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后自是喜出望外,立即吩附奴仆准备吃食,而她自己则去洗梳一番,再次出现在赵雍面前时己是焕然一新,刚才还虚弱的身子,一下子变得神彩奕奕,苍白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红晕。

赵雍在她脸上停住了片刻,赵王后又心虚的垂下双眸。

赵王后谨记韩翟的叮嘱,优雅端庄,一言不语,因屋内有着浓浓的药味,又令奴仆点燃了熏香,而她一颗心己咚咚的跳个不停,不时的瞟向赵雍,见他仍旧一片云淡清风的模样,仿佛不识七情六欲。

她生出几分纳闷,心不在焉的吃着食,暗忖着,这种香料,但凡男子都是抵挡不了的,他怎么还未一点反映?

这时赵雍淡淡的瞟来一眼,

“王后不喜宫中之食?”

“否……”赵王后尴尬一笑,“妾,身体有恙,不善饮食。”

赵雍听言,也不在理会,抿了一口酒,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酒樽上的纹路,嘴角有着淡淡的冷意,忆起近日来贤士们的谏言,无非宠幸王后,诞下子嗣,不由得自嘲,这江山是赵氏的?还是他们的?或是他们过于尽忠?他应该感到欣慰不是吗?有一批如此忠心臣子,是国之福呀,连后宫的媵妾都知道何为大局,他这个国君反而失职了。

一直不把后宫当回事的赵雍,此刻也是一阵心烦,不知小儿能否懂得他的心情?

思此,又瞟了瞟一旁安静的王后,正与她投来的视线相遇,只见她含娇含媚,两腮微红,突然有些心神荡漾,莫名的感到一丝燥热。

赵雍放下酒樽,心中感到不悦,正欲起身离席,寺人进屋禀报,韩国国书己至。

赵雍翻看帛书,而赵王后也十分好奇,君父的国书,可否有提到她?她伸长着脖子,一脸的期待。

帛书上言,韩军与齐军交战大捷,成功的牵制住了齐军,令赵军在燕国境内得以喘息。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赵雍脸上露出了笑容。

赵王后知道是喜事,急急相问,

“妾的君父可有提及妾?”

赵雍抬起头来,“无,此乃国事,”

“可是韩军大捷?”

“然,王后也知韩齐交战?”赵雍不免有些惊讶。

赵王后瞟了瞟赵雍,嗔道,

“母国之事,怎能不知,妾可不是无知之人。”

赵雍听言,无声一笑,赵王后又被他的笑容迷惑,脸上红晕更甚,似怒似娇,

“君父一心为君上,倒忘了自己的女儿。”

赵雍又瞟来一眼,瞧着她如桃花般的容颜,只觉心中的那份燥热越来越浓,他突然站了起来,迈着大步离去,赵王后一愣,也急急起身,却“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赵雍脚下,她立即拉上他的袖摆。

“君上,可否留下?”

声音呢喃麻酥,双眸含情,透着绵绵的期盼,

“君父抗齐大捷,还不能令君上陪妾一宿?”

赵雍听言,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次日清晨,赵王后懒懒的起床,喝了奴仆端来的汤药,韩翟己在殿外相侯,急急的请了进来,迫不及待的拉着她的手向她述说昨晚的一切。

赵王后毫不掩示那份喜悦,脸色娇艳无比,正是一幅情浓未散的娇态,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女,韩翟面露微笑,心里自是添堵,她知道昨晚君上夜宿于此。

只听赵王后道来,

“君上言之,今日还会相陪,阿翟,吾从未这样开心过,可是君上心悦于吾?”

韩翟暗自冷笑一声,问道,

“君上还有何言?”

赵王后恍然大悟,急急令奴仆拿来笔墨帛书,

“昨日君父有书传来,韩军大捷,君上相言,帛书回韩,让君父不急撒军,务必牵制齐军,吾险些忘了。”

言此,在帛书上书写起来。

韩翟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说不出何种心情,再瞟瞟喜悦不己的赵王后,暗忖着,骄傲如斯的赵国国君,又岂能真正心悦于人?

而赵王后自是未想到这一点,一边书写,一边又道,

“今晚,阿翟也来,吾等陪君上一起用食,昨日之事,阿翟有功,吾一定为阿翟求来夫人之位。”

韩翟听言,嘴角露出可不查觉的冷笑。

赵雍连续数日未去看望孟蝶,孟蝶也未放在心上,几日来忧心重重,终于证实了自己怀孕的事实,一阵欢喜一阵忧。

身上的反映也慢慢的显示出来,自是瞒不过小七,不过那些剑客护卫却是不知,小七显得颇为兴奋,在孟蝶面前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君上若知,定是喜悦万分……”

“孟君何时入宫,一定要带上奴婢……”

“若是位公子,那将是君上的长子,说不定还是诸君……”

“小七!”孟蝶厉声制止,

小七赶紧止住了嘴,自知失言,这样的话怎能随随便便说出?她吐了吐舌头,小心的扶起孟蝶起榻,只听孟蝶言道,

“此事万万不能让君上得知。”

“嗯,嗯?”小七不明,睁大着双眼瞧着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为何不告诉君上?

