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醉酒在寺人的搀扶下离了席,两位国君相视一眼,眼里竟是轻视与嘲笑,赵侯年幼呀,区区几樽薄酒,就招架不住了?随后赵相上前又陪两位国君开怀大饮。

两国君对赵相十分敬佩,两朝元老,若没有他的扶持,赵雍怎能做稳王位?同时也万分感叹赵国能与这样的贤臣。

大殿内还在歌舞升平,赵雍回到寝殿,换下了朝服,着一件随身长袍,没有束带,长发散肩,靠在木榻上,慵懒无比,却眼含精光,此刻的他那有醉酒之态,支退了寺人,唤来楼园问话。

楼园把孟蝶与燕职的对话一一禀报了赵雍,赵雍手扣几案,陷入沉思,楼园跪坐于下侧,低头垂眸,默默不语,片刻,只听赵雍喃喃言道,

“无妻无妾无嬖?此为何意?”

似是相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臣,不知。”楼园微微抬眸瞟了瞟他,主公令他去偷听孟蝶与燕职的对话,他其实是万般不愿的,这两人的关系他也明白一二,燕职是孟蝶以前的情郎,虽然主公硬插一足,但两人之间许久未见,定有绵绵细语,若真传入主公耳里,他还不受到牵连?幸好,幸好,两人谈话再平常不过,楼园不仅为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也为孟蝶松了口气。

不过孟蝶也真为奇怪,什么无妻无妾无嬖,她难道要求主公后苑只容她一人?连燕职都认为荒唐可笑,再瞧瞧主公,紧锁眉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突然觉得主公甚为可怜,为了一个妇人,放弃后苑众多姬妾,这岂是丈夫所谓?不由得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同情。

为了安慰一下自己的主子,楼园硬着头皮言道,

“孟蝶之言,甚为荒唐,或许,她来自布衣,并不懂其中要害……主公子嗣多,赵氏社稷才安康,主公应好好教导一番……”

教导?如何教导?赵雍瞪他一眼,楼园又急急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言。

许她正妻之位,然他的子嗣须众姬来延续,他对那些姬妾并无感情,只是政治的工具,他甚至都未正眼瞧过她们,即使有身体的需要,他都会强忍着,只因她们不是小儿,然而事关子嗣,终有一天,他还是会走进后苑,只要小儿生下大子,他随意召一两位姬妾即可,莫这样她也不容忍吗?他从不知道她会如此善妒。

心里暗叹一口气,暗忖着,此事得须她让步,或许正如楼园所言,要好好“教导”一番才行。

“把她找来!”赵雍淡淡的吩付着,

“诺”楼园弓身而退,然,心里又有些担心,以孟蝶的固执,主公能说服了她?若她真负气而走,自己今后的日子又不会好过了。

再言孟蝶回到大殿后,瞧着赵雍醉酒退席,又待了片刻,也悄然的离去,回到屋子,拿出笔与帛又写写画画一番,分析了一下燕国的形势,韩国定会相助阿止归国,阿止对韩国有功,而韩国也为了让阿止能感谢于他,用燕国来制约赵国与齐国,定会放其归国,支持他继位,但仅仅韩国的支持还不够,当孟蝶正在思索着如何说服赵雍时,楼园在外求见。

孟蝶走出屋子,楼园言之主公宣召,那眼神还颇为奇怪的朝她瞟了瞟,似乎在提醒着她,好自为之吧。孟蝶暗忖,莫是与阿止见面,让赵雍知道了?他不是同意的吗?

心中有些忐忑,也有些不悦,忐忑是因为赵雍又误会于她与阿止,那就更不会助阿止归国了,不悦是因为他的霸道?就允许他后苑百花齐放,自己就不能有个蓝颜知己?

一路行来,心里思索着对策,如何才能让赵雍不以阿止为敌呢?

不知不觉就到了他的寝殿,楼园与众奴都己退下,孟蝶推开房门,一阵清香扑来,她瞧着赵雍靠在木榻上,闭着双眼,一手抚在额上,轻轻的按着,他的声音透着疲惫,

“孤头痛!”

孟蝶一愣,心里一时紧张,急急来到他的面前,坐了下来,扶过他的身了,让他的头靠在身己的腿上,双手轻轻的在他额上按摸。

“要唤巫医吗?”

赵雍闪了闪睫毛,微睁双眼,随即又闭上,摇了摇头,轻言道,

“不用,孤今日多饮了两樽。”

“恩。”孟蝶不再多问,心里又升起一丝怜惜,不由得瞧着他微皱的眉头,一个不足双十的少年,却担起一个国家的命运,能不累吗?

几日来因代姬而升的那股莫名的怨气己荡然无存了。

两人这般偎依着,谁都没有说话,屋内的气氛温馨柔和,在孟蝶认为赵雍己入睡时,他却朦胧的冒出话来,

“见过燕职了?”

孟蝶立马如触电一样坚起了全身的汗毛,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的应道,

“恩!”

“谈了什么?”赵雍侧了侧身子,

“述旧而己。”

“恩,还有呢?”

这厮真八卦,孟蝶暗想着,瞧着他俊美的容颜,他仍旧闭着双眼,看似睡着一般,他的气息平稳,刚才的话,似是无意而出。孟蝶无意中瞟上他的睫毛,从上而看,又长又弯,真好看,不由得呆了呆,男人的睫毛也很长成这样,她的手正滑向他的眼角,久久未得到答复的赵雍嗖的睁开了双眼,孟蝶急急收回手,又放在他的额上,脸色红了红,暗骂自己,怎的变成色女了?

