,自一入大殿就引起众人的‘窥视’,特别是那些贵女们,更是两腮酡红,星眸如醉。这其中又以十五公主突出,虽然她心仪的是燕职,然如今见着赵雍的模样,那颗少女的芳心又突突的跳了起来。

燕职温文尔雅,他的美虽柔和却疏离,赵雍气宇轩昂,他的美虽俊朗却也寒冷,两人都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越是这样,十五公主越是欢喜,观之整个韩国,谁不拜倒在她的美艳之下,这样的男子是她从未遇见的,一种征服的欲望充斥着她的血液里,让她全身沸腾。

战国女子素来大胆,十五公主纤手轻拈玉樽,轻盈地来到赵雍身前,温柔妩媚,风情万种,红唇轻启,

“闻知太子入城,百姓夹道迎之,只为目睹其颜,今日得见,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瑟兮僴兮,赫兮咺兮,吾以酒相敬。”

她赞他,高雅君子,学问精湛,品德良善,神态庄重,胸怀宽广,地位显赫,神色威严。

赵雍听言抬头看了看她,却不为其所动,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十五公主瞧在眼里,只觉得那份笑容包含着一种无视的嘲弄,令她一怔,脸上顿时尴尬无比。

大殿安静了不少,十五公主有些下不了台面,这时,韩侯哈哈大笑起来,

“赵太子,这是寡人的十五公主,任性骄纵,不必理会。”

言完又对着十五公主言道,

“十五,还不退下,休得胡闹。”

胡闹?十五公主面有愠怒,被赵太子无视,被君父责备,被众大臣看笑话,她的脸色一片绯红。

退回席位,又听身旁的贵女们一阵窃笑,

“赵太子迎娶的乃十三公主,十五公主非要凑其热闹,岂不自受其辱……”

“莫是瞧上太子美貌?”

“呵呵……或许韩侯有意将她以媵妾身份嫁之…..”

十五公主紧握双手,胸口一起一伏,听言,恨恨的瞪了那些贵女们,暗忖,吾堂堂公主怎么屈于媵妾之位?

这时,只听韩侯的声音传来,

“寡人的十三公主,因与太子有婚约,不易相见,十三能蒙太子亲自请婚,实乃荣耀也。”

赵雍持爵对曰,

“能与韩侯结成甥舅之好,此乃雍之福也。”

“哈哈……”韩侯大悦。

随后陆续又有贵臣入宴,纷纷与赵雍客套相见。

侠,段二人各自与周围臣僚闲谈,无异。

公子明本来对这位‘好男风’的太子十分好奇,很想结交一番,然,心藏秘事,情绪郁郁,与往日大不相同,侠,段瞧之,互视一眼,段持着酒樽步至公子明几旁,自是一番低声言谈。

殿外,寺人公鸭般的声音再次唱响,

“燕国公子职到!”

赵雍闻之,放入唇边的酒器,微微一顿,睫毛轻轻一闪,就缓缓的抬起双眸,看向殿外。

燕职做为质子困于韩国,赵雍早己知晓,且,入韩为质之事,还是赵雍昔年献于太子平之策,否则今日出现在韩国宫宴之上的就乃燕国太子也。

而这位质子就是当年小山村的农夫,即小儿的情郎。

赵雍思之,顿觉心闷,小儿宁愿认一村夫做情郎,也不愿接受他的情意。

片刻,燕职的身影映入眼前,白色玄衣,环佩当当,风度翩翩,面色从容,他己不是当初那个村夫,而是一国公子,传言有帝王之相。

瞧了他一眼,赵雍嘴角弯起一个狐度,不以为然,欲继续饮酒,然,不经意的一瞟,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立马锁住了他的眼神。

燕职身后,趋步亦随的那位白衣少年,是谁?

赵雍怔住,整个身子如雕像般的杵在那里,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他万万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上小儿,更没想到,她居然与燕职在一起。

他来不及喜悦,他惊讶,他愤怒,只觉得胸口有着烈火在翻腾,在燃烧,犹如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身上乱窜,随时要爆炸出来。

他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

他盯着他们,一眼不眨,犹如一只被背叛的孤狼,眼神血红却又冷若寒冰。

他神色难看,鬓角有一条青筋轻轻跳动。

他们翩翩入席,他们的席位与赵雍相对,而两人还相视一笑,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灿烂的笑容,如鲜花绽放,她对他总是横眉怒目,即使笑也是虚情假意。

她定是知道他也在场,然而却视而不见。

赵雍只觉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结,心像是被什么钳住,不停的纹拧。

他寻了她两月,担心了她两月,然而她却与她的情郎在一起,她怎会与他一起?

