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她回到了自己府邸,虽赵雍极不情愿,然碍着她的身份,只得允许,只是苦了他自己。

赵雍每次相寻都带上沙帽,悄然而入,孟蝶的护院奴仆不疑,然,小七却猜到了他的身份,因为她认识楼园,知道他是国君身边的侍卫,且影等人对他又甚是恭敬,小七心里十分难过,整日唉声叹气,惆怅不安,甚至有些恍恍然。

她的这种情绪,原于一次赵雍曾向她问道,

“汝乃孟君之妻?”

小七喏喏相应,赵雍冷哼一声而去,他的声音让人听了实在是生出一身冷汗,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小七也感到他双眸的冰冷,她不知国君为何厌恶她,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小七不得不为自己的小命而担忧着,而更惆怅的却是孟蝶的身份,她己猜到几分。这日,又瞧见国君来了,她远远的躲在一旁,再不敢出现。

孟蝶靠在榻上翻阅一卷竹简,听到脚步声,朝门口看去,赵雍直直的推门而入,孟蝶不悦的皱了皱眉,这厮把这里当自家了,太过随便。

赵雍取下了沙帽,挨着她坐下,把她圏在了怀里,在她脸上啄了啄。

“小儿乃孤之妇,不能朝夕相处,竟如此‘偷偷摸摸’,普天之下,也有孤如此。”

语气透着一股子怨气与无奈。

孟蝶呵呵一笑,放下手里的竹简,双手搂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前,却不言语,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就觉得很满足了。

病的那几日,赵雍对她的细心照顾,让她实在感动,他白日忙于政事,晚上总要陪在她的身旁,与她呆上两个时辰,直到孟蝶赶他回去,他还一脸的不悦。

孟蝶思索着,他就如此喜欢她吗?他爱她甚于她对他的爱,心里不免感到自责,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离去,他会怎样?

孟蝶抬起头来,认真的瞧着赵雍,此刻的他略显疲惫,闭目靠在榻上,眼角有着淡淡的青色,想必没有休息好,其实他算是一位勤劳的国君,又有雄才伟略,那么他在历史上扮演怎样的角色?他的结局又是如何?

孟蝶又开始思索她的历史知识,除了徒增头痛外,一无所获。

不管怎样,她一定要让他平安无忧。

此夜,赵雍夜宿于此,凌晨回宫。

孟蝶醒来时,天色己大亮,她令奴仆备好汤水,清洗一番,装束整齐后,走出了屋子,瞧见小七独自靠在木栏上,一动不动,神色颇为优愁。

孟蝶垂下眼眸,沉思一番,慢慢的走向她。

“小七?”她轻唤一声。

小七回过神来,朝着孟蝶曲膝一拜,眼神有些闪烁,极不自然的笑了笑,

“孟君,须进食乎?奴婢就去准备。”

“无防。”孟蝶阻止道,她的眼角含着一丝笑意,“小七近日心事重重,可有烦心之事?”

面对孟蝶敏锐的眼神,小七心升慌张,低着头,绞着手指,过了片刻,突然“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泪水顺着脸颊哗哗而落。

“奴婢确有疑问……奴婢不是有心窥探孟君之事……奴婢知昨日之人乃国君,奴婢还知,知……”

小七结结巴巴,实说不出口,这件事一直纠结着她,是伤心,是难过,更是无比的惊讶。

“知道什么?”

孟蝶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小七嚅嚅唇,似言非言,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终于咬咬牙,抬起头来,坚定的眼神看着孟蝶,还透着一股期盼。

“孟君可是女子乎?”

她希望不是,她紧张的看着她,此刻,她心跳如鼓。

然而,她注定要失望。

孟蝶听此一问,并未感到惊讶,而是长叹一口气,扶起了她,

“此事,可曾向他人提起?”

小七愣愣的表情,摇了摇头,满脸泪水,只听孟蝶又道,

“知你机灵,既然知道此事,为何不小心隐瞒?如今言出,不怕吾加害于你?灭口乎?”

其实当小七说出心中疑问时,孟蝶心里是欣慰的,她不喜欢身边的人有不可着摸的心机,她的举止,正说明了她的忠心,刚才一问,正是她的试探,如果,小七谎言以对,那么她或许真的会动杀意。

孟蝶的话,承认了小七的猜测,小七虽心有准备,还是惊慌的倒退两步,孟君真是女子之身?

心里的那份期盼瞬间磨灭,她的神色十分颓废而漠落。

她从第一眼瞧着孟君时,少女芳心己属,却万万不敢奢想,能伴在她的左右已是上天对她的垂怜,可如今,似乎一场梦,她有些恍惚,缓缓的跪了下来,泣道,

“奴婢知道命不久也,奴婢不在意,问清心中疑惑,死也瞑目了。”

这话含着深深的情意,也有着对生命的绝望,让孟蝶为之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心里又升起一份自责来。

再次扶起了小七,握着她的手,令小七抬起头来,

“不会有人要你性命,定要守口如瓶,其中曲折,往日汝会明白,虽夫妻是假,但情意是真,小七还愿助吾一臂乎?”

孟蝶试探道,

小七听言,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她还可以留下?

