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后与韩翟静静的坐着,良久,才听赵王后疑惑的声音问来,

“阿翟,燕职所言属实?孟君乃女子,君上宠幸孟君?”

而韩翟紧紧的抿着双唇,眉头微皱,她顾不及猜想燕职把此事相告的真实意图,她不相信燕职是无意说出,思索片刻,原来如此。

一个血气方刚的国君,从不临幸后宫女子,一个上位不久,雄才大略的国君,国事应该十分繁忙,却每日出宫,原来那宫墙之外,有他真心以对的佳人。

孟君,翩翩少年郎,若换上女装,也该绝世倾城。

不知怎的,韩翟的一颗心仿佛从高空中坠落,竟莫名的慌张,她是如此的信心满满,以她的姿色与聪惠,赵雍将心属于她,她不在乎他有多少女子,也不在乎孟君女子身份,她在乎的是赵雍几乎每晚出宫的事实,原来他并非好男风,为了她,宁背负这个名声,为了她,能弃后宫女子不顾,甚至连王后也不放在眼里,为了她,不辞辛苦的奔波……

他竟如此的痴情吗?

韩翟难以想像冷漠而邪气的赵国国君,在面对心爱之人时,会是怎样的情景?

定不会是那如冰川的严厉神色,虚假的笑容,嘲讽的言语,应如三月的春风那般温暖……

“阿翟?”

“阿翟?”

赵王后的呼声,唤回了韩翟的沉思,赵王后瞪着她脸上那莫名的笑容,不由得眉目一挑,双眸如冰,

“阿翟,在思何事?如此心喜乎?”

韩翟收敛神色,暗自懊恼一番,刚才竟把自己想成孟君,她道底有何才能?能使赵君如此相对?

韩翟看向赵王后,

“妾,在思公子职之言,明明一女子,为何以丈夫示人?”

“嗯。”赵王后自是不明其由,本欲责备韩翟的分神,听了这句,自己也思索起来,片刻,她恍然大悟,

“莫是君上所令?孟君实为细作?昔年,曾为公子职食客,又入韩宫,都是君上安排?”

韩翟听言,未料王后会做这番解释,不过细想,也不无道理,不由得暗自嘲讽一番,赵王后也不算一无事处,然而,这些她都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赵雍与孟君的关系。

“如此言来,孟君为细作,那君上的宠幸……?”

赵王后冷哼一声,此刻的她经过一番思索,也理出了一些思路,她不似刚才的那番惊讶,这宫庭之事,她见得太多,只听她不以为然的言道,

“君上宠幸又如何?终归不过一枚棋子,往后入了宫,本后不怕治不了她?”

面对赵王后的冷傲肯定,韩翟总觉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赵王后还不知君上夜晚出宫的事,自是认为孟君不过君上的一枚棋子而己。

而这一切的原因恐怕只有公子职知道一二,韩翟又想起公子职当时的神色,他似乎还有话未言完,他离得匆匆这又意味着什么?

韩翟暗自压下心中的疑惑,看向赵王后,突然扬唇一笑,

“王后言之有理,不管孟君是男是女,都不足为患,吾等不必放于心上,若是孟君恢复了女儿身,入了宫,不过一姬妾,又岂能与王后相比?”

赵王后听言笑了起来,这一段小小的插曲怎能影响了她的好心情,今晚君上要听她弹奏,她要好好准备才是。

夜晚韩翟辗转难眠,脑了里一会儿是赵雍的冷言冷语,一会儿又是孟君温和的笑容,还有燕职那欲言又止的话,此事不明,犹如压在胸中的一块石头,让呼吸都困难。

她其实也可以如赵王后那般,不管不顾的,然而,她心里总是那么的堵得慌,她能接受,有美人心悦赵雍,却不能接受赵雍心悦美人,她能接受他的后宫充盈,却不能接受他独宠某人。

她也有颗独宠之心,韩翟不仅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转眼又释怀,后宫之中本就如此,韩宫里,妻妾争斗,那些狠绝的手段,她见识了不少,就连自己府中,父亲的那几位妾室,也都不是安份的,然而,她觉得自己又不同于她们,她们争的是权力,爵位,而她要争的只是一颗心。

如今王后正得“圣宠”,自己可以利用她的权力,把那些潜在威胁消除掉。

次日,韩翟以拜访韩使,欲再次询问其家中情况为借口,出了赵宫。

然而,她并未去韩使的驿馆,而是去了燕职的住处。

韩翟一身暗服,披了件披风,在数名剑客的护送下,谨慎的敲响了燕职住处的大门。

燕职见到韩翟微微惊讶,愣了片刻,却也立即令奴仆设几备浆,暗忖着,原以为会是王后寻来,想不到竟是韩姬。

韩翟微微一笑,客套行礼,正襟跪坐于几案后,待众奴退下,这才向燕职言道,

“翟冒昧拜访,望公子见谅。”

