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候在赵雍的寝宫外,被告之不能离开,须等太子回来。此刻天己黑暗,四周点起了宫灯,走廊上晕晕暗暗,数十个黑衣卫铁甲森森,持戟而立如雕像一般,散发着引人不敢靠近的森寒。

远处的大殿乐声悠悠,孟蝶不由得嘀咕:这些人还真能折腾,寻欢了一整日还不知疲惫。

孟蝶跪得腿脚发麻,腰酸背痛,伸出手来轻轻的按摸着大腿,心里对赵雍越加的不满起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转来,孟蝶叹了口气,想着妖孽终于折腾完毕,却不料来人是一位美艳的女子,后面跟着一群奴仆。

只见此女子约十五,六岁,一身白色裘衣,生得秋水为神,芙蓉如面,冰雪为肤,柳为态,玉为骨,月为神真乃绝世佳人,古今国色也。孟蝶不由得看呆了,心里想起了“小龙女”三个字。

美人来到赵雍寝宫门外,却被黑衣卫阻止,告之,太子还未回宫,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美人叹了口气,脸色暗淡,失望之极,翩翩而去。

孟蝶瞧着她的背影,直摇头,暗自感叹:妖孽呀妖孽,如此美人,真乃艳福不浅呀。

片刻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另两位美人翩翩而至,同样被挡在了门外,孟蝶不仅再次感叹,这次却为这些深宫中的女子。

又不知又过了多久,孟蝶只觉眼皮开始打架,头也频频触地,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小儿,主公召见。”

孟蝶猛的抬头,瞧着站在面前的楼园,一道鄙视的眼神瞧着她。孟蝶也毫不示弱,重重一哼,暗忖,手下败将,还敢在本小姐面前耀武扬威。

楼园自是被她这一哼气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发怒,转身朝着寝宫走去。孟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紧跟其后。

孟蝶不知赵雍是何时回宫,自己一直守在门外怎都不知?而此刻的赵雍一身白色便袍,长发披肩,靠在塌几上闭目养神。

屋内灯光闪烁,青烟袅袅,香气袭人。

孟蝶跪坐在下侧,正不知从何开口,只见赵雍疲倦的声音传来,

“小儿寻孤有何事?莫是辞行乎?”

辞行?孟蝶抬起头来,瞧着妖孽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颇有些醉态,甚是妖艳无比,心里莫明一跳,随即又暗骂道:花痴,什么样的美男没见过,还受其诱惑。

于是孟蝶暗自清了清嗓子,言道:

“小人不是来辞行,是想与太子做个交易。”

“交易?”赵雍缓缓的睁开双眼,眼神颇为好奇。言道:

“与本太子交易?孤若未记错,小儿曾言之,回吴邑为父母守孝,而如今为何失言乎?”

赵雍言完,脸上居然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

而孟蝶自是没能捕捉到赵雍之神色,她一门心思都在思考着该用怎样的言辞才能让此妖孽留下她。

孟蝶正欲开口,又听赵雍言道:

“小儿之孝道孤实为感动,孤以为小儿一介妇人还是回吴邑方好。”

孟蝶听言心里不由得一慌,忙言道:

“大仇未报,怎能安于一隅。”

“哦?那小儿意为何如?”赵雍心里暗自喜悦。

“小人愿为太子麾下之谋士,为太子出谋献策,助太子谋大事,平四方,创霸业。”

孟蝶言完,赵雍久久不语,小儿之言铿锵有力,的确让人热血沸腾,但是,总之,却脱离了他的设想,心里的那份喜悦一扫而空,他陷入一种莫明的苦恼之中,心里也拥起一股子怒气,语气突然变得不悦:

“小儿谋士为假,想借孤之力为其复仇为真也。”

被说中企图,孟蝶也不恼,言道:

“四方平,霸业成,小人之仇复也,小人言之交易,即为太子,也为自己。”

“哼”赵雍冷言道:

“小儿好大的口气,孤帐下能人异士众多,孤之霸业岂靠一妇人为之?”

孟蝶对赵雍之话不以为然,“太子府贤士众多,却只有小人之策败满速,救代郡。”

“放肆!”赵雍厉声呵斥,真正有些气愤,“且不说你一介妇人如何为士?天下岂不耻笑于孤。再者,凭汝口舌之言孤如何信之?”

孟蝶对曰:“小人虽为妇人,若入太子麾下,自当以丈夫示于人前,从此世上再无小人,小人姓孟名蝶,乃吴邑布衣,自幼读书识字,博通坟典,淹贯古今,有经天纬业之才,济世匡时之略。太子若不信,可试之。”

孟蝶的话让赵雍不由得抽了抽嘴,如此大言不惭之人,真是世间少有,同时心里总觉得很憋闷,言语之间又露出一丝嘲讽,

“汝乃一介野人,一介妇人,居然言之布衣贤士,自改身份,以丈夫行事,真可笑也,还通古博今,嗬!真乃大胆也。”

孟蝶迎上赵雍的嗤笑,正色道:

“成大事者,何须拘于小节,丈夫,妇人又有何区别,只要能助太子成事即可。”

“小儿之才孤己知晓,败满速乃为小儿误打误撞,说什么经天纬业,济世匡时,孤实难相信,汝若想成孤麾下之贤士,且来回答孤之凝问。”

这回轮到孟蝶憋闷了,这妖孽实在无懒之极,自己费尽心思,献计败林胡,却被他说成误打误撞,妖孽如此刁难,无非是我女子身份,即然如此,且听他有何凝问,若能对答之,想必也不会迂腐此身份,如再次为难,此人也不堪为名君也。

于是孟蝶言道:“不知太子有何凝问?”