赵雍随即又眯起双眼,透着一股迷惑。

位于赵雍身后的楼园与仇夜,也是张大了嘴,一幅不可思议惊讶的表情,两人面面相觑后,又不约而同的瞧向赵雍,只能见他直挺的背脊有着微微的颤抖。

孟蝶入席后,表情平淡,低头垂眸,然袖内的双手,紧紧的相握在一起,她知道,自从进殿后,一道强烈的目光就一直锁在她的身上,那是赵雍,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他的那句话,孤心悦于汝!

思之,嘴角露出一丝不可查觉的嘲笑,即为他,也为自己。

赵雍是善于权谋之人,其喜怒哀乐自不会在旁人面前表露,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刚才的愤怒又像一阵大风吹过,留下的是一派萧瑟,怅惘,然而他几下的双手,却有着拔剑的冲动,显示着他强烈的即惊又怒的情绪。

他的表情没能逃过燕职的双眼,他能感到他投来的眼神犹如锋利的尖刀。

他毫无畏惧的与之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杀气。

韩侯的言语打断了两人的暗潮汹涌,

“天下两位贤名在外的公子,都在鄙国做客,使寡人之宫殿蓬荜生辉,寡人敬之。”

三人持爵相饮,尔后,赵雍看向燕职,俊眉一挑,换下严峻的表情,带着丝丝笑意,而言,

“燕国公子颇为面善,不知孤昔日是否见之?”

燕职脸上也扬着淡淡的笑容,

“吾曾流落于贵国吴邑之地,或许与太子有过一面之缘。”

“吴邑之地?”赵雍倍感‘惊讶’,“此地乃村野之所,公子何须落难如此?”

殿内的贵胄们,个个都懂查言观色,听懂赵雍之言明显有着嘲讽之意,且对燕职那两年的失踪颇感兴趣,闻之乃燕国政变所至,于是纷纷转过头来。

然,燕职却不回答此言,而是缓缓道来,

“此地不仅为村野之所,还常受胡族入境杀戮抢夺,贵国边境堪危。”

燕职同样反唇相讥,意为嘲笑赵国不力,边境任由外族相侵。

赵雍听言,眼色一暗,众人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两人怎么一开口就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韩侯也充满好奇。

赵雍身后的楼园与仇夜,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腰上,但却是空无一物,才忆起此宴,是不允带有兵器,然,却也是面露凶光,护主之意堪为明显。

赵雍随后又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可真是藏着尖刀。

“鄙国边境之民众,提剑为卒,弃剑为农,公子即流落吴邑,想必曾为赵之卒,赵之农也。”

他嘲笑他一国公子却为赵国驱使,为卒为农。

众人听了,又倒吸一口气,这样的话,不仅嘲笑了燕职,连着燕国也一并嘲笑而去。

大殿安静了下来,连丝竹声,也降了几个声调。

这时韩侯也感到了两人的火药味,左右顾之。

孟蝶为燕职不平,赵雍之厮,嘴真毒。她霍抬起头来,狠狠的瞪着他,却与他的眼神相遇。

她终于愿意看他一眼,却是因为他人,赵雍的心有着浓浓的失落,伴着一肚子的火气,他真的很想就此冲过去,把她拉离燕职的身旁,他很想狠狠的打她一顿,他很想把她囚在身旁,时刻不离他的视线……

赵雍的眼神变得灼热,却让燕职怒火心升。

然,还没等到他发难,赵雍接着又道,

“公子身后之人,颇为面善,孤之府内逃出一奴,不知是否此人,且上前两步,容孤细观。”

孟蝶听之,一惊,眼神再次瞪来,赵雍微眯双眼,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她。

然,却听燕职冷言道,

“太子只怕识人有误,此人乃吾之门客,怎是太子之奴?”

“然!”赵雍言道,“孤之奴也曾为孤之门客,名为孟蝶,不知然否?”

该死的赵雍,他意欲何为?

孟蝶的双手紧握成团,众人听言,更是惊讶,原来孟蝶曾为赵雍门客?连公子明都被殿前这一幕感到疑惑,其眼神不由得在赵雍与孟蝶身上流转。

燕职虽然经过一年的磨练,也颇懂权谋之术,多了一份成熟,稳重,心机,然与赵雍比较,确还是略输一筹。

三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众人都己感觉到,然,他们的想法却又是一番。

赵国太了好男风,似与此门客关系颇为暖昧,而燕国公子为何又是如此这般,莫非,也好男风?

众人再观孟蝶,比丈夫多了一份阴柔,比妇人多了一份英气,更显风姿卓约。

然而十五公主,却是一张脸写满委屈,为何如此出色的两人都有同一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