她那里知道,孟蝶那颗纠结的心,她还未想清楚,该不该离开,事情如她所计划的一样,怀上了赵雍的孩子,该远高飞了,但是真到今日,她又舍不得了,她可以想像当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瞧瞧他惊喜的模样,定会非常“滑稽”,这是他盼望己久的,一个与他相似的孩子,一个与他相似的孩子,会是那里像呢?眼睛?鼻子?性格……孟蝶不由得抚上小腹,脸上居然有了浓浓的期盼。

“孟君?”小七瞧着她一会儿微笑,一会儿蹙眉,甚是担忧。

孟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想得太远了,现实的问题又摆在面前,她长叹一声,对小七言来,

“去告诉影,让他禀告君上,吾想见见燕国公子,就言,孟君担忧秦国是否出兵一事。”

“诺!”小七领命而去。

孟蝶以为再见阿止不会这么顺利,想不到第二日,阿止就来了,还是楼园护送,孟蝶看向楼园,向他问侯病情及白狄的情况,唇脂有毒,白狄自是不能避免,楼园相言,一切安好,程敬己为之解毒,此毒并无太大毒性,孟蝶这才领着阿止进屋,房门未闭,两人正坐于几旁,就如许久未见的好友,交谈着,

“蝶近日清瘦了许多。”阿止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暖她的心。

“是吗?”孟蝶摸了摸脸颊,想着近日不思饮食,不由得一阵苦恼。

微微定了心,问向阿止,

“秦楚两国情况如何?”

面对孟蝶的询问,燕职十分感动,这个世了除了他的母后,也只有眼前这位女子是真正关心着他。

他颇为动容,双眸尽含情意,

“郭槐己经贿赂了公子子兰及楚国众臣,子兰正在积极游说楚王,秦王也己答应出兵。”

“如此甚好。”孟蝶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秦王出兵,齐国必败,阿止回国近也。”

听言,燕职也一些激动,眼神透着光茫,出国数年,他终于快等到了那一天,还是以国君的身份,此刻,若不是有护卫在外,他定会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而那一刻也很快就会到来,他带着无比的期望,看向孟蝶,

“蝶可有想好何时离开?暗道就在数日完成。”

离开?孟蝶的笑容瞬间凝固,是呀,暗道就快完工了,她甚至听到屋下,挖掘的“隆隆”声,可她真的要走吗?她看向燕职,眼神迷茫,这也是找上阿止来商量的原因。

孟蝶嚅嚅唇,垂下眼眸,心里的那份纠结如藤蔓,己把她紧紧的缠住,令她挣脱不开,良久,在阿止疑惑的眼神中,她结结巴巴的说出了自己怀孕的事实。

什么?她怀孕了?

燕职只觉一道响雷在头顶炸开,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他竟半响未回过神来,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同时,一股怒火拥上他的心头,迅速的传遍全身,令他的眼神犀利冰寒,连着脸上都泛起了怒容,双手更是隐于袖中,悄悄的握起了拳头。

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孟蝶并未注意到他的那股戾气,而是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她能把这件事告诉他,是对他的信任,把他当真正的亲人一般。

“阿止,蝶该如何?”

燕职强列的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平息了心中那份排山倒海的冲击,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的吐出这番话来,却是冷漠得没有一点温度,是失望,深深的失望,

“蝶不想离去?”

“我?”孟蝶欲言又止,最终言道,“蝶想离去,带着他的孩子,然,他做了这么多……他解散了他的姬妾……他盼这个孩子……蝶实在不忍……”孟蝶语无论次,显示她的焦虑不堪,然而她的这番犹豫,却是刺向燕职最利的武器。

是的,他知道他解散了众姬,他知道,她会感动,但固执的她是不会退怯,因为没有一个国君会只留一个妇人。

“然,赵雍解散后宫,可还有王后,还有夫人。”

他的声音冷冷转来,她不是一再表明,她的良人无妻无妾吗?她这是退让了?因为赵雍?

孟蝶听言,有些痛苦的皱起了眉头,这是她无法跨越的鸿沟,只听她喃喃言道,

“或许,或许,可以再多给时日,……或许…..再等等……”孟蝶说不下去了,抬起期盼的双眼瞧着他,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答案,给她鼓励,仿佛他的一句话,能解决她此刻的一切烦恼与犹豫,她是如此的相信他。

“阿止,赵雍会因为我,而放弃他所有的女人吗?”

“这……”

燕职低下了头,掩示自己即将爆发的怒火,同时他也不敢回答,不愿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或许会吧,或许不会,他是国君,后宫怎能只有一妇?若是自己也是万万做不到。

可他要如何回答?就如他回答“不会”,瞧着孟蝶的神情,似乎是愿意一试了,她己经退怯了,那怕他有妻有妾。不!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她说了离开,她必须要离开,并且要心甘情愿的离开。

燕职沉思片刻,抬起头来,脸色淡泊,

“止不知,若蝶心中不舍,再等时日,毕竟怀了孩子。”

天知道能说出这番话来,他的心是多么的疼痛,几乎让他咬牙切齿了,然而,这样的话,却让孟蝶松了口气,仿佛数日来的困饶,突然得到了解决,脸上的凝重也淡淡散去。

她其实早有决定,不是吗?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帮她提出,燕职苦苦的想着,蝶!你对止总是这样的残忍吗?

止心中的痛苦不比你少,你可知道?

“果真?可以一试?”

孟蝶还在反复着他的话,燕职只有点点头,实不想再多呆片刻,有种想逃离的冲动,如今的孟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与赵雍连在一起,她的喜怒哀乐,都与他密密相关,甚至她为他提出秦国出兵之策,何尝不是赵雍的心意?只为保赵国实力而己。

燕职深深感到刺痛,突然起身,朝孟蝶言道,

“止先告辞,若蝶离开,再来相寻。”

言完,竟匆匆离去,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见她仍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眼露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