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摇了摇头,走出巷子雇了两人把华抬进了医馆,并留下刀币,让巫医好生照看,随后又使重金让人清理了现场,这才回到了太子府。

太子府比以往安静了许多,妖孽带走了一批护卫,留下一大堆美人。

孟蝶洗了澡又换了一身衣服,看着天色还早,走出屋子四处溜达起来。

仿佛过了年,天气也不在寒冷,风吹在身上反而觉得舒心,妖孽走的这两天来,她过得特别的自由自在。

身边有一队巡兵走来,孟蝶立马侧立在一旁,待这些士兵面无表情的通过后,她才抬起头来,却瞟见前方一道黑影闪过,心下一惊:刺客?不对,妖孽己经离开,那么此人是谁?鬼鬼祟祟?

孟蝶心里一阵好奇,立马跟了上去,她本是侦察兵,也是追踪高手,一路跟来,只见着黑影朝着后苑而去,此人身手极好,瞬间没有踪迹,从身形来看,此人定是男子,在这太子府后苑居然有陌生男子进入?

孟蝶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赵雍才走两天,就有人给他戴绿帽子了?

她心里感到无比的兴奋,如狸猫一样跳上一处最高的阁楼,守株待兔。

然而不到一刻那个黑影又出现了,他是从代姬的房里出来,瞬间又消失在黑夜里。

代姬?怎么会是代姬?孟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孟蝶跳下阁楼,摇了摇头,暗叹一口气,后苑的女子果真寂寞,唉,可惜赵雍没有见到这一幕,若是见了,不知会是怎样的表情,孟蝶突然很是期待。

就在所有的贤士都在为赵雍的名声而奔走时,孟蝶却是悠哉得很,次日一早她又出了门,去了医馆。

一路行来,街上行人如昨日般的热闹,清晨的寒风吹得她的脸有些刺痛,孟蝶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天边有一丝曙光却被低低的云层所遮掩,忽隐忽现。

巫医正在给华上药,见着孟蝶高兴的一跃而起,把巫医撞了一个踉跄。

华拉着孟蝶就向外走,直嚷着请她喝酒,孟蝶无奈,心想着此人的情性真乃朴实可爱。

两人进了一家酒肆,煮上两鼎美酒,上了两碗狗肉,就此干起杯来,孟蝶还是第一次清晨饮酒。

两人交谈甚欢,孟蝶得知华是一名剑客,游走四方,靠护送商队货物而谋生,这次是从齐国押运盐车而来,几日后又会随着商队护送马匹去齐国。

因昨日在喝酒时与一胡人剑客发生口角而引起了后面一系列的事,华二十来岁,宽额少须,双眼有神,轮廓分明,虎体猿臂,彪腹狼腰与孟蝶比起来,显得孟蝶更加娇小无比,然他的脸上却布满沧桑,这与他从小就走南闯北与关。

华颇为豪放,喝着酒来了兴致,就唱起歌来。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鲂鱼赬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

孟蝶一听,一口酒就喷了出来,这是一首诗经的歌,表达了“我要找寻配偶”的意

图。

正巧街上有一女子走过,华的歌声更加的宏亮,然而当那位女子传过头来时,孟蝶又一口酒喷了出来,那位女子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长得歪瓜裂枣,一双鼠眼对着华狠狠的剐了一下。

孟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华涨红着一张脸,喃喃而道:“此妇丑陋之极,怎也出门?”

孟蝶顿时汗颜,华实在大胆而可爱,而华也揪着眼睛看着她,难以想像这个柔弱的少年却有一身好功夫,不禁相问,孟蝶自是乱扯一通,言之儿时曾遇一位白衣老者,见他身体羸弱授他几招功夫,一来强身健体二来防身,华听之自是相信不凝。

两人又继续喝酒,天南地北瞎侃,孟蝶对华这种四处游荡的生活甚是羡慕,想着等到自己报了仇,也去快意江湖,不妄来重生一趟。

孟蝶本是女子,如今以丈夫示人,豪放之间也多了一份素雅,清冷的脸庞带着一份俊悄,而且她又一身白衣长袍,更显得超凡脱俗,与华这样的彪悍剑客不同,她有一份贵族气质,举手投足之间竟显得风华绝代。

自从来了太子府短短的日子,她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她己不是当初的那个乡下村姑,来自文明世界的她本身就有一种优越感,又经历过一场生死变故,她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淡定,眉宇之间又有一种自信的狡黠。

孟蝶端起一碗酒仰头一口而饮,其豪爽丝毫不输于男子,华瞧着哈哈大笑起来,正在这时,突然迎面走来一个奴仆,来到他们几旁,也不行礼,十分傲慢的对着孟蝶言道:

“兀这小儿,吾家主子唤你一去。”

孟蝶听言,眉头一皱斜眼一瞟,冷笑一声,华瞬间敛住笑容,嗖的抽出配剑“哐当”一声放在几上,大声呵斥道:

