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肆虐,雪花乱飞,白茫一片,孟蝶艰难的行走在官道上,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风雪打在她的身上,阻止她的前行,长发飞舞,遮住了她的双眼,衣袍被吹得如灌了气的布袋,高高鼓起。孟蝶拂开额前的长发,突然看见前方父母兄长相携而行,心里一阵喜悦,拼命的朝他们跑去,却始终追不上,她又急又累,突然他们身后横空出现了一队人马,举着长戟向着他们长刺去……

孟蝶大喊一声,突然惊醒过来。

她躺在**,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额上满是汗珠,身上也黏,腻得难受,无精打采的起身,几缕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能瞧见空气中流动的小颗粒,浮浮沉沉,发了一阵呆,长叹一口气,孟蝶穿上外袍开始梳洗。

走出屋子,己经是日上三竿,伸了一个懒腰,抬起头,微眯双眼,伸开手掌遮住刺眼的阳光,看着天空,清空万里,没有一片浮云。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等报了仇就去乡下置一间大房,院子里种满花花草草,在做一个靠椅,白天晒晒太阳,晚上数数星星,再养十几个剑客,陪着周游列国……想着想着,孟蝶自个笑了起来。

这时,她想到华己经离开一月,不知事情办得如何,等那盐车一到,再倒卖给胡人,又可以赚上一笔,实在是美哉,美哉!

孟蝶一路笑吟吟的走来,预备去书殿打个照面,然而当踏进殿门时,里面鸦雀无声,空无一人,孟蝶疑惑,这些人都去了哪里?

正巧一奴仆经过,孟蝶急忙拉住他,言道:

“众位贤士何在?”

奴仆回答:“太子回府,众贤士己被召之大殿。”

什么,赵雍回来了?孟蝶顿时觉得晴朗的天空此刻是乌云满布,她的‘好日子’即将终结,而众人都去大殿,为何没人叫她?

其实侍人早己在书殿宣召,何奈孟蝶那时还在与周公相会。

孟蝶愣了片刻才急匆匆的赶往大殿,一路思索,又突然停了下来,绕道回了小屋,从木箱里拿出一份帛书,这才又向大殿赶去。

来到大殿己有几十号人按着等级跪坐在两侧,而正中的那位正是一身黑袍的赵雍,二月没见,此妖孽似乎清瘦了一些,不过还是那么的盛气凌人,只见他拿着一份帛书正细细观看,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大殿内的气氛异常压抑,妖孽神色颇为严肃,孟蝶悄悄的打量了他两眼,暗忖,此人真乃敬业,路途遥运,“旅游”归来也不好好休养生息,猴急的招集众人,摆着一张臭脸,犹如万年不化的冰川,像是谁欠了他几十两的银子,平时他都对这些贤士‘和蔼可亲’,今日倒有些反常。

孟蝶不敢出声,俏然的来到队伍后侧跪坐下来,然而上天像是专门与她作对,赵雍抬起头来,一双单凤眼凌厉的朝着孟蝶扫了过来,孟蝶顿时垂头低眸,心跳如鼓,像是做错事的学生等着老师的责罚,同时她也为自己这种‘胆小’的行为感到不悦,我干嘛怕他?

然而赵雍并没有把注意放在她的身上,而是面向众人言起这次邯郸之行,言起朝堂之事。孟蝶暗松一口气,开始回忆在太子府的种种日子,她自认为自己的言行循规蹈矩,想必那妖孽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这时,只听赵雍言道:“孤入邯郸,街头巷尾,皆传赵业败兵一事,想必乃诸位之功劳。”

众人皆洋洋得意,得到太子的称赞,是无比荣耀之事,众人纷纷双手交叉于额前,宽大的袖子像帘子一样,遮住各自的那张脸,众人向着赵雍稽首行礼,意为此乃份内之事,太子无须挂齿。

礼毕后,明公起身出列,言道:

“下臣惭愧,险些误了大事,下臣曾欲上书赵侯处置那败兵之将,多亏孟贤士

提醒才未做出那愚蠢之事,市井所传乃孟贤士所策,下臣不敢领功。”

明公言完又退回一侧,正襟跪坐。众人面面相视,面色尴尬,半响才一起符合道:

“然,然,此乃孟贤士之功,吾等不敢贪功也。”

此刻,孟蝶头垂得低低的,不做言语,心里却颇有些得意。

只听赵雍言来:

“如此说来,此功归此人所有?”

“然!”

赵雍眼神看来,似笑非笑,没有刚才的严凌,却也未见赞许之意。而孟蝶心里却是雀跃不己,赏吧,最好赏一盒金子。

但是只听赵雍言道:

“此人立此大功,理当重赏,然,此人言行傲慢无理,今日大殿议事,众贤士按时就位,只有此人偏偏来迟,因而功过相抵,此事众人可有异议?”

孟蝶一听嗖的抬起头来,不公平呀,不公平,然而众人都齐声应答“然”,孟蝶眼看着金子莫明飞了,心里失落万分,对妖孽咬牙切齿。

她低下了头,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的情绪,不言语,又听赵雍对她言来:

“子可有异乎?”

