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赵雍留宿在孟蝶房内,直到凌晨才离开,离开之际,他轻轻的在她脸颊吻了吻,他以为她己熟睡,却不知她一夜无眠。

和众多妇人一样,面对出征的丈夫,她依依不舍,然而,又必须做出坚强的一面,她不要他担心,她也相信赵雍,一个小小的突击战,自不会难到他,他定能凯旋而归。

孟蝶一直躺到太阳高升,才磨蹭着起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绽放一个自信的笑容。

洗漱一番,她让奴仆搬了一张榻放在院内,躺在上面,晒起太阳来,一手美浆,一手竹简,甚是惬意。

然而,她却未看进一字,总觉得有“隆隆”的战鼓声和士卒的冲杀声在耳边响起,抬头望去,除了巍峨的宫殿,和四处的环山,再无其它。

如此几次,再也无心翻阅书籍,干脆闭上双眸,打起瞌睡来。

迷迷糊糊之中,只听奴仆轻轻的禀报,

“孟君,夫人己至,是否相见?”

夫人?哪个夫人?孟蝶懒懒的睁开双眼,愣了片刻,瞧着院外众多奴仆簇拥下的那抹华丽的身影,不是代姬是谁?

代姬居然不避嫌的来士馆寻她?

孟蝶蹙了蹙眉,整理了衣衫在奴仆的搀扶下起身下榻,缓缓迎向代姬。

行礼后,两人就于院子设席相对而坐。

代姬倾城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然而却让孟蝶大为叹惜,记得第一次与她相见是在代郡太子行宫,她冰清玉洁,清澈秀丽,虽眉目含愁,却实在是一位单纯的少女,如今脸上多了笑容,却也多了心机。

代姬深深打量一番孟蝶,抿了一口鲜浆,缓缓道来,

“听闻昨夜,君上在先生处下榻。”

此言问得似为无意,却让孟蝶心下一紧,代姬生凝了?赵雍方走,她就赶来,第一句就如此相问,且,她还知道赵雍的行踪,是自己身边的奴仆有凝,还是代姬布置了眼线?

而她又知道多少?

孟蝶暗叹一口气,知道此事瞒不了许久,却也不知会如此快,然,不管如何,代姬也是为了争宠罢了。

孟蝶放下心思,优雅的持起樽,饮了一口鲜浆,微垂眼眸,叹了口气,

“君上忧心政事,昨日与某畅谈一夜,凌晨方才离开,君上忧国忧民,乃赵之福也,某感动不己。”

“然!”代姬听闻,故做感概一番,“姬为妇人,不能与君分忧,先生劳苦。”言此,瞟了一眼孟蝶,继续道,“君上身子金贵,往日还须先生提点,不易彻夜商谈国事,身体为重。”

‘彻夜’两字,代姬咬得极重,似有所指,她的嘴角仍旧含着笑意,不过,又隐隐带着几分讽刺。

孟蝶听言,心时明白了几分,她是在提醒她,她己知道了她与赵雍的关系,但是,她却并未来识出她女子之身,如此说来,代姬竟把她当成了娈童,所以才有那讽刺一言。

孟蝶暗自冷笑,却也面不露色,继续装傻,她朝代姬拱手道,

“诺,某必当提点。”

随后,两人又谈及无关紧要之事,代姬方离。

孟蝶瞧着她的*,若有所思。

代姬一路缓缓而行,脸色逐渐变得冷洌严寒,细细回忆起与孟君相处的点点滴滴,对她的尊重感激之情,变成一种怨恨与嘲笑,原来她是君上的榻上之宾,然而代姬又不能与她撕破颜面,这个时代,那家权贵没有一二个娈童,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君上也有此爱好,她突然忆起一年前,君上全国捉拿一奴仆,当时传闻君上好男风之举,原来,不是空穴来风,原来,君上不宠后宫美人,皆因如此,思之,代姬生生打了个寒颤,脚下一个踉跄,被身后的贴身婢女急急扶住,代姬以手抚了抚额头,心情极为烦躁。

婢女扶着代姬坐在一木栏上,支退众奴数步后,在她耳边小声言道,

“夫人切无恼怒,虽然君上宠幸孟君,然,君上总得为社稷留后,谁轻谁重,君上心知。”

代姬听言点了点头,即尔又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君上怎能这般?弃众多姬妾不顾,却喜那龙阳之事,君上必是受了孟君挑逗。”

“然,”婢女言道,“奴曾听,那娈童都善于狐媚,有专人教导,孟君莫是有人挑唆而为?”

代姬听言,又惊又慌,她看向婢女,“如此一来,君上岂不有危?此事该如何?”

