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商队割草饲马,重施衔勒,再整轮辕,望城门而去。

听华所言,此商队乃一韩人所有,是韩国一大贾,家累千金,赀拟王公,此番辗

转异域,远程贩运,乃为代郡皮革,运往新郑军营,用以制作战备物资。

一商贾居然能与国家做贸易,可见之势力强大,而昨日在红馆所见之人并非其主人,只为此贾的一名亲侄,孟蝶不料这个远古的年代,其商业也如此发达。

商队奴仆数十,车辆数十,护卫数百,规模强大,走上邯郸街道,己占满整条街。

孟蝶独自坐于一牛车之上,车上装有货物,只有一驾侍,商队女奴少,女奴一般为主人之家奴,带于路上伺候起居,而老叟同意留下孟蝶,是为格外开恩了。

此时,行人少,商队也走得缓慢,孟蝶坐的牛车走在队伍后面,华骑在马上,跟着她缓缓而行。

众剑客都己知孟蝶与华之关系,一路上打趣无限,华一直红着脸,好不尴尬,孟蝶却是无所谓之表情。

快到城门,孟蝶的心提了起来,华也约显紧张,手抚在剑上,孟蝶朝他摇了摇头,示意千万不可冲动行事。

队伍停了下来,孟蝶瞧着众多铁甲护卫站立在城门口,个个神色严峻,好似要捉拿罪大恶及的逃犯。

老叟急急走下马车,手拿一个木合,走向城门将士,木合里装的是通行文书,而此刻,那些铁甲护卫们开始朝着车队寻查,当孟蝶瞧着楼园也在其中时,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这小子,难道是守了一夜,瞧着他疲惫的神色,通红的双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低下了头,虽然此刻的她就算赵雍站在面前,也不定能认出,但她的心还是突突的跳了起来。

护卫寻视一番,仔细查看众人,重点放在了那些少年男奴身上,折腾良久,无异,车队继续前进。

孟蝶松了口气。

当她乘坐的牛车从楼园身边缓缓而过时,他连瞟也没瞟上一眼,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男奴身上。

孟蝶不敢抬头,恐与他的眼神相遇。

就这样,队伍走出了邯郸城,步入了官道。

孟蝶回头,瞧着那几丈高的厚厚城墙,没有了昨日逃出太子府的那份得意与激动,而是一丝惆怅拥上心头,脑子里突然忆起众多情节来,赵雍的面容也出现在面前,为何这般?在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回来,回来…..”

她终于离开了他,恍如一梦。

长吐一口气,转过头来,心里却无比的沉重,从今,她又将是新的一种生活,赵雍,或许,今生再无相见。

赵雍一直晕晕沉沉,却突然惊醒,嗖的撑起身来,守侯在侧的侍人吓得立马上前询问,赵雍挥了挥手,侍人退后两步,赵雍问道,

“可有消息传来?”

侍人摇了摇头。

赵雍再无睡意,背上有伤,也不敢再躺,就跪坐于床榻之上,看着手里紧紧握着那块玉佩。

孟蝶临走时留下此物,她把玉佩还给了他,同时也拒绝了他的情意。

心里绞痛难忍,他轻咳起来,侍人立马上前倒来茶水,赵雍令其放于榻前,却久久未能饮下。

玉佩乃母妃所留,是留给他唯一的遗物,母妃本欲赠之君父,然君父拒之笑言:妇送君之玉佩,不符礼数也。母妃伤心欲绝,此时,君父身旁己有越姬相伴,母妃也因此也性情大变。赵雍突然能够体会到母妃当时的心情,喜欢一个人怎会如此的心痛?如果当初不让小儿涉险,是否不会有今日的结果?赵雍悔之无及…..他怎能如此对她,想起她对他的指责:一边言之心悦,一边推之深渊,一边给之利刃,一边言之深情,太子的喜爱真让小人大开眼界,前古未有,闻所未闻…..