赵雍又闭上了双眼,语气清晰了几分,

“为何不答?”

“哦!”孟蝶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谈及燕国内乱之事。”

赵雍听言,再次睁开了双眼,未料到她会说及此事,他以为她会向他言及他的姬妾,或是提出她的要求,原来她却关心外人之事,她宁可与外人相谈,心里隐隐有些不悦,语气也淡了几分。

“燕国内乱,小儿如此关心,莫是因为燕职?”

感到他语气不善,孟蝶瘪了瘪嘴,暗忖,真乃小人!却也不敢敷衍,正色道,

“即为燕职,也为赵国。”

“嗯?”赵雍有几分好奇,坐起身来,靠在了木榻上,双眼紧紧的锁住她,不放过她的任何神色。

孟蝶被盯得一些难受,有些温怒,

“你看吾做甚?吾可有说错?”

赵雍随即笑笑,一手抚上她的脸颊,却带着一股危险的寒意,

“小儿狡猾,明明为燕职,何言为赵国?”

孟蝶知道他的不悦是因为阿止,她的回答若不令他满意,阿止必危。

这厮的占有欲太强,毕竟乃一国之君。

孟蝶咬了咬唇,一幅不知他己怒的模样,朝他身上靠了靠,双手绕上了他的腰,头放在他的肩上,感到他身子微微一颤,孟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言语温柔,

“阿止如吴名一样,是蝶的兄长。”她首先表明了与阿止的关系,接着又道,“阿止也知蝶心悦夫君,他说他放心矣,他还言他不如夫君,蝶也是如此认为。”软绵细语说着恭维之言,即给赵雍戴了高帽,又言明了阿止的态度,被心爱的女人亲口告之情敌不如自己,赵雍此刻的怒气己消了一半,心里尽管很享受此言,然而还是重重一哼。

只听孟蝶又道,

“蝶可怜阿止,有家不能归,阿止对蝶有恩,蝶怎能不助?如今燕国内乱,若太子平败,阿止可归国也,若夫君相助,阿止必铭记于心,赵燕相盟,可破韩燕之制。”

两年前燕职入韩为质,是因燕韩结盟,此盟是为了制约赵国,当初燕职还在小山村,入韩的质子原是燕太子平,赵雍曾为了制止两国合盟以燕职为挟让太子平说服燕王放弃与韩合盟,然燕职被孟蝶相救而归燕,太子平接受赵雍的建议,将计就计,换燕职入了韩为质……虽燕韩最终结盟,不过,太子平与赵雍却订下私约,互支持对方为其国储君。

孟蝶言及顿了顿,偏着头瞧着赵雍严峻的侧脸,

“虽然如今赵韩两国是姻亲关系……”她又狠狠瞪了赵雍一眼,继续道“但韩燕对赵的夹攻之势仍不可不防,若阿止上位,必感夫君之功,韩燕之盟不攻自破。”

赵雍听言,冷哼一声,瞟了瞟她,不以为然的言道,

“小儿所言有理,然,孤曾与燕太子有盟,应支持他为国君,太子平继位韩燕之制仍可自解,何须另助他人?”

孟蝶辩道,“此一时,彼一时,太子平秉性如何,夫君不知?此人惨刻少恩,残暴不仁,非守信之人,燕国围赵,他虽提出反对,却并未积极相助?燕,仍围之,太子平也毫无君主之才,否则燕王怎会重用燕相?且太子平亲秦,他日定会为秦之走狗,若至那时,赵必受燕秦夹攻,危也。若燕职继位,于情于理都会感激夫君之恩,虽其生母易王后为秦王之女,但也正应如此,与燕结好,秦必有顾及,不敢攻赵,秦又与齐楚相斗厉害,赵可偷得数年平安,休养生息,强大其国。夫君这其中利害关系,应思之。”

赵雍听言,深深的瞧着她,小儿分析得极为透切,支持太子平,与支持燕职相比,的确是后者更有利于赵国,沉思了片刻,考虑着是否改变了对燕的外交政策,虽然内心深处却是万般的不愿,但又不能因私事而影响赵国的利益,他非常不满的重重一哼,阴阳怪气的言道,

“小儿就无私心?”

孟蝶装傻,知他心己有动遥,暗暗高兴,如此一来,一举两得,阿止能归国,有望继位,赵国也能摆脱燕韩的制约,接下来就要好好“安抚”这厮的妒忌之心了。

她用脸颊轻轻的摩擦着他的下颌,故作不明,

“私心?蝶的私心夫君不知?就是能与夫君相亲相爱,永结同心,赵安,夫君安,蝶之福也。”

孟蝶边言边用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儿,虽然隔着外袍,然,外袍是如此的单薄,赵雍感到胸前痒痒的,他一把捉住她的小手。

注:战国时,各国关系实在复杂,我与你结盟,你与他结盟,他又与我又是死敌......搅得我一阵头痛,文中,韩,赵,燕关系很纠结,不过查看历史书却有这么一段,赵雍助燕公子职为燕国国君,赵与燕,韩,甚至秦在很长时间内,相处倒还平静。

不过,我把赵雍助公子职登基提前了,提前了15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