“奴不知,这朝堂宫闱之事甚为复杂,然,奴知,孟君若留君上身边,夫人必不受宠也。”

代姬紧咬嘴唇,绞着手指,好生懊悔,自己大礼相送,却是“羊入虎口”了,指甲深深的陷入掌中,渗出丝丝血迹,婢女见之,急急拿出绵帕,轻轻拭去血迹,

“夫人何须如此?……”

正在这时,远远一奴小步跑来,来到代姬面前,深深一拜,

“夫人,宋姬设宴相请。”

宋姬相请?代姬疑惑不己,自己虽为夫人,却受众姬排斥,众姬从不与她亲近,这会怎么想到设宴相请了。

宋姬乃宋国宗女,地位虽然尊贵,然,宋国己沦为二流小国,虽助赵解五国之围有功,却也仅为一个姬位。

代姬起身,一改刚才的慌乱,面带微笑,朝着此奴言道,

“宋姬相请,自是前往。”

宴席设在许姬宫中,当代姬出现时,宫内己有好些美人,脂粉浓香,霓裳翩翩,丝竹声声,代姬地位高,待众美人行礼后,由着寺人领着她入上位而坐。

瞧着奢侈的宴席,代姬面露不悦,这宋姬出手大方,常以此举拉笼众美人,她的威望都己凌于自己之上了。

代姬正襟跪坐,众美人却是随意的饮酒做乐,四下欢闹,丝毫未把这位夫人放在眼里,这成何体统?

代姬向看宋姬,脸色微微一沉,

“君上出征在外,众姬就如此无礼,若让君上得知,吾等受罚也。”

代姬的话引来众姬一阵讥笑,宋姬端起酒樽,朝代姬一举,自嘲道,

“君上从未驻足后宫,何来得知?我等姐妹好生相聚,有何不可?今请夫人前来,也因夫人与吾等姐妹一样,倍受君上冷落。”

言完,竟格格的笑了起来。

“然,然……”众美人皆皆附合。

代姬一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然而,宋姬说的是实情,不由得心里也一阵郁闷,也端起了案上的酒樽。

这时,又听一美人嘻笑道,

“夫人入宫甚早,不似我等姐妹,见君一面甚难,夫人且向吾等说说,君上勇猛乎?”

此美人言完,众姬皆掩嘴而笑,这话倒含几许讽刺之意,战国人性风流,即使在宴席谈论欢爱之事,也不足为奇。不过此言针对代姬而出,倒另有深意,众人皆知,代姬失宠数年。

因而代姬听言,嗖的脸色一红,冷哼一声,“姬僭越了。”

美人撇撇嘴,不以为然,继续与众人做乐。

片刻又一美人言道,

“君上俣俣,必定勇猛,可惜,吾等无福受之。”

此言一落,众人皆是叹息连连,甚至还有两美人抽泣起来,哽咽着道,

“吾等爱幕君上,不惜远嫁赵国,然,见面亦难,不如家乡自在,家乡儿郎,虽不及君上尊贵,却懂怜惜,吾等何苦如此?赵君竟不近女色乎?”

“然,然,听闻赵君好男风,莫真有此事?”

“胡言,即好男色,也不能弃众姬不顾。”

“宫中并无娈童,何来一说?”

“为何赵君至今无子?”

……

众姬议论纷纷,代姬听言,眉目一转,突然心升一计,抬起双眸,看向众人,她清咳一声,缓缓道来,

“众姬所言,吾也忧之,吾等姐妹,入嫁赵国,己为赵君之妇,行事以赵为先,如今君上无子,此乃吾等之责,众姬应自醒之。”

宋姬等众人听言,轻蔑一笑,她一罪臣之女,也端起了夫人架子。

然而,代姬不管众人目光,继续道,

“君上好男风,此事应慎言,君上日日忧心国事,常与食客贤士商议政事,听闻新晋食客,孟君品貌济济,俊美如斯,深得君上宠信,常伴君上彻夜长谈,吾等妇人,不能解忧,望众姬切勿乱行评议,若被君上查之,危也。”

言完,也不顾众人疑惑的目光,起身退出了宫殿。

然而,其身后顿时传来众姬的议论声,

“孟君?听闻此人,有貌有才……”

“夫人之意,莫是此人与君上……”

“慎言,慎言……”

代姬听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宋姬瞧着她的后影,沉思片刻,唤来一奴,在她耳边小声的说着什么……

数日后,赵宫有流言传出,一等食客孟君,乃国君娈童,此言越传越烈,邯郸城内,人人皆知。

而孟蝶似乎还蒙在鼓里,虽然那日代姬的突然造访她己有查觉,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她一心扑在前方战事上,军营演练给众臣很大的震撼,赵雍乘机帅着二万百金之士,进攻中山,己出发两日有余,暂无战报传来,朝堂上下也笼罩一份紧张的气氛,孟蝶自是牵挂不己,却不知道自己己成了邯郸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娈童一事,常被人们津津乐道,又事关国君,自是八卦中的八卦,早在赵雍为太子时,就有过这样的传言,不过,此事也仅为众人谈笑而己,养娈童不仅在赵国,在各国都己成风,然而国君涉及此事,事关威名了。

而其中反映最强烈的莫过于那些贤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