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骇人,夏日炎炎之际,广袤的平原上,无风无月,只有零星的星光,闪着微不可视的光辉。

突然一声号角,瞬间战鼓震天,马蹄阵阵,杀声四起,黑漆的平原上,一条火龙快速移动,照亮了天空。

赵军开始对屯于灵寿右郊的粮仓发动了进攻。快如电,急如风,当前方斥侯将这一消息报之主营帐的吾丘鸠时,赵军己攻近粮仓

辕门,与守军展开了拼杀。

灵寿右郊不仅是屯粮之地,还是北门的唯一通道,因而中山军屯兵二万在此,并且,修筑的军事甚为坚固,是整个防卫最强之地,想不到赵军竟从此着手。

斥侯一路慌张,灰土灰面,三步做两步的跪倒在吾丘鸠面前,

“将军,赵军数万之众,攻粮仓,欲从北门进攻我城?”

吾丘鸠等众将领正在帐内商议军情,听言,嗖的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大步迈于堂下斥侯面前,一惊一怒,

“数万之众?攻我粮仓?”

“然,”斥侯抱拳道,“火光一片,瞧不见尽头,马蹄累累,估计在三万之上。”

什么?众将领面面相觑,面显惊讶慌张之色,如果粮仓被毁,将士气大衰,这对于中山军来言无意是雪上加霜。

其中一将士慷慨上前,抱拳道,

“将军,属下愿领兵前往迎战。”

另几位将士也同时上前,要求领兵出战。

而此刻吾丘鸠却沉默了,转身来到沙盘旁,目光如炬,帐外传来的阵阵纳喊声,让人心惊胆战,又仿佛在催促着将士们拿起手上的武器。

众将看向吾丘鸠等待他的命令,这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中山国颇有侠气之名,不是朝臣,却在中山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临危受命,自是受到爱国将士的拥护,他从沙盘上收回了目光,坚定的扫过众将,正色道,

“彼攻而我救,是致于人也,兵家所忌。”

什么?将军是要弃粮仓不顾?众将士颇感惊讶,只听吾丘鸠接着又道,

“赵军若以三万攻粮仓,其主营必虚,我等若反攻其营,诸位意为如何?”

众将士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将军意在如此,顿时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其中一将士上前应道,

“赵军主营受袭,必慌,且返之相救,我等还可以沿路设伏,赵军必败。”

“然!”

众将纷纷附合,气士高涨,接着吾丘鸠的命令一一下达……

于是,吾丘鸠分兵三路,并未前往粮仓相助,而是直攻赵军主营,赵营中只有一万兵士,不料中山军猝至,虽奋起反抗,仍不及,大溃败,其守营将军被杀,士卒无算,吴名正领军伏于通往粮仓的路上,听闻消息,大惊,高呼“中计也”,吴名虽有谋略,仍旧年轻了些,此刻,也慌了神,帅兵回营相救,反遭中山军伏兵,两军相遇,一场肉博展开……整个平原上,皆是杀戮,血流成河,尸体堆如山,赵军本欲伏击中山军,却遭中山军伏击,赵军先乱了阵脚,不能组织迎战,抵当不了中山军的勇悍,大败。

巩城之战,吴名以牺牲少数兵力,声东击西取胜,此番,吾丘鸠将计就计,以牺牲粮仓为诱,直击赵军主营,主营丢失,吴名带领残兵,退回巩城,五万兵马,余下三万,士气大跌。

消息传到了雁门郡异城(异城原为中山城池,因城主归赵,赵雍将此地设为雁门郡郡府),赵雍正在府内批阅文书,楼园将战报呈上,心情沉重,赵军吃了败仗,自古军中无败将,吴名将如何处置?吴名是孟蝶的兄长,当年知道的人甚少,正因如此,他才能在孟蝶犯了如此大罪时,存活下来,两年来,主公虽派人监视着他,却从未召见过他,此番战争,以吴名为先锋大将,让楼园仇夜也为诧异,若是吴名有险,那主公与孟蝶之间,岂不再无可能相见?

楼园等着主公的怒火,低着头不敢瞧上一眼,然而,等来的却是沉默,于是楼园又悄悄的抬起双眸,却瞧着主公看着手里的战报沉思,脸上并无怒意,吴名大败?主公不怪罪?

过了片刻,楼园忍不住上前问道,

“主公,前方战事如何应之?”

赵雍收起帛书,面无表情,平淡的命令道,

“令乐毅帅二万士卒奔赴巩城,以防巩城再失,同时,解除吴名之职,押入异城等侯发落。”

解除职务,等侯发落?主公是要治吴名败军之罪?

