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乃燕职的护卫,简单的与孟蝶交待一番,又急急的跳入洞内。后室乃沐浴之地,孟蝶移来浴桶,把洞口掩示住,然后瞧着发了一阵呆,才回到榻上,又盯着顶上的沙幔,就再也无法入眠。

与她一样无法无眠的还有韩瞿,从燕职处归来,就呆坐在几旁,眉头紧锁,寻思着接下来该如何。突然,听到王后宫内传来的丝竹声,韩瞿嘴角露出了笑容,计从心升。

两日后,孟蝶终于下了决心,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或许一切都能解决。这才想起,与赵雍己有十日未见,踌躇着,是不是该进趟赵宫,告诉他怀孕之事?思此,脸色一红,有着淡淡的幸福油然而生,想像着他知道此事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

做了决定,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深深的吸了口气,连着周围的空气都含着一股子香甜。

孟蝶换了衣衫,戴上玉冠,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却不掩盖她的风华绝代,长袖一甩,抬步来到外院,影随即迎了上来,

“孟君可要出门?”

“进宫。”孟蝶微微一笑,抛下这句就朝着马车而去,行了两步,见着影并未跟上,不由得转过头来,

“何事?”

影上前两步,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君上近日繁忙,若孟君求见,影先去禀报。”

禀报?她入宫,何时要禀报了?

孟蝶微眯双眼,犀利的打量着一幅极不自然的影。

“可是君上之令?”

“否,”影小声应道,“是楼大人的命令。”

楼园?孟蝶突然觉得有什么事隐瞒着她,

“可是宫中有事发生?”

影也因楼园的命令而疑惑着,君上对孟蝶的看重,他们这些剑客护卫自是看在眼里,他们也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做为君上的心腹,自是不敢泄露,却也不明白为何楼园会阻止孟君进宫?不怕君上责怪?

影摇了摇头。

他这是不知还是不肯说?孟蝶更加疑惑,大步朝着马车而去。

影长长叹了口气,自是紧紧相随。

而正在这时,一护卫传来消息,国君设宴,秦国公子使赵,令孟君出席。

孟蝶微微一愣,秦使入赵,定是助燕一事,于是更不敢怠慢,急急登上马车,朝赵宫而去。

赵宫外,香车宝马,丝竹转鸣,孟蝶被寺人领进大殿,一路上遇臣工贤士,纷纷施礼,听闻孟君身体有恙,数十日未入宫,对于这位国君最看重的食客,众人还是比较尊重,前不久,宋姬一事就是孟君查出,她的才能自是再一次得到肯定。

秦使入赵,不仅与赵君商谈出兵一事,或许还有一探赵国实力之举,因而赵雍十分谨慎。

秦使一行十人,早己入席,赵国重臣官员也己到场,殿内乐声悠扬,鼎食飘香,舞姬穿棱,一幅歌舞升平,奢华香艳的场面。

主宾之间相谈甚欢,孟蝶走进大殿首先看向高位上的赵雍,一身黑色朝服,金丝镶边,九旒冕冠,正襟端坐,他面带微笑,从容淡然,如此俊美如斯,高贵曲雅,又不失帝王之色,令孟蝶心情荡漾。

两人目光相遇,孟蝶淡淡一笑,数日未见,仿佛过了数年,她很好的掩示那份激动,来到殿下,揖手一拜,随即入了坐。

而赵雍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时,眼神未曾离开她的身,冷傲的双眸透着柔和,好想迎上去,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今日唤她入见,正是为了一解相思之苦,却未注意到身侧的赵王后,投来狠毒的一眼。

孟蝶入座后,朝身边的明公等贤士微微颌首,又瞟到不远处的燕职,两人相视一笑,燕职举起手中的酒樽,孟蝶持樽于唇边,突然想到身己的身体状况,虽然是米酒,也不敢大意,于是,只是轻轻一抿,并未入口。

这时,大殿内响起了一男子的高亢之歌。

“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

干禄百福,子孙千亿。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威仪抑抑,德音秩秩。无怨无恶,率由群匹。受禄无疆,四方之纲。

之纲之纪,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悠塈。”

这是一首歌颂君子的内在美质,又赞美君子的外在仪表,内德外仪相统一的诗,暗示了君子所取得的功业伟大,表达了对君子的真挚的热爱,原是赞美周天子之歌,借以对赵君的赞扬。

孟蝶抬起头来,只见一锦衣华服,衣冠楚楚的中年公子,正持樽高歌,想必这就是秦使公子疾,秦王的幼弟。

赵雍听了哈哈大笑,众赵臣也面露喜色,得到如此高赞,虽是客套之言,也不免让人心情愉悦。

赵雍亲自下阶与公子疾相对而饮。

接着公子疾又赞扬了赵国实施的胡服骑射,令赵国实力大增,而赵雍自是谦让道,

“赵之兵士不如秦之铁骑,寡人不如秦王矣。”

两人客套一番,公子疾又持起酒樽向看赵王后,又是一番大肆赞颂,

“韩王之子,赵君之妻,硕人其颀,硕人敖敖,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堪比庄姜。”

言完,还令奴仆奉上美玉十块,赵王后自是又惊又喜,瞧了瞧赵雍,见其颌首,笑纳之。

面对公子疾如此的示好,赵雍自有一番思量,秦王己到暮年,膝下两子公子壮,公子稷,各自结党,而公子疾支持公子稷,为了他四处游说,大力拉笼群国,秦国内政,赵雍不想干涉,不过,公子疾有意讨好,对赵也有益处,秦王出兵在即,燕国一事终有落幕。

