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职着一身白衣,云冠高切,步伐从容,且又风度翩翩走进了营帐,朝赵雍揖手一拜后,正坐于下侧。

赵雍瞧着他这装扮,脑子里竟出现了小儿的模样,在众人面前,她何尝不是如此的风雅之态,他突感不悦,两人竟这般相似,暗忖着,这次回去,定要她抛弃那些素雅之服。

走神片刻,燕职己经向他客套的道谢一番,赵雍敛聚神色,似笑非笑,

“公子客气,此番相助,乃为我赵国安危,言及,寡人倒要祝贺公子,太子平身首异处,子之也被齐军所败,公子承位,大势所趋。”

赵雍此言,含沙射影,透着股讽刺,太子平与子之之间的战争,燕职是出力不少。

燕职一惯的温文尔雅,即使赵雍相讽,也付诸一笑,两人本有私盟,各自明白对方的意图,燕职也不遮遮掩掩,

“职确实有助子之叛乱,意为败太子平,然,也未曾想到,太子平居然请来齐军相助,虽两人皆亡,却让齐军在我燕国土地肆意妄为,屠我城池,杀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然,能助职者,还是赵君也,职与赵君的盟约仍旧不变,燕必与赵马首是瞻。”

燕职之言明明带着恳求的意思,然而从他嘴里言出,却又丝毫不折损他的气节,没有苦苦哀求,没有痛哭流泣,没有献媚奉承,恭敬,却不卑微。

赵雍不免心升敬意,暗暗称赞,嘴角一弯,又道,

“此番助燕者,还有秦魏韩,公子为何独独以赵马首是瞻?”

燕职微微一笑,料到赵雍会有此一问,心中早有言语,

“秦王虽为职的外公,然,因楚负气而去,秦国恐与楚国再起兵患,无及燕国,而魏韩,与燕并非相邻,虽然,也不愿齐国吞燕,但赵国夹于其中,仍可坐观其斗,也难以出兵相助,即使出兵,也必不尽力,三国各有打算,职可依者,只有赵君也。”

言完,起身朝着赵雍一拜,

“燕赵,唇齿也,燕灭,赵危。”

原来燕职早己看清了目前的形式,他并未把希望寄托在他国身上,与赵国合作,是独一无二的选择。

虽然两人有隔阂,在这国家大事上,却也不敢任性妄为,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利益。

赵雍微垂眼眸,心下了然,即然趋势如此,他必当力行,然,燕职想借赵国势力复国,却也不那么容易。

燕职所诺的区区十城,岂能满足他的“味口”。

先前,赵雍就派田不礼去中山,说服中山攻燕,此番派兵,也并非精锐,他的最终目的,还是要秦国出兵,不过,现在,还不能挑明。

赵雍哈哈一笑,看向燕职,

“公子所言,正是寡人所思,燕赵唇齿,应相互扶持,公子放心,寡人己派大军与齐宣战,而此番会盟,寡人不求秦魏韩加兵相助,只求三国不身后相挟,然,赵国国弱,能否与强齐抗横,一切还存有变数,但,寡人相助之心坚如石,公子若有心,此番何不与寡人签下盟书,昔日之言,十城相赠,永不攻赵,有书在手,寡人心宽也,力足也。”

燕职听言,微微一愣,随即道,

“止无国印在身,何以凭证?”

“署名即可,他日登位,再复加印章。”

言毕,只见一旁的楼园端来笔墨与竹简,放在了燕职面前,燕职稍惊,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有准备,赵雍料定了他会寻来,这是逼他签下赠城盟书,燕职心有不悦,然,处于劣境的他,又能如何?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此刻的他只有接受。

燕职无奈一笑,对赵雍虽有恨,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谋略,瞟了瞟面前的竹简,似有千斤重,然,以十城换一国,也值得,况且这本是他的承诺,于是燕职缓缓的翻开了竹简。

赵雍含笑的瞧着他,脸上己是志在必得的神情。

片刻,燕职最终在上面签上他的大名。

赵雍哈哈大笑,奴仆又送来酒水,赵雍下阶,与燕职相对而饮。

燕职回到营帐,将此事详细的说给了士旬听,士旬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公子,能收复燕国才是大事,何须挂念区区十城,今日所失,他日定会索回。”

燕职点点头,脸上并无颓废之色,而几分讥笑,

“赵雍夺我十城,却也失去珍贵之物,公平也。”

绳池会唔结束后,各国国君回国,同时,乐池传来消息,赵军己与齐军相遇,并首战胜利,而韩军也己派出五万兵马,直攻齐之边境,韩王能如此迅速出兵不仅仅是为了助燕,更为其私仇,韩国公子明,一直避于齐国,韩王借此要挟齐王交出公子明。

