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隐隐觉得情况不对,额上与手心都渗出了汗水,她看向赵雍,正与公子疾低声交谈,咬咬唇突然起身急步向殿外走出。

此刻大殿众人饮酒做乐,未在意孟蝶不妥的举止,只有燕职与赵王后的眼神紧紧的锁住她,前者担忧,起身紧紧跟随,后者不屑的冷笑,暗忖,此人实在无礼,宾客还在就急着退席了,赵王后欲凑近赵雍告上一状,却见他与公子疾交谈甚欢,只好做罢。

孟蝶走出大殿,正遇影上前,见着她的脸色苍白,额上一片汗珠,大惊失色,

“孟君身体不适?”

孟蝶紧紧抓住身旁的梁柱,喘着粗气,极力的忍着疼痛,咬牙道,

“回去,速请程敬。”

言完快步上了马车,瘫倒在车厢里,弓着身子,紧紧的抚着腹部,越来越痛,只觉有东西在腹内翻滚,五脏六腹忽上忽下,有热流溢出,不好的预感拥上心头,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而影一边吩咐护卫去请程敬,一边又吩咐护卫去禀报楼园,自己急急跳上马车,驾车而去。

殿外,燕职瞧着那飞奔的马车,心跳如鼓,眼眶拥上了一片薄雾,他颓废的靠在了墙上。

半刻功夫,马车回到住处,影在车外呼唤孟蝶,见无应答,挑帘一瞧,吓得脸色苍白,七魂丢了六魄,即使刀光剑影出来的他,见着孟蝶衣袍上的血迹,生生的愣在当处。

孟蝶己经晕厥,影跳上马车抱起她,大声呼喊小七,赶来的小七瞧着这番情景,也是一愣,瞬间泪水就流了下来。

“孟君?孟君?……”

她呼喊着,孟蝶却毫无反映。

出门时,她还好好的,甚至脸上还挂着笑容,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影把孟蝶抱上了床榻,小七急急拿来干净的衣袍子,又吩咐奴仆去备热水,把影赶出门外,瞧着她下身的血迹,顿时明白了几分,顾不上哭泣,脱下她的外袍,而里面的亵裤也被鲜血染透,小七死死的咬住下唇,一双小手不知所措……

换上了衣袍,又拿来厚厚的棉帛,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迫切的脚步声,接着“咚”的一响,门被踢开,赵雍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程敬,小七仿佛看到了救星,扑通跪下,抽泣着,

“君上救救孟君,救救孟君……”

赵雍一脸惊讶,听护卫传来消息小儿不适,请了程敬,有何事居然请程敬前来?于是丢下贵宾,急急赶来,瞧着毫无血色的小儿,及地上那堆带血的衣袍,只觉胸口一紧,仿佛受到狠狠一击,突然脚下一软,一个踉跄,退了两步,又急急上前,

“程敬!”他大喊一声。

此刻程敬早己注意到眼前的一切,心里咯噔一跳。

“君上暂避,微臣立即把脉。”

“住口!孤那里也不去,孤就在这里。”言完,赵雍扶起孟蝶靠在他的肩上,“杵着做甚?还不医治。”

赵雍嘶哑着声音喝道,搂着孟蝶的手臂微微发抖,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她伤在何处?他眼眶泛红,紧紧瞪着程敬,仿佛他是令小儿受伤的罪魁祸首。

程敬放下药厢,上前两步,拉起了孟蝶的手……,他的脸色凝重,刷的一下惨白,正如他所猜想,孟蝶滑胎了……

天色渐暗,残阳似血,整个小院笼罩着无比的压抑与悲痛……

经过一番处理,孟蝶仍旧晕迷,小七守在床榻上,轻轻哭泣,而赵雍默然凝眸,伫立于窗下,脸色黑得吓人,双手负于身后,紧握成拳,绷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透着杀人般的利光。

他嗖的一下转过身来,怒视着跪在面前的影等几位贴身护卫。

“孟君有孕,为何不报?”

声音冰得毫无温度,

众人身子一颤,诺诺而道,

“臣不知,臣该死,请君上责罚。”

不知?不知?赵雍愤怒的脸有些扭曲,这就是他们的解释?他们的确该死。

“汝等失职,五十刑鞭,生死由命。”

“诺,诺”众护卫弓身而退,这时小七跌撞的跪倒在赵雍面前,哭泣道,

“奴婢该死,奴婢早知孟君有孕,然,孟君相言,要亲口告诉君上,奴婢这才禁口,早知如此,奴婢应早早上报,奴婢自知罪大,请求一死……”

什么?她知小儿有孕,还隐瞒未报。

赵雍怒火攻心,就因她的隐瞒,害了他的孩子,害了小儿。

赵雍怒吼一声,抬腿重重一踢,小七被踢倒在地,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贱婢……”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一剑劈了她。

此刻,一阵微弱的声音传来,

“赵…..雍……”

赵雍顾不上小七,急急奔到榻边,孟蝶己苏醒,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眼角泛上了湿意。

“不怨他们……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道歉,是的,她该道歉,是她的犹豫,是她的任信,是她的固执害了这个孩子,孟蝶深深的自责着,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心情低落到极点,如果她早点告诉他,是不是就能避免呢?