燕职自是含笑以对,

“韩姬来访,令舍馆蓬荜生辉。”

“公子居处甚为幽静。”

“职乃喜静之人,若不是身份如此,国家危难,职愿隐于山林之中。”

言完,两人都轻轻的笑了起来,各自明白此言,戏语也。

随后,韩翟也不再打太极,

“翟此番前来,是因昨日公子之言,特来细问。”

燕职故做惊讶,

“是王后遣汝而来?”

韩翟不答,反而问道,

“公子昨日为何匆匆而去?王后确有诸事不明。”

是王后不明,还是韩翟不明?

燕职认真的打量着她,他曾在韩宫见过数面,印像并不深刻,依稀记得,众多贵女中,她与王后关系最近,原以为也是骄横跋扈,却不料,乃聪惠之人。

燕职己有分辩,或许眼前的这位比王后更善谋事。

燕职垂下眼眸,捷毛之下闪过一片阴影。他长叹口气,

“昨日之言,实不该如此唐突而出,王后性情冲动,恐做出不利于己之事。”

是唐突还是有意而为?韩翟也不挑明,她此番前来,不是来查清他的意图,而是来询问孟君详情。

“昨日王后甚为震撼,如今王后受宠,本不该把不相关之人放在心上,然而,身为后宫之主,孟君既然受到君上宠幸,想必定会入驻后宫,王后只想明白其中原由,往后与孟君相处也有个计量。”

十分含蓄的言语,其实就是二个字,争宠。

燕职怎会不明。然,又面露难色,韩翟瞧着,暗自冷笑不语,明明是有意相告,却又假意启齿,燕职阴也。

“这……”燕职沉思片刻,“也罢,职与孟君虽为旧识,然,如今她“食禄”于赵,实不知她为何仍以丈夫示人,与赵君有何谋事?数日前,职曾拜访孟君,观察其言行,无意之中,探得己有身孕,想必不久后将会入驻后宫,昨日在王后宫中,恐隔墙有耳,不敢直言,此事,赵君未明,职一外人,怎敢胡乱相言,今日言之韩姬,因职深知王后秉性,孟君受宠,有了子嗣,王后应与之相好为善。”

怀了身孕?这一消失犹如晴天霹雳,震得韩翟顿时四肢发麻,来这前,她还存着侥幸,或许真如王后所言,孟君不过一枚棋子,即使她也赵雍心悦之人,她也想好了应对之策,然而却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有怀了身孕,无名无份,还是丈夫身份,怎么还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韩翟愣了半响,随后干笑两声,

“公子戏言矣。”

燕职正色道,“此番大事,怎敢戏言。”

韩翟一窒,脸色凝重,沉默不语,燕职慢慢的持起几上的酒樽,轻抿一口,打量着韩翟的神色。

赵王后的秉性是不会容她人威胁了自己的位置,而面前这位韩姬,何尝不是包含祸心,瞧着她的神色,己由先前的震惊,变得阴沉,眼神戾气甚浓,燕职心里又微微担心,蝶可会应付即将到来的危险?他的心情又十分复杂。

两人各怀心事,屋子里是异常的安静,只能听见韩翟重重的喘气声,她敛住情绪,勉强的扯出一丝笑容,起身告辞,燕职送至于院外。

两人再未交谈,其实心里各自明白,燕职相告必有图谋,韩翟回宫必有举动,此刻他们倒是站在了一条线上。

孟蝶来自吴邑,而燕职曾落难于吴邑数年,他所言的旧识,并非相识于韩国,而是吴邑,她不管他的目的所在,至少,似乎他也不愿意孟蝶入宫。

两人无形之中达成了同盟。

再言孟蝶,几日来于身体不适所困,整日无精打采,赵雍未来探望,她未凝,还暗自庆幸,暗道己近在眼前,每到深夜,都有响声传来,若赵雍在此,怕是要露出破绽。

这夜,孟蝶躺在榻上,又被屋内的响起所惊醒,这次的声音不同往日,孟蝶立即起身,寻声来到后室,令她一惊一喜,只见,一块泥土有了松动,片刻后,那块泥土突然陷了下去,孟蝶避于一侧,一个大洞出现在眼前……

眼瞧着那洞口越来越大,洞内还传来莹莹火光,孟蝶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生怕外面的护卫有所查觉,不觉握紧双手,屏住了呼吸。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突然就从洞口跳出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