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侯深夜宣召,想必定有大事发生。

赵侯书房内,灯火通明,赵雍踏入房门,瞟见肥义,赵成等人跪坐于席上,表情十分严峻。

赵侯朝着他挥了挥手,免去一切虚礼,此刻的赵侯恢复了往日杀戮果断的帝王之色,眉宇间透露着不可侵犯的气息。

只听他言道,

“前方谍报,魏国太子嗣出使韩,意为秦魏韩相王之举,众卿可有见解?”

众人听言,心里为之一怔,各有所思。

片刻,肥义拱手道,

“如今天下三大强国,秦,齐,楚,分布东南西三极,吾国于夹缝之中,秦魏开战多年,攻下魏之领土众多,现又拉拢魏韩,无非为对抗齐楚,如此以来,齐楚势力被遏制,不敢乱动矣,此乃‘近交远攻’之策。”

赵侯对曰,“依卿所见,此番三国相王,对吾国是利是弊?”

肥义又言,

“下臣以为,秦自古以来,狼子野心,有窥窃中原之意,眼下形势,应阻止秦与魏韩合盟方是上策。”

赵侯听之点点头,看向众人,言道,

“宰相所言极是,然,秦魏己然合盟,且,秦己归还魏之曲沃,焦,汾阴,皮氏几城,迫于此,魏岂能反耳?”

众人皆思。

随后赵成拱手言道,

“即然魏不肯反,可从韩入手。”

“详言之。”

“韩魏合盟不成,秦必孤立。”

赵侯言,“韩以魏马首是瞻,称王之事,韩侯必乐之。”

赵成对曰,“此事,得必太子而行,太子与韩女早有婚约,此时与韩侯建立甥舅之情,于赵国有利。”

听言,众人纷纷看向赵雍,见他低头垂眸,自始自终未发一言。只听赵侯问道,

“太子,有何见解?”

赵雍微微抬了下眼睑,平淡而言,

“儿臣无异,悉听君父之令。”

贵族婚姻,就是政治,像赵雍这样身分高贵的太子,将来的君王,其正妻只能是别国公主,以巩固本国势力,这对于古人来说,实为平常。

因而,赵雍并没有反驳,此计确为上策,于是接下来,赵雍接受王命,出使韩国,以议亲之名,实为阻止韩魏合盟。

赵雍部署一番,立马上路,却不知,念念不忘的小儿就在那新郑城内。

孟蝶在宴会上的表现,让韩侯大为欣赏,次日赏下许多礼物于质子府,孟蝶喜悦不己,暗忖,这次定要把这些宝贝收好,以防未然。

再言魏太子嗣,自宴会以后,回到下榻驿馆,几日来均不见韩侯宣召,心里又急又怒,离魏之前,魏王一直交待必要促成此事,方可回国,如今韩宫无消息,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谋士进言稍安勿躁,称王一事对于韩侯来言是好事一桩,他岂有不应之理。

韩侯未及时宣召魏太子,是想给他一颜色,韩侯虽纵情于声色,但也并非昏庸无能,宴会之上,魏太子的无理,韩侯自是铭心刻骨,他甚至恨不得一剑能斩杀此人,宰相公仲侈看出韩侯心思,于是与之商量,假意称病,对魏太子避而不见,一方面压下他的嚣张,一方面思索着魏王的真正目的,虽然韩侯对称王一事激动万分,然也不想再次成为魏之‘炮灰’。

话分两头,韩侯自上位以来,并无做为,若不是昭侯的底子打得牢,估计韩国己轮为任人宰割的局面,自申不害去世以后,其政也被众贵族排斥,因其政策损害了众多贵族的利益。

韩国各贵族势力开始膨胀,韩侯无驭臣之术,权利旁落,各贵族开始各怀鬼胎,其中以上卿侠林,亚卿段值为首,因两人之父均被申不害所杀,两人之父并未犯什么谋逆大罪,只因反对申不害的变法,就被当成“杀鸡给猴看”的试品。两人对韩侯也是充满仇恨,因为当初韩侯还是太子时,曾亲自带兵抓捕两人之父。

这日,侠林与段值相聚饮酒,言谈之间,谈起家父及韩侯,自是愤愤然,

侠林言道,

“韩侯无道,近谗谄面谀之人,喜鼓乐田猎之事,耽于游戏,狎近群小,实不配为君也。”

段值也是附合而言,“然,连一国太子也敢言语相欺,吾等颜面何存?”

言完,大饮一口酒,满是羞怒之色。

侠林听言,凑近耳边,小声又道,“即然如此,何不逐之?”

段值挑了挑眉,“子所言,是让太子仓上位?”