见着孟蝶朝她点点头,她心里激动万分,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夫妻是假,情意是真,即使她是女子,她也愿意留在她的身边,急急的胡乱点着头,然而转眼又想,君上似乎并不乐意?又含泪小声问道,

“君上不责罪于奴婢?”

孟蝶不明白此话之意,挑了挑眉,

“他为何要责罪你?”

小七摇摇头,一幅懵懵的表情。

孟蝶思索片刻,哑然失笑。

再言赵雍回到朝堂之上,与众臣商议助燕一事。

众臣皆言明了对燕国内乱的分析,也纷纷赞同赵雍的主张,支持公子职继成燕王之位,于是,赵雍下令,令乐池帅领五万赵军,奔赴赵燕边境,威逼齐军,同时分派使者前往楚,韩,魏,秦,相约各国国君于绳池相会,商讨存燕之策。

此令下达后,赵雍扫向众臣,言道,

“寡人欲派使臣前往中山,说服中山王出兵攻燕,诸臣可有异乎,何人愿主动请缨?”

朝堂顿时一片讨论,不明国君之意,为何要中山国出兵攻燕?

此时的中山国己向赵国割地求和,几乎成了赵国的附庸。

赵雍面色严峻的看向堂下众臣,此番决议,是与相国私下商讨后的结果,相国提出愿出使中山,然而,赵雍想看清自己的臣子,究竟有几人堪担大用,这才在朝堂上提了出来。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之际,一臣工出例奏道,

“臣愿前往。”

众人纷纷向此人看来,原来是大夫田不礼。

田不礼乃齐国落迫的贵族,数年前来到赵国,得到赵肃侯的提拔,封为大夫,然此人一直中规中矩,在赵国数年,并没有什么建树。

赵雍嘴角上扬,露出淡淡的微笑,

“田大夫愿往?”

“然!”

“可知寡人为何要令中山攻打燕国?”

田不礼持笏弓身,缓缓而道,

“燕国内乱,此乃赵国攻占燕国之最好时机,然,燕却不能亡,但能攻下燕几座城池,可壮我赵威,然,赵若此时攻燕,必会引起诸国声讨,有干扰内政,趁火打劫之嫌,若由中山国出面攻燕,赵暗于支持,中山必得之城池,土地,赵有灭中山之意,至时,中山国土皆为赵有,燕之城池也终归赵之版图。”

田不礼言完,众人嘘吁一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众人无不恭敬的看向赵雍,这位年少的国君,竟有如此的谋划,是赵之福也。

赵雍听言,哈哈大笑,下阶朝着田不礼走来,拉着他的手,喜色道,

“田大夫深知寡人之意,此番前往中山,可有把握?”

“微臣定不辱使命。”

“寡人等着好消息,事成,必赏。”

“诺!”

数日后,燕国又传来消息,齐军与太子平大败子之,子之被醢刑而死,然而太子平与燕王哙却在乱军丧命,一时间燕国无主,乱成一粥,各贵族相互混战,齐军乘机攻占燕国国都蓟城,而远在韩国的燕职再次求书传来,央赵雍助他攻打齐军,复国。

赵雍一边令乐池加速赶往边镜,一边准备前往绳池与诸国国君会面。

如此忙碌着,与孟蝶见面的次数也屈手可数了。

这日,孟蝶面见赵雍,得知,他即将起程的消息,心中甚是不舍。

“夫君此去绳池,让蝶相随可好?”

孟蝶偎在他的怀里,双手放在他的胸前,抬起可怜的双眸瞅着他,

赵雍眉头一皱,

“汝去做甚?”

孟蝶在他身上蹭了蹭,撒娇道,

“自是助夫君一臂之力,五国相会,虽为助燕,也都各怀鬼胎,蝶恐夫君受欺。”

孟蝶的话令赵雍冷哼一声,原本吻向她的唇停留在她的嘴角,

又微微拉开一些距离,认真的打量着她,

“果真如此?”

孟蝶呵呵一笑,

“当然,也想见见五国之君,特别是秦王,不知威武乎?”

“只想见秦王?没有他人?”

孟蝶不解的眨眨眼,瞧着他眼中的一份深沉,顿时明白了,此番会吾,阿止也会去,这厮又在胡乱吃醋了,他就这么不相信她?

孟蝶生气的转过身去,心里很受伤,又想到小七告诉她,国君对她的态度,心里不知是该气该恼,这厮的独占欲实在太强了点吧。

然而身后却传来呵呵的一阵笑声,随着,一双大手把她拥在怀里。

赵雍悠然道,

“适才乃试探小儿,小儿心悦于孤,孤甚是欢喜,然,小儿只能心悦于孤。”言完,在她耳边轻轻一吻。

孟蝶嘟着嘴,不打算理会他,谁知,这厮在她脸上狠狠一捏,令她嘤咛一声,

赵雍妮喃的声音传来,“天色己晚……”

孟蝶不为所动,

赵雍听言,呵呵一笑,

“此番前去,又将一月不见,小儿真不想?”

孟蝶顿时红了脸,心里又拥起离别的惆怅,她转过身来,紧紧的搂上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