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终于移到了前方,马车还在飞奔着,她紧紧的抓住车缘,试图站起来,肩上的疼痛己经让她大脑麻木,然而车速太快,她再次险些被抛下来,身后两人又是一阵惊呼。

情况变得危机,贼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插翅难逃,驾着马车向一侧的山谷跑去,那边是悬崖峭壁。

越是紧要时分,孟蝶越能发挥自己的潜能,她终于蹲起身来,她能看到驾车的贼人,不及多想,她如豹子一样,扑向她的食物。

贼人反映不及,只觉脖子一紧,却是被孟蝶紧紧的用手臂勒住,他放开马绳拼命的反击,奈何使不出力气,胸口中一阵滞闷,他张大着嘴巴,手脚乱舞,突然一把利器从身后插入他的胸膛……一刀,二刀,鲜血溅出……

马儿没人驾驶更加慌乱的奔跑起来,孟蝶跌跌撞撞,扑倒在车板上,本欲抓向马绳却最终失败。

力气己经用尽,难道这次在劫难逃?孟蝶看向车厢,用力的爬过去,想去挑开车帘,公子职是否是阿止?他是否在里面?

马车又是一阵猛烈的颠簸,孟蝶转过头来,瞧着前方的悬崖,心里一阵绝望,千均一刻,一个身影突然跳进马车,紧紧的拉起僵绳,手掌上勒出了血痕,脖上,额上青筋突显,马儿仰身发出一阵长嘶……终于停了下来。

孟蝶长吐一口气,抬头瞧着这个身影,眼神突然变得朦胧模糊,只觉头晕目眩,身子疲乏无力,胸口也堵得慌,在意识消失之前,只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娃……!”

这似乎并不是一场梦,是如此的清淅,小山村,箕山上,众多妇人一起采野菜,摘野果,阿止走过来接过她的木蓝……

“阿止……”

孟蝶只觉嗓子干裂,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来。

随着她的身子被扶起,她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这个怀抱是如此的陌生,但却温馨,不似赵雍那厮,霸道无理。

缓缓的喝下两口清水,犹如一股清泉流入,滋润了干枯的土地,孟蝶睁开了双眼,面前是一张清秀俊俏的面孔,然而却是眉头紧锁,眼神焦虑,在瞧着她睁眼的那一刻,瞬间发出一丝光彩。

“阿止?”孟蝶有点不敢想信自己的眼睛,迷迷糊糊,她努力的眨了眨眼,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阿止双眼湿润,嗓子硬咽,嚅了嚅嘴唇,却是说不出话来,只得小声的‘嗯’了一声,毫不掩示此刻的激动,喜悦,怜惜,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

孟蝶又睡了过去,这一觉是如此的安稳,直到第二天,才悠悠转醒,入眼的还是阿止清秀的面孔。

他一夜无眠,一直搂着她,如获至宝。

她伸出双手,轻轻的在他脸上一掐,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她找到了他。

孟蝶脸上瞬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在这世上,她不再孤单,她有了亲人。

她看着他,又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一阵酸楚拥上心头,她强抑制着,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然而,泪水还是如断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无声的流淌,她开始抽泣,随即恸哭起来,一种撕裂人心的哭声从胸腔里发出,那瘦弱的脊背,猛烈地抽搐着,一年的委屈,一年的压抑如山洪一样爆发,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胸前,泪水染湿了衣衫,声音逐渐嘶哑,她仍大哭不止。

“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一直说着……

阿止紧紧的搂着她,心如刀绞,无法言语,一种自责感充满全身,她还活着,她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受了多少委屈?受到多少欺负?他为何不早一点找到她?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带她一起离开,那怕前方再多风雨,他都不应该丢下她……阿止低着头,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泪水没入她的秀发之中。

良久,许是哭累了,孟蝶又晕晕欲睡。

次日,再次醒来,迎接她的是阿止的笑脸。

他手里端着一碗粥,见她醒来,扶她靠在身上,轻轻的吹着,然后舀上一勺,慢慢的喂她,一股温馨的感觉在孟蝶心里流转。

喝完粥,阿止用帛帕给她拭嘴,动作温柔,他的脸上挂着笑容,犹如三月的湖水,那么让人沉迷。

一直以来孟蝶就喜欢看他笑,他的笑容干净,纯洁,真诚,没有算计,没有阴谋,让人入沐春风。

两人相视而笑,孟蝶这才发现自己在马车上,猛然的抓住阿止的手言道,

“华呢?安全否?贼人呢?”