赵雍轻抚着她的脸颊,拂去她的泪珠,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对不起的应该是他,近日来,他忽视了她,他该早些来看她,早些把她接到身边,她怀了孩子怎能去饮酒,程敬相告,那些酒水含有令她滑胎的药材,而用这些药材制酒也是常事,这是无意还是阴谋?若是阴谋,谁又知道她的女子身份?还怀了孩子?赵雍一双眸子透着冷峻的寒光,不管是谁,他都会让他以命偿命。

赵雍守在孟蝶身边,一夜无眠。

凌晨,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赵宫,未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去了王后处。

当赵王后急急起榻,简单的梳洗一番,就瞧见赵雍立在屏风之外,含笑的看着她。

赵王后一惊一喜,下意识的整了整衣衫,行礼道,

“君上清晨探望,妾,心悦之。”言完,立即吩咐奴仆准备膳食。

赵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懒懒入坐,倒了一樽美浆,轻轻抿了一口,神态悠然,脸上带着笑,然而那笑容透出的危险并未让王后查觉。

“王后休息得可好?”

赵王后嘟了嘟嘴,脸色一红,娇呢道,

“君上不在,妾实难入眠。”

言完,紧紧的挨着赵雍而坐。

赵雍轻笑两声,心里拥起一阵厌恶,如果这位王后能守住本份,他不介意她在这个位置上多呆几年,可如今看来,小儿之事,她嫌疑最大,酒是她所提供,她最好乞求,此事与她无关。

赵雍看向她,扬唇道,

“王后乃后宫之主,孤今日来,有一事相告。”

见着赵雍如此“客气”,赵王后更是一喜,特别因他那句“后宫之主”,于是端坐了身子,

“君上请言。”

赵雍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

“孤欲接孟君入驻后宫。”

言完,紧紧的盯着她,眼神精光,不忽视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抬头,蹙眉,甚至连她眉尖的跳动,也未逃过他的双眼。

赵王后听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难看,顿时拥上怒意,他终于要接她入宫了,她不就一颗棋子吗?还如此慎重的跑来给她说一声?赵王后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胸口不断起伏,强列压制住怒火,他“宠”她不过数日,外人只知她得了君上临幸,却不知,他对她是如何的敷衍?而现在他就要迫不及待的接她入宫了。

不过,转眼又想,入宫正好,以后有的是法子治她,此时此刻,万万不能与他有了隔阂,后宫争斗,她从小看到大,怎能不明。

于是,片刻的心情波动,赵王后脸上又挂上了笑容,虽然笑得极为勉强,极为难看,只听她柔声而道,

“君上早该接孟君入宫,如今后宫姬妾甚少,君上应以子嗣为重……”

然而,她的话还未言完,突然发现赵雍的脸色一变,刚才还温和的笑容瞬间凝固,温雅的面孔,燃起了怒火,竟是如此狰狞可怕,眼神如冰刀的向她刺来,令她顿时哑然,莫后的感到惊恐。

他的眼神实在吓人,何时见过这样的他,赵王后只觉心跳加快,

“君上……”

赵雍突然倾身,扣住她的下颌,紧紧的扣住,用力的扣住,令她一阵疼痛,下鄂仿佛会随时脱落,泪水瞬间流了下来,她不明白他是何意?

只见他怒瞪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他己忍了很久,

“王后怎知孟君女子之身?”

“这……”赵王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试探她的。

而她的眼神落入赵雍眼里,坐实了他的猜想,好一个恶妇?竟敢如此大胆,谋害他的子嗣,赵雍怒不可遏的厉声道,

“知她女子之身,知她怀了孤的孩子,王后好本事呀,孤怎没瞧出来?酒有滑胎之物,故意宴上相赐,以为无人查觉,却也露了马脚,孤言之接孟君入宫,王后只有怒意,未有惊讶,王后竟不担心孟君‘丈夫’身份,如何入宫?”

赵王后听言,突然身子一瘫,脑子里己是一片混乱,她怀了孩子?她怀了孩子?这是何意?什么滑胎之物?什么宴上相赐?她眼神茫然的看着赵雍,瞧着他极为愤怒而厌恶的眸子。

赵雍突然一个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她的嘴角露出丝丝血迹。

赵王后“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时,只听他大声令道,

“来人,把此妇押入大牢,孤要废之。”

赵王后听言,双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