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赵雍又轻轻把她放下,吐出一口浊气,

“程敬进言,欲速则不达。”

孟蝶这才松了口气,思索着这句话的含义,半响才明白过来,他还在想子嗣一事。

于是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满的嘀咕着,“那些美姬定是愿意与你延传子嗣……”

“嗯?”耳边传来赵雍的询问,孟蝶赶紧住了嘴。

此番一行,赵雍被迫答复了韩王娶公主一事,按着昔日盟约,三月后,他将迎娶韩国公主,此事,他己交付礼官悄然使韩办理,并下令道,不可张扬,不可铺张,因为先侯去逝未至一年。

而孟蝶自是不知情,赵雍并非故意相瞒,也无法相瞒,只是想找合适时日,亲口相告。

赵雍回到邯郸不久,中山国也传来消息,中山军进攻燕国,己取数座城池,诸国不知情者,都以为是中山趁火打劫,却不料真正趁火打劫,黄雀在后的却是赵雍。

孟蝶得知这一消息时,也十分不解,这中山国才受赵国兵患,怎敢如此冒然出兵,且,还打了胜仗,中山军何时有这般威武?孟蝶心生疑惑,向赵雍书房而去,然而在路上,却遇上白狄。

她着一件淡紫的长裙,外披白色狐裘,细腰云带以束,不盈一握,腰侧挂着一串精致的玉佩,虽着莲步轻移,叮当做响,甚是悦耳动听,而那纯白的外袍,更是没有一点瑕疵,如此的紫白相映,透出她的一份玲珑剔透,她笑容甜美,略施粉黛,发上未任何装饰,仅一条细带缠上发梢,显得清纯无比,孟蝶不仅呆了呆,这样的白狄,她未曾见过,记得在异城时,她是妖媚火辣,上次见面,她是妩媚高贵,而这次,妖媚不在,却添上几分灵气,孟蝶不由得嫉妒了,她才是下凡的仙女,若自己是男子,也会欢喜。

片刻,白狄己至,朝着她盈盈一拜,连着语调也是环佩叮当的悦耳,

“孟君,可是寻君上而至?”

“然!”孟蝶微微垂眸,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股子恼怒,赵雍后宫,清纯女子不缺,比如代姬就是这样的类形,然而,却从未有过让她心烦嫉妒的感觉,而此刻,面对白狄时,她第一次做不到平静,甚至还有些莫名的心慌。

这样的女子,即妖媚,又纯洁,是男人的软肋。

然而孟蝶不自然的神色,看在白狄眼里,却是另一番理解:

听闻玉树临风的孟君,娶一奴为妻,直言,白首不相离,但是,这样的深情男子在瞧着自己的那一刻,也是惊鄂赞许,连孟君能都为自己着迷,想必这一身装扮,自是投了赵雍的味口。

于是白狄得意一笑,更加有了自信。

“孟君可知君上欢喜妾之衣装?”

孟蝶的笑容极不自然,

“定是欢喜。”

“呵呵。”白狄抿嘴而乐,“如此,妾与孟君同见君上可否?”

此刻,孟蝶才恍然大悟,此女,是专程相侯,只等与她一同面君,无非让她在赵雍面前,美言几句,她是做了精心的准备,果真,拿人手软,那枚玉石,可不是白得的。

此女,还颇有几分心机,犹如代姬那次,深夜相侯,只为赵雍垂怜。

不知为何,孟蝶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名言”,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脚。赵雍虽然对她情深,可也是男人,众多美女的诱惑,各种手段不穷,他能把握得住?鬼才去相信,他的那句承诺,就连现代社会的一夫一妻,不也有男子“三妻四妾”吗?

孟蝶突然没了信心,何须等着赵雍来解散他的后宫,自己不喜欢,何必还让她们存在?

孟蝶收回心思,换上一幅温柔的笑容,

“然,某此番面君正欲进言后宫之事,君上至今无子,乃社稷之危,姬有恩于君,应得君上盛宠,姬可随某一同前往。”

白狄听言,大为欢喜,笑脸如花,更如一朵盛开的雪莲,

“妾谢过孟君相助。”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赵雍书房而去。

门外的守卫瞧着孟蝶而至,恭敬揖手道,

“君上还未下朝,孟君可入殿相侯。”

众护卫知道孟蝶乃国君身边的红人,国君下令,孟君若至,不可阻挠。

孟蝶朝着守卫淡淡一笑,昂首进入殿内,而随在身后的白狄却没这么好运,被拦在了门外。

“姬若见君,应侯召见,未召,不得入殿。”

“吾?……”白狄面对守卫的阻止也不恼怒,而是甜甜一笑,“妾乃随孟君而至……”

然而,守卫却打断她的话,

“姬还是于门外相侯。”语气是不客气的生硬,白狄一滞,瞟了一眼此守卫,记得在代郡时,他们对她还颇为客气,怎么一回到赵宫就变了样,白狄当然不知,赵雍下了命令,任何姬妾未召不得入内,只为不让小儿生疑。

白狄脸色有些难看,正遇孟蝶转过头来,对她柔和一笑,出声安慰道,

“姬莫急,待君上回殿,某定相言以告。”

言完,又朝着守卫揖手道,

“姬今番与某面君,乃有要事,姬一妇人侯于门外,寒风肆孽,恐有不妥,将军可令姬侯于外屋,君上回殿,某自有说明。”

“诺!”