赵雍瞟了瞟她,沉思片刻才说道:

“孤之凝问,若小儿能解,可入三等贤士,可出入大殿,议论政事,行丈夫之事,若不能解,就,就为孤之随侍,且永远不得有入士之愿。可否?”

“然。”孟蝶应答,虽知是陷阱,不管解得解不得,一切都是妖孽说了算,但也得闯一闯。

赵雍见她应答,心下又露出一丝喜悦,随即言道:

“适才在大殿之上,小儿言之对商鞅赞许有佳,孤实为凝之。如今天下纷争,各国诸侯探之富国强兵之政,各种学说林立,争论不堪,为何小儿喜商鞅之政,小儿可知那商鞅在秦国得罪权贵死于极刑,为天下之笑柄。”

孟蝶听言,不料妖孽却是对此事有凝问,细想之,觉得有些蹊跷,难道妖孽也对商鞅之政感兴趣?若真如此,那为什么是秦国统一天下,而非赵国?

孟蝶对历史细节并无所知,先秦历史,她只知秦始皇统一六国,还有就是战国名将,白起,王翦,廉颇,李牧,而这些都是她在部队所学。再者就是儿时读书时老师讲的先秦名人,如商鞅就是一位。她甚至连赵雍是历史上那位诸侯王也不能肯定。她无心改变历史,也改变不了历史,但她有着自己的私心,那就是复仇,只有赵雍强大了,她才能借其力量平林胡灭满速。

孟蝶不管结果如何,总之,她要让赵雍看到她的才能。于是,她结合前世的种种知识,缓缓道来,

“众人只知商鞅死于极刑,身败名列,却不知秦国因商鞅之政而变得强大。秦国乃荒蛮之地,自秦穆公以后,国力不堪,与中原诸国实不能相提并论,然如今秦国富国强兵,商鞅乃第一功臣。废井田,开阡陌,废封分、建县制、编户口,除世卿,奖军功,废世袭,如今兵马强壮,家给人足。”

孟蝶言完,停顿片刻又道:

“商鞅之法实为与时代俱进,因而颇有成效,但,以儒,墨,道等之学说,孔子向往周文王之世,墨子向往大禹之世,道家向往太古之世,并非无可取之处,但却实为复古守旧之说,并不适合此时战乱之际。”

赵雍对曰,“如今形势,又该如何?”

孟蝶言之:“商君书,民道弊而所重易也,世事变而行道异也。如今七国争雄,要想脱颖而也,还得看谁的拳头更大,上古竟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

赵雍又言:“谁的拳头大?又如何行之?”

孟蝶对曰:“势,术,法乃如今治国之本,势即‘权势’,术即‘权术’,法即‘法规’,也言之,刑与德,‘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然此治国之策,也并非十全十美,只不过应当今之形式而己,然任何新政的实施都将会引起血雨腥风,商鞅就是其一。”孟蝶本来还想说韩非,但估计此刻韩非还未出现,不为众人所知。

赵雍听言,一身的疲惫早己一扫而光,孟蝶的句句言语可谓是说进他的心里,如今百家争鸣,天下众贤士都在谈治国之道,然而引起赵雍感兴趣的还是法家学说,虽然此学说还未形成一定的模式,但崇尚之人也为数不少,其中就有肥义,义公,赵雍也许是受他之影响,但不管怎样,此学说却是为争霸之王道。

赵雍兴致勃勃,有着秉烛夜谈之际,然此刻孟蝶却话峰一转,言道:

“太子,小人拙言不知能解之凝问?”

“这……。”赵雍这才回过神来,在他面前侃侃其谈的居然不是他麾下的任何一贤士,只是一个妇人而己,赵雍的脸色有些难看。

此妇人不仅聪慧,还如此的有学问,赵雍居然升起一份妒忌之心,这让他大吃一惊。不由得喃喃而道:

“小儿之言颇为有理,只是这治国之道也不是汝三言两语就能道出。”

“然。”孟蝶脸上有些嘲弄,暗忖,刚才听得那么入迷,嘴上还不肯承认乎。

孟蝶又道:“小人可入士乎?”

“这…..。”赵雍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居然哑了声。

只听孟蝶又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曾是赵雍说过的话,而此时孟蝶回还于他,赵雍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言道:

“汝乃一妇人。”

“小人在前日被太子投入暗房之时,就己死去,如今站在太子面前的是孟蝶,孟子的孟,破茧成蝶的蝶。”

听着这一名字,赵雍发现事情的进展似乎超过了他原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