而一直隐于群臣之中的孟蝶倒未把殿上的热闹收入眼底,此时的她心有慌张,一直想着宴后,该如何向赵雍提及怀孕一事,连赵王后频频向她投来的讥讽眼神也未注意,否则,以她的玲珑之心,又岂能不加防备。

片刻,又见众奴手持酒壶鱼贯而也,纷纷给每位客人斟酒,只听赵王后笑言道,

“此酒乃本后亲自酿造,今日君上设宴,有幸奉于秦使及各臣工品尝。”

韩国不仅善于制造武器,也善于酿酒,韩酒远近闻名,韩国贵女也乐于此道。

众人谢言,公子疾笑道,能品尝王后亲自所酿美汤乃一大幸事,言完仰头而饮,直言,甚妙!甚妙!众臣纷纷附合。

只有孟蝶轻轻的沾了一口,并未饮尽,赵王后的眼神扫来,顿时不悦,愠怒道,

“孟君,不喜此酒?”

赵王后的声音不大,却也有几分威严,秦使及臣工的眼神立即投了过来,孟蝶瞬间成了观注的对像,她极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赵雍眉头微皱,不满的瞟了一眼赵王后,又看向孟蝶,面对赵王后的挑衅,她似乎并未不悦,而是扬唇一笑,持起酒樽,一饮而尽,赵王后这才露出笑容,再次向孟蝶敬道,

“孟君乃赵国重贤,本后敬之。”

孟蝶即使再不情愿,这等重大场合,也不得不遵行,入口的美酒,度数并不高,还有淡淡的果香,孟蝶不设防,暗忖着,这如饮料般的果酒,对身体应无伤害。然而只有燕职心有担心,暗暗的握紧双手,有夺酒的冲动,却终究还是闭上了双眼。

酒过三爵,太殿内又歌舞升平,而孟蝶也与身侧的明公谈笑起来,并未觉得身体有何不适,赵王后自是殷勤的给赵雍斟酒,脸带笑,低头呢语,赵雍的目光一直放在孟蝶身上,对她置若罔闻。

尔后,大殿上又开始了辩论,秦国来的贤士与赵国贤士舌尖论战,不分上下。

文人之间的争论,无非儒,墨,法等政治主张之争,秦国奉行法家思想,行事霸道,而中原各国更偏向“礼仪,道德”。

孟蝶见识了秦国贤士的咄咄逼人,言语锋芒,这或许也是秦国最终能一统天下的原因,秦王重贤,从商鞅开始,诸国中的众多贤士都跑到秦国一展抱负,而这些贤士大多为法家推崇人,秦国适应历史潮流,怎能不胜?

孟蝶暗自叹惜,看了看听得津津有味的赵雍,他虽然雄才伟略,却也难以力挽狂澜,难以改变赵国的命运。

正在孟蝶神游之际,殿上的辩论又转移到变法一事上,赵国贤士略显败落,只见秦国一贤起身,朝孟蝶揖首道,

“敢问君子,对鄙国法律有何高见?”

孟蝶寻声望去,此贤乃一老者,神色几分傲慢,先前殿上之论,孟蝶并未听进几许,依稀闻得秦贤大赞自己的法律,有贬低各国之语,引得赵贤纷纷“声讨。”却又败下阵来。

孟蝶乃一等食客,秦贤又把矛头指向她,有挑衅之意。

孟蝶再次成为焦点,连赵雍也向她看来,而公子疾却是自饮自酌,一幅悠闲之态。

孟蝶对这样的口舌之争,实为反感,倒忘了自己正是凭借这张舌头而得到功禄。

只见她懒懒起身,并未直接回答秦贤的问题,而是皱眉不解的言道,

“变法,国求之发展,贵国之法,某深为赞同,鄙国胡服骑射遵贵国之道,然,某有一问,请先生教我,贵国之法乃商君所创,然,商君因此遭车裂之刑,而贵国仍沿用其法,这是何理?”

这一问,令殿内秦贤顿时哑言,这一问,颇有几分讽刺,暗嘲秦国一边大力推行商法,一边又灭了商君之族,岂不矛与盾的关系,此法在秦国人眼里,是赞还是否?秦贤大赞其法,为何不尊商君之功?秦人行事,实为费解,真正揭示了秦人的虎狼之心。此乃秦国内政之争,有许多不见光的一面,被孟蝶言于堂面,令秦使及贤士顿失颜面。

秦贤脸色暗红,心中不悦,适才高傲之态尽失,公子疾也面色一暗,不悦的瞟了瞟那位贤士,而赵国众人倒是心情大悦。

场面一度尴尬,赵雍暗自好笑一番,却是严厉的朝着孟蝶喝道,“孟君无礼,还不退下。”

孟蝶揖手退席,这时赵相出例,打着圆场,持酒樽向公子疾敬酒,瞬间插开了话题。

公子疾也恢复了笑容,顺着台阶而下,众臣也打着哈哈,秦贤怏怏入坐,未想到夸夸其谈一番,却被一句话给噎住。

赵雍好笑的看着孟蝶,见她狠狠一瞪,仿佛在说:我帮你赵国争得一口气来,你还凶我?赵雍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却是宠爱之色。

殿上又热闹起来,仿佛刚才争论的不快并不存在,而此刻的孟蝶却突然感到一阵腹痛,顿时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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