守卫听言,拱首应答,孟蝶即为一等食客,又得国君特令,众护卫自是不敢不从。

白狄松了口气,朝着孟蝶感激一笑,暗忖着,孟君竟如此得君上看重,能依靠于她,定是不错的选择,连着宋姬都感激一番,多亏了她的提点。

孟蝶转身进殿,然,在转身一际,却收敛了笑容,变得冷峻无情。

孟蝶跪坐于殿内下堂,有奴仆送来温浆,细细品尝着,却不知其味,书房温暖如春,四周萦绕着淡淡的墨香,台阶几案上堆着厚厚的竹简,帛书,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细看是七国的疆域,其一统天下之心,昭然若揭,孟蝶恍恍然,一丝心酸拥上心头,历史上乃秦为大统,不管赵雍如何努力,其子孙始终不及,若赵雍知道最终的结果,不知又将会怎样?

心里暗暗忖道,赵雍,我或许不能助你一统天下,然而,这一世,定要助你雄霸诸侯。

孟蝶收回视线,定了定神,无意间摸到腰侧的玉石,是白狄所赠,思索片刻后,取了下来,放在手里把玩着,而赵雍的那枚玉佩,侧是被她仔细的收入怀中。

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一柱香的时间,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和守卫的应诺声,孟蝶知道是赵雍回来了,立即正襟而坐,双耳聆听外面动静。

有守卫禀报,接着脚步急促,随后又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又是白狄的柔声,赵雍喝斥声,隐隐约约又听见白狄在解释着什么,然后,赵雍大步而至……

当赵雍进了内屋,就瞧见孟蝶垂首低眸,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玉石,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是十分稀奇手中之物,然,在瞧着他时,却是神色慌张,急急缩手于袖中,朝他极不自然的投来一笑。

赵雍心下疑惑,来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让孟蝶为之一颤。这一颤自是没能逃过赵雍的目光。

“何物?如此神神秘秘?”

“嗯?”孟蝶急急起身,吞吞吐吐,“没,没……下朝了…..”孟蝶边言还把小手缩了缩。

赵雍暗哼一声,他明明瞧见是一枚价值不菲的玉石,为何不认?莫是……

玉石,本是定情之物,确实会让人联想翩翩,况且,孟蝶己有“前科。”

瞧着她打死也不认的模样,赵雍突然哂然一笑,

“孤的玉佩可有携带?”

孟蝶愣了愣,往腰间一摸,嘴角再次扯出难看的笑容,

“今日匆忙,忘了。”

“忘了?”赵雍的视线来到她的腰身,果真无一物,眉头不仅一皱,伸出双手,就往她腰上探去,孟蝶惊讶不己,这可是在书房,

门未闭,户未掩,且外面有众多护卫,这厮越来越猖狂。

谁知赵雍又拉起她的手臂,从她袖里拿出了那枚玉石。

孟蝶有些心慌,赵雍脸色难看,此玉果真上品,世间少有。

“这是何物?”

孟蝶低头不语,嘴角却隐藏着一丝微笑。

赵雍冷哼出声,

“弃孤之玉佩,留下此玉?莫又是燕职所赠?”

孟蝶一愣,赵雍竟如此想,她未曾料到,脸色不由得一红,恼怒的瞪着他,这会儿也顾不上演戏了。

赵雍也知有所失言,一丝尴尬,清了清嗓子,

“此玉何得?”语气倒没了先番的冷淡。

孟蝶也未想与他置气,她的本意并不在此,于是压了压火,瞟了瞟外屋,沉思暗忖,孟蝶,孟蝶,可别忘了你的目的,于是悠悠言道,

“此玉乃白姬所赠。”

赵雍听言,大为惊讶,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她,白狄所赠?为何?

在赵雍灼灼的眼神下,孟蝶小心翼翼的又言,

“白姬恳求蝶进言,姬护助有功,求赏赐,封夫人,还愿伴其左右……”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如虫鸣。

赵雍脸色铁青,紧紧的瞪着她,四周的空气迅速凝固,孟蝶感到

他的怒气像会随时爆发,心里却松了口气,这厮果真被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