而魏国欲遣兵马,却被公孙衍进言所阻,魏王一时犹豫不绝。

暂不言,魏韩两国的详情,再言,赵雍回到邯郸己是冬日,四处一片萧条之色,然而更不及其心里的烦闷,当挑开帘子,瞧见近在眼前的城门,一个白色身影,傲然挺立在城门口时,生生一怔。

寒风吹扬着她的衣袍,额前丝丝墨发飘起,神态自然,竟有一种仙骨之态,她眼神含笑,透着暖暖柔情,即使寒风刺骨,也掩盖不了她的温暖,她嘴角微微上翘,又是如此的自信俊美,如此的风华绝代。

赵雍呆了呆,在众人的目光下,直直的来到她的面前,突然持起她的手,领她上了马车。

在车帘放下的那一刻,他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

他这一举动,让孟蝶为之惊讶。

她欲推开他,他反而搂得更紧,孟蝶感到他异常,心下一紧,不由得轻问出口,

“此番会唔可是不顺?”

“否!”赵雍用下鄂抵着她的头,悠悠而言,

“一切顺利,孤,只是想小儿了。”

孟蝶轻吐一口气,脸上又露出笑容,适才还真吓了一跳,唯恐又出什么乱子,她本想问问阿止的情况,不过感到赵雍的疲惫,忍了忍,伸出双臂环上他的腰,满是幸福的闭上了眼,一月时光虽短,然,对她来言,自是度日如年。

一夜春风,因有程敬的告戒,赵雍不敢过分,长臂一带,把她带入了怀里,嘿嘿笑了两声,在她耳边呢喃着情话。

赵雍一双大手滑上她的腹部,在那里轻轻的抚摸着,

“小儿何时为孤怀上长子?”

似是喃喃自语,透着无比的期盼。

孟蝶不满,嘟嘴道,

“蝶还未成年,怎能生孩子?”

“成年?”赵雍不明其意,

孟蝶自知语误,却也不想辩解,一手抚上他的胸膛,闭上了双眼,突然忆起了前世,模糊的片段在脑中闪过,一阵恍惚,前世今生,孰真孰假?

然,赵雍却不放过她,在她胸上一捏,

“嗯?何为成年?”

引来孟蝶娇嗔,回过神来,微微支起身子,伏在他的胸前,抬起

闪亮的双眸,有些促狭的瞧着他,

“在蝶的家乡,凡满十八者,谓之成年,即并笄,然,满双十者,才能婚配也。”

“嗯?”赵雍十分惊奇,此言,闻所未闻,随后,又是洒然一笑,

“小儿狡猾,小儿家乡乃吴邑之地,孤怎无听闻有此一说?”

孟蝶眨眨眼,继续道,

“蝶并非吴邑人,蝶乃天上的仙女,夫君忘矣?”

赵雍忆起小儿曾向他言起此事,再次笑了起来,

“胡言乱语。”

“不信?”孟蝶睁大着双眼,

“不信!”

“然,蝶向夫君说说蝶的家乡。”

赵雍点点头,“为夫恭听。”言完好整以暇的瞧着她,眼带情,嘴含笑,那表情分明就是,且看小儿能如何胡言。

孟蝶知他不信,却也悠悠道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把头贴在他的胸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思绪再次回到那遥远的年代,

“蝶的家乡十分美丽,虽然,天空时有雾霾,空气没有这里清新,然,有漂亮的高楼大厦,直达云宵,有闪烁的霓虹灯,夜如白昼,有穿梭不尽的人群,有各色美食,有漂亮的时装,有帅男靓女,有先进的交通工具,高科技的武器装备……一城至另一城,眨眼即到……”

“蝶的家乡,没有君王,没有王权,百姓平等相处,没有男贵女贱,且,一夫一妻,相亲相爱,……”

言此,孟蝶一阵心酸,赵雍神色微变,身子一颤。

孟蝶抬起头来,奇怪的看着他,

赵雍眨眼笑言,

“果真胡言也,何为雾霾?何为高楼大厦?何为霓虹灯?一城至一城,眨眼即到?莫如天上飞禽?无君王,何以治天下百姓?一夫一妻?……”赵雍顿了顿,随后道,

“小儿狡猾,借此一言,莫是要孤之后宫,只允小儿一妇?”

“为何不可?”

孟蝶认真的瞧着他,

“孤的后宫,己有众姬。”

遣散即可!孟蝶险些脱口而出,终是忍住,而是委婉言道,

“为夫宠爱蝶,可曾想过,那些美姬甚是可怜。”

赵雍并未明白此话的真正意思,倒有几分奇怪,忍梭不禁,调侃道,

“小儿怜惜众姬?莫是要为夫宠幸之?”

“啊?”

孟蝶红唇微启,未料他是如此想,瞬间皱起了双眉,眼神一冷,

“随你!”

言毕,欲从他身上离开,却被赵雍紧紧扣住蛮腰。

“小儿又吃醋乎?”赵雍呵呵一笑,

孟蝶自不理会,脸色一红,一动不敢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