侠林又道,“太子仓胆小怕事,恐弄巧成拙,依吾所见,公子明乃最好人选。”

公子明无心朝政,却正是最好的傀儡。

两人相视一笑,原来早己心照不宣,驱逐韩侯并非此君无能,更多的在于私仇也。两人接着商量一通,计划而行。

又过几日魏太子还未等到韩侯宣召却是等到侠林与段值来访。

两人假称代表韩侯来问侯太子,魏太子心有怒气,却也碍着面子出来相见,几人一番客套,两人更是送尽美人美酒美玉,魏太子才面露笑色,话匣子打开,侠林于‘醉酒’之际,‘无意’中说出了韩侯不宣召的原因,怀疑魏之真诚也,且恨太子宴会之言,欲杀之,魏太子听言,心里暗惊,于当夜不辞而别,奔魏而去。

侠林与段值解决掉魏太子,无非是离间魏与韩的关系,在他们行事之时,魏才不会加以干涉。

众人皆不愿魏韩合盟,却因各自利益,韩侯一心称王,却外有他国阻力,内有大臣当道,实为悲哉!

再言孟蝶,虽终日呆在质子府,也时常打听着朝堂形势,她要助燕职回到燕国,帮他夺得权利,就必须有外国的支持,而如今在韩,就是最好的机会。

孟蝶处处寻找机会,凡事对燕职有利之事,皆亲问之。燕职倍感温暖,暗暗发誓,他日定不负此情。

孟蝶与华在院内练剑,这己成为她每日必修之课,然,孟蝶在招式上太“偷奸耍滑”,华每每皆输。

一个侧腿,华又被赐倒在地,灰头土脸,孟蝶一手撑腰,一手持剑,格格的笑个不停。在质子府的几天,也是她近一年来,最开心的日子。

华不服气,又起身再战,却见一奴仆走了过来,告之,燕职请去前厅,公子明与十五公主来访。

孟蝶挑挑眉,想起前日两公主的闹剧,忍俊不禁。

她回到屋内,换了身衣衫,这才来到前厅,几人己在饮酒闲谈。

公子明见到孟蝶出现,双眼放光,顾不上什么礼节,拉着她坐入自己的几旁,忙着与她倒酒,燕职皱起了眉头,轻咳一声,公子明这才放开她,对自己刚才的举动,也颇为尴尬。

孟蝶倒并不在意,与公子明相处几次,了解此人思想单纯,虽有不良爱好,但也并非大奸大恶。

瞧着这一幕,倒是十五公主“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打趣道,

“王兄莫是看上了这位先生?”

在宴会上孟蝶精彩的言论,也令十五公主对她十分敬重,当然,更多的是因为她是燕职的门客。

听言,燕职再次轻咳一声,意为此言对于孟蝶来说实不恭敬,然,十五公主却会错了意,认为燕职是在替公子明遮掩。

十五公主立马禁声不语,不过嘴角却带着笑意,她的目光时时的瞟向燕职。

公子明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瞧了瞧孟蝶,此刻她己入坐另设的几旁,一幅云淡风清的模样,举止潇洒的斟满一樽酒,掩面而饮。

在公了明的眼里孟蝶不如燕职俊俏,然她身上却有一股吸引人的魅力,大气,聪慧,还很神秘,他对她不仅是喜爱还有一种尊重与崇拜。

为了掩示自己的尴尬,公子明收回神丝,言道,

“本公子的确心悦于孟君,然,却不关风月,乃为惜才也,可惜,公子职不愿割爱。”公子明边言边摇头,随后又瞟了瞟十五公主,“王妹何须取笑于兄,吾国本盛男风,男子风华绝代胜过妇人,那赵国太子不也喜男儿之色,吾瞧之,王妹定是嫉妒也……”

公子明还在侃侃而谈,却不知当孟蝶听到那句‘赵国太子也喜男儿之色’时,却是一口酒给喷了出来,几人好奇的向她看来。

孟蝶止住咳嗽,用锦帕拭了拭嘴,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言道,

“失礼,失礼。”

然,燕职却是露出一丝疑惑的目光,为何每次提到赵国太子,她都会如此大的反映?燕职心里颇不是滋味。

而此刻,公子明并未瞧出其中原由,又道,

“孟君可是不信此事?听闻赵国上下为了讨好太子,竟大力收索男童,如今的邯郸城,可是美童如云,本公子正欲前往一观此景。”

孟蝶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脸上表情怪异,暗忖,赵雍好男色,我怎不知?大力收索男童不会是因为……

孟蝶想到此处,又被十五公主的惊讶声打断,只听她一惊一乍道,

“赵国太子好男风,那王姐又该如何?她若嫁去赵国,岂不是倍受冷落?”

“非也,非也。”公子明又道,“好男风者并非不好女色……”

两个活宝居然毫无顾虑的大谈此道,然而,孟蝶的思绪却定格在十三公主要嫁入赵国之事,不知怎的,心里起了小小的涟漪,一时间大脑空白,手足无措,频频饮上两樽酒,才平静下了心情。

然而,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神色,都落入燕职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