孟蝶咬碎银牙,觉得妖孽透着一股子幸栽乐呵,他分明就是不想给予赏赐,故意找茬,孟蝶不由得扯扯嘴,抬头看了看他,他的眼角挂着那若有若无的笑容,孟蝶无可奈何,朝着妖孽一拜,言道:

“无异。”语气颇为可怜。

赵雍的眼神意味深长,仿佛此刻她心中所想,他己知晓。

正在这时,前排一老者起身出例,朝着赵雍一拜后大声言道;

“太子,下臣有一事,还请太子定夺。”

孟蝶抬头望去,见是代公不由得勾了勾嘴,冷笑一声,此人定是为他儿子‘申冤’来了。

果不其然,得到太子的允许,代公转过身来,怒视孟蝶,那眼神活脱脱要把她吞了一般,孟蝶脸上却是云淡轻风。

众人都不知何意,看看代公,又看看孟蝶。

代公重重一哼,又转过身来,对着赵雍言道:

“下臣之子青,于前日不久而亡,均拜孟贤士而至,还望太子定夺。”言完,己声泪俱下,哽咽不己,而那句孟贤士却是咬字甚重。

代公的话引来众人嗡嗡而语,大家还不知孟蝶与代青赌酒一事。

“哦?果有此事?”赵雍明知故问,他挑了挑眉,故作惊讶。

他看向孟蝶,众人也都看向孟蝶。

孟蝶缓缓起身出例,来到大殿中央,朝着赵雍一拜,不去解释代公之责,脸色也突然变得悲痛不己,也以一幅哽咽不己的声音言道:

“太子,下臣前些日被一群剑客追杀,险些丢了性命,而此事均为代公所至,还望太子定夺。”

孟蝶的话更加引来大殿上一片讨论之声,连赵雍都不得皱起了眉头,瞧着小儿的惺惺作态,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而一旁的代公自是气得脸红脖子粗,原是告状却被反将一军,虽然那些刺客确为他派,可是却未能伤她分毫,并且他所派之人都是一去无回,代公因此而气结,于是才有在大殿之上让太子做主之举。

代公当场呵斥道:

“休得胡言,吾何时派人追杀于汝,汝可有证据?”

众人又纷纷看向孟蝶,代公所言无不道理,代公威信甚高,怎能做出这等之事,众人自是不信。

然只听孟蝶对曰:

“如此说来,令子之亡为何归究于吾,可有证据?”

孟蝶的话也有道理,众人又看向代公,这两人平时并无交恶,今日为何这般互相指责?

代公冷笑一番,五官有些狰狞,对曰道:

“证据?酒肆之人皆可作证。”代公言完,又看向众人,随即又换了一幅痛苦的表情,“当日,汝挑梭吾儿与其赌酒,可怜吾儿身体羸弱,不堪这般,竟吐血而亡,哀哉哀哉……”

代公的话引得众人同情,大家纷纷表示了对孟蝶的不满,人家明明有病在身,为何还要挑梭其赌酒,这不是害其性命吗?

孟蝶对大家的指责不以为然,她冷眼环顾四周,大声道来:

“诸位,孟蝶有一问不解,还须诸位赐教。”

众人又面面相觑,这代公明明在责问丧子之事,奈何此人却言顾而其他?

赵雍此刻面无表情,瞧着堂下两人不言语,有种袖手旁观的姿态。

只听孟蝶又道:

“诸位都乃堂堂君子,不知对于好男风者有何见解?”

孟蝶的话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惊讶,大家先是一愣,然后又愤愤然起来,有的还责备出声。

“此乃大堂之上,怎能言此不堪之事?”

“吾乃君子,自不屑那男风之事。”

“荒谬,荒谬。”

…….

众人议论纷纷,赵雍脸色难看,想不到此小儿如此口不遮言,终于开口言道:

“不得胡言,汝与代青赌酒之事,究为何因?那代青之死可与汝有关?”

孟蝶对曰:

“代青乃贵族之子,却甚好男风,也不足为怪,然,他却贪婪吾色,以势欺人,欲强行之,吾乃堂堂丈夫岂能行那下作之事,毁之名誉,吾念他贵人身份,与之公平赌酒,此有文书做证,生死各凭天命。”

孟蝶言完,从袖里拿出文书,递了上去。

众人听言又是一愣一惊,瞬间又是责备声顿起,这次却是把矛头指向那己死去的代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代公之子不堪也。”

“言行浪荡,不配为士。”

……

代公自是气得脸色由红发紫,一时接不上话来。

战国,不管是剑客还是食客,都把名誉看得比命还重要,谁要是诋毁其名声,那么此人有权向其挑战,就算因此丢了性命,也不为怪,反道为众人所敬仰,因而孟蝶为了自己的声誉与代青赌酒也就并不稀奇了,要怪只能怪那代青明知自个身体有恙却还应之,导致最终身亡,这是天命如此,怪不得他人。

况且还有文书做证,两人署名签押,而代公此时却提出此事,倒让众人觉得代公不合礼数,有舐犊之私。

赵雍听小儿之言与代青赌酒,乃是因为代青强迫小儿为他榻下之宾,己是怒火焚烧,贪婪吾色,欲强行之,他没由来的一阵气愤,此事他的暗卫并没有向他禀报详情,只道是小儿挑梭在先,此刻他哪还有心看那文书,众人只听“啪”的一声,却是赵雍拍响几面,顿时大殿上鸦雀无声,纷纷向他看来,随后又纷纷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