楼园不解的蹙着眉头,一时愣了神,主公的心思如今是越加难以着摸了。

楼园还在出神,被赵雍厉声喝道,“还不退下!”

“诺,诺!”

楼园连连应道,弓身欲退,又听赵雍言来,

“且慢,商队可有消息传来?”

楼园对曰,

“商队己过韩境,距灵寿不足百里。”

“令乐毅劫下商队,请回吴子。”

“诺!”楼园再次领命而退。

赵雍在咸阳未能找到孟蝶,又与吴子错过,却让楼园打听了关于吴子的消息,赵雍越发觉得此人应收入己用,数年前,他曾拜访矩子被拒,矩子不理政事,而这位吴子却行走于江湖,众多游侠甘心为之卖命,这就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听闻吴子乃赵人,赵人自是应该为赵国出力。

再言孟蝶听到赵军败的消息时,己进入中山境界,有消息报,灵寿之战中山虽胜,但其粮草被毁之一半,粮草告急,旗卫令队伍快马加鞭。

夜晚,商队扎营于郊外,货物被卸下,堆放于一起,如小山一样高,牛儿马儿由着奴仆喂食,然后被圈入临时设制的圈内,帐篷一个个支起,炊烟升空,食鼎内沸腾着野菜肉干,难闻却也勾起了食欲。

剑客们三三两两,围坐于一起,吃着食,喝着酒,高声谈笑着,即使赵中之战场就在离此地数里之外,也丝毫未能让众剑客畏惧,他们谈论着战争,谈论着风月,孟蝶站在一小土丘上,远远的瞧着他们,表情凝重,却在做着打算。

句且来到她的身后,知道她在担心战场上的吴名,还是忍不住打断她的沉思,

“接下此镖,是否因为吴名?”

孟蝶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他,却没有回答,良久,句且轻咳一声,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倒有几分尴尬,她为何这般相视?迎上她的眼神,却有一扮探究,句且更加奇怪,

然而,这时孟蝶言道,

“吾要去赵营。”语气是无比的坚定。

句且一愣,瞬间又苦笑一番,她的决定己在他的预料之内。

“听闻吴名己被押入异城,而赵国国君也在此处,吴子不惧乎?且军营重地,又岂能我等随意进出?”

句且的担忧无不道理,他们或许还未靠近异城数里,就会被当做细作抓获,或许还会被当场猎杀。

如果她暴露自己的身份,不仅没人会信,或许还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但是,她却想到安全进入赵营之策。

她看向句且,嘴角竟然露出一丝笑容,那是狡黠的笑容,透着一股算计。

只听孟蝶言道,

“如今中山粮仓被毁,物资匮乏,对赵军可大为有利,若是让赵军知我商队运输物资乃为接济中山,会如何?”

“自会相阻……”句且脱口而出,然,瞬间明白了,睁大着双眼,不可思议的瞧着孟蝶,

“吴子之意,通报赵军,商队行走路线,让赵军劫粮?”

孟蝶点点头,又道,

“此番物资如此众多,还有武器,赵军必凝,必不会相信仅是商人正常行商之举,旗卫及我等剑客定会被押入异城受审,如此可以大大方方的进入赵之营地。”

句且听言,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如此以来,吴子必遇赵国国君,其身份……”

孟蝶看着句且,扬唇一笑,

“若遇赵军,必有一场交峰,某自会‘失踪’,句且可代某令其众剑客不必与赵军拼命,剑客上百人,某可混入其中,赵必不可查,只要能到军营,见上吴名,某自有令大家脱困之法。”

“这……”

孟蝶的办法,虽然可行,可句且还是有所担忧,恐生变故,并且有股莫明的慌乱,孟蝶入赵营,除了见吴名外,是否还因赵雍?……他知道不该有这些小心思,只是瞧着她如此不能自拔,如此折磨自己,心隐隐着痛,可他又不能改变什么,只能长叹一口气。

两人随即唤来华,开始为接下来的计划商谈着。

话说计划未有变化快,次日清晨,商队吃了食,整顿物资,套好马拴,准备出发之际,当真发生了变故。

随着隆隆的马蹄声,众人朝远处望去,只见一片尘土飞扬,连着大地震动,众人皆愣,但瞬间迅速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纷纷护在自己胸前。

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连牛儿,马儿都感到不妙的气氛,开始踢腿嘶鸣,旗卫从马车上跳下,张大着嘴瞧着越来越近的士卒,随后急急来到孟蝶身旁,

“来者何人?”

孟蝶也是一惊,待看清士卒的衣着时,不由得吐出两个字,

“赵军!”

声音不大,却让四周的剑客都听明白了去,而句且与华也上前两步,他们的眼神有着疑惑,赵军是如何得知?他们还并未透露出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