因问得急,不由得咳出声来。

阿止连忙拍着她的背,

“莫急,华甚安,贼人都己诛杀,此刻,吾等正往新郑之路上。”

孟蝶慢慢缓过气来,又听阿止言道,

“娃伤至内腹,要多休息。”

“嗯,”孟蝶点头应答,这才问起阿止情况。

原来阿止果然是燕国公子,三年前因燕国内乱,被夫子救下,而逃命于小山村,后来被易王后寻之回到了燕国,半年前又被燕王送入韩国入质。

阿止的身份,孟蝶本己猜到,但听他亲口言起,觉得如梦幻一般,阿止拉着她的手,轻声而道,

“娃可怨吾?当日不告而别。”

孟蝶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幸亏离开,不然,那场屠杀,还不知……”孟蝶没有再言下去,那个场情,不愿去回忆。

阿止用手轻揉着她紧皱的眉头,又道,

“当日离开,迫不得己,回到燕国也不知是福是祸,不想让娃跟着涉险。”

“嗯!”孟蝶了然的点点头。

阿止又言起他曾派人寻找于她,但小山村己是一片废墟,多次寻找无果,以为她就此受害,言此,声音哽咽,

“上天眷顾,还能与娃重逢。”

孟蝶也吸了吸鼻子,言起兄长出征,生死未卜,而她几月来在赵雍府内之事,只是简间述之。

随后心里拥起阵阵苦涩,好歹她并非伤春悲秋之人,很快调正了心情,毕竟能遇上阿止,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阿止也不多问,暗忖,如今以后,再也不会让她吃苦。

孟蝶‘霸占’了马车,士旬只有随着众护卫骑马,众护卫也都知晓了孟蝶不惜性命救主之事,心里对她十分感激,华也告之以木块提醒之事乃为孟蝶所使,这才使得阿止提前做了准备,与一护卫换了装,给贼人造成了假像。

阿止问起孟蝶与华之事,孟蝶一哂,简单的说了前因后果,阿止面露笑容,

“不知娃竟如此聪慧,连赵国太子也被唬住。”

提起赵雍,孟蝶脸色一黑,

“此人狡猾,奸诈,满肚子坏水,休提之。”

阿止抬头瞧她一眼,笑笑不再言语。

为了孟蝶的名声或许还有私心,阿止向众人言之,孟蝶与华乃他故意安排伏于商队之中,于暗中查寻刺客之事,他们并非真的夫妻,皆为他麾下之人。

众人皆不凝。

商大人暗自庆幸,自己助公子一臂,回到新郑,必定会受到嘉奖,心里也是喜悦万分。

接下来的几日,孟蝶一直在马车上养伤,阿止寸步不离,即使夜晚,也会派众多护卫守护,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这种感觉甚好。

阿止还如以前一样,话不多,然孟蝶每次言语,他都会认真的聆听,两人年龄本相差不大,他却比她沉稳了许多,这次重逢,孟蝶也从他清秀的脸上看到一丝忧伤。

他这一年也定是不好过,燕国有太子平的提防陷害,而那些贼人正是他所派,入韩为质也必是受到众多欺凌,他唯一的后盾就是他的母妃易王后,虽为秦王之女,燕王之妻却是不受宠的女子。

孟蝶心里升起一阵怜惜,心里暗忖,定要助他成事,护他周全。

几日不见华的身影,孟蝶甚为奇怪,一日,商队扎营休息,孟蝶终于寻到华,然而华却后退数步,与他保持着距离,且表情有些尴尬。

这是为何?孟蝶不明,心里隐隐有些怒气,

只听华言之,

“蝶如今为公子职之妾,身份高贵,华应当相避。”

华之言让孟蝶当即一愣,半晌才反映过来,怒言道,

“休得胡言?”

华抬起头来,大为不解,

“蝶不愿之?蝶与公子乃为故交,为之妾乃荣耀之事。”

“吾……这……”孟蝶一时哑口无言,与阿止重逢,虽然很高兴,但是成为他的妾,孟蝶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几日来只顾着高兴,却是忽视了身份,她与阿止如何相处?

孟蝶独自走向马车,一路行来公子职的护卫都对她倾身行礼,这时她才感到一些不妥,他贵为一国公子,而自己仅是一个平民。

马车里,阿止正在翻看竹简,见她进来,脸色凝重,于是放下竹简,拉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关心言道,

“娃有心事?”

若是之前,阿止的言行孟蝶并不觉得什么不妥,她把他当成了亲人,可刚才听华之言,突然觉得别扭起来,她向后靠了靠,与阿止拉开了一些距离。

阿止随之一愣。

“娃?”

孟蝶尴尬一笑,

“阿止乃一国公子,礼数不可废也。”

阿止听言,一些惊讶,皱起了眉头,礼数?她何时在意过这些。

他静静的看着她,有些不解,欲从她脸上找到答案,然,她的眼神有些闪烁。

阿止又是轻轻一笑,

“当日吾离开之时,曾向娃之家人提起,娃及笄之时,必来娶之。”

孟蝶眼睛眨了眨,又听阿止言道,

“虽然,其中发生变故,但吾之心不曾变也。”

阿止拉起她的手,柔情的看着她,

“娃可曾心悦于止?”

他在问她是不是喜欢他,当初在小山村,娃心悦于止,众人皆知,可是此娃非彼娃,她是一个占据它人躯体的灵魂,那么,她是否也悦于他?他们经历过生死,他们一起在小山村生活了数月,她也一直感动于他,可是,真的就要成为他的妻吗?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