这样的爱谁能接受?

此刻的赵雍显得几分狼狈,那里还能找到昔日霸气的影子,连一旁的侍人都不时抬头瞟向他,见他一直呆坐着,手里拽着个玉佩,神色颓废,他有些不明,是因为受到赵侯惩罚而心情郁郁,还是因为那个小奴的逃走?侍人摇了摇头。

赵雍心里明白,孟蝶是有心而逃,为此,她也算煞费苦心,第一次扮奴仆而逃,乃为障眼之法,目的就是让他换下无缚鸡之力的奴仆,以护卫而代替,而她真正的目的,就是扮护卫而离开,这样即不会被人识破,又能轻松出府。

她这条金蝉脱壳之计,用得实为漂亮,赵雍半是欣赏,半是气恼。

既然出得了太子府,想必也出得了邯郸城,可此刻她又会去那里?代郡?吴邑?或是去找满速报仇?赵雍摇了摇头,深知她十分宝贝她的小命,不会去做那以卵击石之事。

虽有武护身,可必是一个弱小女子,在这四处战乱的天下,又该如何自处?

赵雍心里忧心忡忡,更加渴望的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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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言孟蝶,出了邯郸城,心里的那份惆怅也逐渐淡去,呼吸着郊处的新鲜空气,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华频频的策马来到她的身旁,不停的询问她渴否?饥否?引得众剑客哈哈大笑,好奇于这个奇貌不扬的妇人怎会受华如此的爱戴,不就一妇人吗?实在怪哉,怪哉。

剑客豪爽,一路行来,一路歌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剑客高唱,引得女奴个个羞红了脸……

还有一二个剑客围在孟蝶身旁打趣道,

“华他日负之,可来吾处,吾必受之。”

“华虽为强壮,实乃为雏,必不懂燕好之乐,妇何不改而从之?”

孟蝶虽来自现代,听此言,也不免得一些羞怒,低头不语,这不就是**裸的骚扰吗?

华则是愤怒的拨剑相向,再次引得众人哄笑而散。

华来到孟蝶身旁,尴尬言道:

“蝶休去理会。”

孟蝶抬头对他微微一笑,这些整日游荡在外的剑客,打诨取乐惯了,其心不坏,她自是不会计较,不过,还是颇为不惯,想着到了新郑,别去众人,还是穿回男装的好,自己也可以找些美人“调戏调戏”,想着,不由得格格的笑了起来,华不解,不过瞧着孟蝶开心,也跟着傻傻的乐了。

正在这时,一骑人马从前队驶了过来,孟蝶瞧之,此人乃为商队的护卫长,是为众剑客之首,众剑客乃为他所招之,此人名叫叔伯,当孟蝶初听此名时,着实吓了一跳,不过此叔伯非彼叔伯,这古人取名真是怪得离奇。

叔伯三十出头,浓须小眼,魁梧彪悍,听闻颇有江湖地位,他令华等众剑客于前队巡视,华策马而去。叔伯微微低头打量孟蝶,眼神放肆,嘴角露出一丝轻浮的笑容,令孟蝶颇为不自在,怒火顿生,却也不能发作。

只听他言道:

“吾与华相识数年,何曾听言,娶妻于内?”

叔伯之言,语调怪异,不似前先剑客的无心打趣,且有着明显的挑逗之意。

孟蝶听之微微一惊,眼珠一转,抬头应道:

“妇与华之婚,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华数年不归,并不知情,如今父母皆逝,妇因而寻之。”

叔伯长年行走各国,与王公贵人打交道无数,不比华等之众剑客单纯,对于孟蝶之言,颇凝。

当孟蝶出现在商队时,他就注意到她,此妇虽丑,然,那双眼睛却颇为灵动,其言谈举止,也并非一般妇人,好奇之,是以留下心眼,如今听其一言,更信心中之凝,暗忖,待吾细细观之,总能寻之破碇。

于是不再相问,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