“这奴好生无理,还不速速逃去,休得在此放肆。”

奴仆并未被吓住,重重一哼转身就走,华随即发出哈哈大笑。

孟蝶却心中起凝,一个小小的奴仆竟有如此大的胆子,那么他的主子必定大有来头。

于是斜眼瞟见那位奴仆走出酒肆,穿过大街,对面停有一辆豪华的马车。

奴仆正低头回话,片刻马车上的帘子被拉开,一个青年男子走了下来,此人身材瘦长,冠裳佩玉,贵族打扮,但却长着一对鼠眼,面色如傅粉,一片奢靡之色,身子还有点摇摇欲坠,一看就是纵情过度轻浮之人。

孟蝶冷哼一声,不加理会的与华继续饮酒。

然而此人却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酒肆,身后跟着四名孔武有力的护卫,抱剑于胸,凶神恶煞。

此人四周环顾一圈,对酒肆老板殷勤的设几布酒,不加理会直直的朝着孟蝶二人走来。

随即酒肆的一些客人匆忙离开,留下的都是些配刀的侠士,兴趣盎然的瞧了过来。

此人毫不客气的就坐在孟蝶几旁,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孟蝶,双眼放光透着轻挑之色,孟蝶泰然自若,华侧是瞪大着双眼,双手放在剑上。

只听青年男子喜悦言道:

“小儿面如桃花有倾国之色,吾甚是喜爱,不知可入吾帐下与吾燕好?”

孟蝶听言一阵咳嗽,像是被酒水所呛,又像是因此话而受惊吓,华却是提剑窜起,怒目以对,而此人身后的护卫也都唰唰的拔出了长剑。

场面顿时剑拔驽张。

孟蝶还不知自己的长相有这等出色,可令人当场示爱,她知道这个时代社会风气开放,众多达官贵人好男色,且都有养娈童的习惯,但这种断臂之事一般都于私下进行,实在上不了台面,却不想此人却如此毫无忌讳。

孟蝶心里拥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以这样的方式被人喜爱,她是万万不能接受,况且对方长得也实在是对不起观众。而今却恬恬遇上了这等荒唐之事,孟蝶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瞟了一眼此人,言道:

“吾乃堂堂君子,岂能行那龌龊之事?”

面对孟蝶的嘲笑此男子先是一愣,有瞬间的怒气,貌似从来没人敢如此与他说话,但随后又恢复了脸色,继续言道:

“燕好之事,天性使然,何分男女?”

“哦?”孟蝶挑眉道:“若吾不情愿呢?”

“哈哈,”这次轮到男子笑了起来,他洋洋得意道:“如此美好之事,小儿何须推迟,吾乃郡守之子代青也,小儿若从,黄金赠之,若不从……”男子的话没有说完,却是向身后的剑客瞟了瞟,表情拽得很欠凑。

孟蝶顿时明白,他这是明摆着要抢人呢,好似入他床榻之宾是多么令人荣幸之事。

在这男女关系方面她还真的受到太大“惊吓”,先前丽姬敢在陌生男子面前谈与太子闺房之事,后有华当众向女子表白燕好的企图,再有这位贵人一来就危胁抢人,行那龙阳之事,真是一个比一个重口味,这是什么世道?

此刻华走上前来,厉声言道:

“蝶且无须理会,这等喜好男色本己下作之极,却还提于几面,待吾砍了他,休得在此侮辱众耳。”说完举起了长剑但却立马被那四名护卫围困在中间,动弹不得。

眼看一场厮杀就要拉开,酒肆的其他剑客也都有些蠢蠢欲动,暗忖,这位华服男子实在无理,燕好乃两情两悦,怎能以势压人,若动起手来定要助那小儿一臂之力。

战国的游侠剑客颇有扶危济出、厚施薄望,轻命重气、贵交尚信之风格。

孟蝶见之哈哈大笑起来,她起身按回华的长剑,朝着代青眨了眨眼,顿时令他心荡神怡。

孟蝶言道:

“子为士,乃贵人,能与之相好乃吾之幸事,然,吾不喜龙阳之事,若强行之,有何乐趣,吾也不愿拂贵人之体面,吾有一思,可两权其美,不知子愿意为否?”

“哦?何乃两权其美?”代青被挑起了兴趣。

只听孟蝶缓缓而道:

“子可愿与吾一赌?子若赢,乃大丈夫也,吾服之,定当从之,若吾赢,还望子拿黄金十镒赠之。”

赌,这词在当时并不新鲜,在热闹的街市上,常有斗鸡走犬,六博歙鞠者。而这些贵族子弟都是其中高手,所以当代青一听赌时,似乎正中他的爱好,哈哈大笑起来,毫不犹豫的言道:

“吾愿与之相赌。”

孟蝶微微一笑,她的笑容透着一丝诡迷,众人并未查觉。只听她言道:

“吾之赌,一不斗鸡,二不走犬,三不博戏。”

“哦?小儿之赌何为?”

“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