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向往的江湖生活无非就是这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任意恣行,仗剑江湖,就这样在燕国境内玩耍了半月,每个小城必须观光一番,每地美酒必须品尝一瓮,甚至每个红馆都要坐上一坐。

这样的日子,让她每天都处于极度的兴奋当中,这才是古代的生活呀,国事,家事统统被抛之了脑后。

这日,两人来到一小城,名叫繁城,靠近燕国边境,虽为荒凉,但孟蝶也认为很美,一种大气磅礴之美。

黄土高坡,土夯城墙,茅草房屋,沙地里长着一簇簇骆驼刺,干燥的天气,肆意的风沙,都别有一番风味,燕国疆土大都如此。

两人骑在马上,缓慢而行,虽然每个城池都相差不己,然孟蝶仍旧好奇的四处张望。

这是一个小城,约百户人家,街道上人流稀少,商铺也不多,偶尔能见牛车经过。

突然一阵质朴的歌声由远自近,孟蝶细细听来,却是《诗经》里的逃之夭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孟蝶大奇,想不到这偏北之地,也有传唱南地之歌,莫是此时有人迎亲?

转过身来,果见一队人群走近,一位身穿红袍,头戴长冠的男子驾着一辆马车,喜气洋洋的行在前例,后面还跟有几辆牛车,众多年轻男女跟在车后,一阵嘻笑,歌唱,还有几名剑客随在队伍左右,不难看出,此男子有一定的身份。

孟蝶一喜,从未见过古代迎亲,于是也跟在他们后面,欲瞧个稀奇。

一路打打闹闹,好不热闹,行约半个时辰,队伍像是来到女方之家,孟蝶远远瞧着红袍男子,跳下车来,手拿一只大雁,走进一间院子,众人们跟着一阵起哄,欲见新娘子的模样,孟蝶伸长了脖子。

谁知她瞧见的却是一个哭哭泣泣的红衣女子,被众妇拖着,一步两回头的走了出来,女子接近嘶列的哭声,让孟蝶为之一愣。

这不是迎亲吗?怎么搞得像抢亲?

孟蝶再观红袍男子,分明是中年模样,而新娘却是二八年华,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恶霸抢亲”的桥段,顿时怒火横生,也顾不上身旁列着嘴看热闹的华,突然一计马鞭抽向马儿,嗖的冲了上去……

“得得踏踏”,片刻功夫就来到新娘身旁,冲得人群纷纷避让,孟蝶弯身一把扶上新娘细腰,举臂一提,竟把她提上了马,随后扬长而去。

这一变故实在发生得太快,太让众人出乎意料,光天白日,居然有人抢亲,还是抢此地封人之妻,任谁都无法想像,当众人回过神来时,孟蝶策马己跑出数里。

华更是张大了嘴,半天未合上,场面一度混乱,在瞧着红袍男子,剑客,众人,怒气冲冲的策马相追时,才深知,此事闹大了。

新娘从惊鄂中终于回过神来,不停的大叫,挣扎,拍打,孟蝶朝她大声吼道,

“住手,吾乃救之,竟不知好歹。”

新娘一愣,又大声哭泣,孟蝶被烦得无耐,只好把马勒住停下,新娘乘机滚下马来,挣扎起身,欲向后奔去。

“喂!”孟蝶大声止制,“此人抢之,回去做甚?”

新娘转过身来,瞧着她,脸上竟是惊恐之状,却又大着胆子言道,

“吾乃封人新妇,汝如此大胆,待吾夫君到来,定锁入大牢。”

嗯?夫君?不是抢亲?孟蝶不解的皱眉,

“汝乃自愿嫁之?”

“自是!”

“那为何哭泣?”

新娘听之,又是一愣,却没了刚才的惊恐,瞪大着双眼打量着她,像看一个怪物。

“汝不是燕人?竟不知,新妇入嫁,有哭婚一说?”

哭婚?这还真未听过,孟蝶被盯得好不自在,突然感觉自己是否闹了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她仍不“认输”,继续言道,

“此人虽为封人,家中定是妻妾成群,汝青春年华,嫁之,可惜,可惜。”

“哼!”孟蝶的话引来新娘重重一哼,“吾乃齐女,随家逃难到止,蒙夫君搭救,吾与夫君两情相悦,夫君之妻早于数年前病故,夫君遣其妾室,迎娶鄙人,何来可惜之言,有君如此,妾之福也。”

嗯?孟蝶听得一愣一愣,遣其妾室,迎娶鄙人?这明明就是一对痴情男女喜结良缘,却被自己如此的搅和。

正当孟蝶尴尬无比时,其身后的庞大“追兵”,即将赶至,瞧着怒气冲冲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莫是全城出动?持剑者,持戟者,持农具者,持树枝者……孟蝶一个机灵,如果被捉,还有命乎?于是立即策马转身,长鞭一抽,狼狈的朝前逃去……

直到跑了数十里,逃离了繁城,才缓缓的停了下来,喘着大气,又才想起,华还遗留在繁城,重拍一下脑袋,又调转马头,却瞧见华己远远的跟来了。

两人于一大树下休息,孟蝶拿出水囊狠狠的喝了两口,脸上还惊魂未定,却听见华在一旁呵呵的笑声。

怒眼瞪了过去,华的笑声更大了,

“蝶行事怎如此荒唐?抢亲?这是为何?”

孟蝶白了他一眼,“吾怎知,大好的事,还要哭哭泣泣……”

华又是一阵大笑,过了片刻才停了下来,

“此为哭婚,多地皆有此俗,蝶竟是不知?”

孟蝶暗忖,我又未成过亲,怎知?想到如此,不仅一怔。

华未瞧见她的神情,继续道,

“适才听言,此妇乃封人续妻,封人为此遣散了府内众妾,实为一大怪事。”

“有何怪?封人此举颇善。”孟蝶若有所思。

华又笑言道,“男子三妻四妾,常纲也,权贵之人,子嗣为重,多妻即多子,多子其家族兴旺,封人此举必为家族不耻,新妇他日也定遭诟语。”

孟蝶听言,露出不屑的表情,“为何多妻多子,家族兴旺?哪是违背常论,若如此,家族争斗不息,血流成河,夫妇之间,兄弟之间,亲情全无,吾观封人新妇,琴瑟相合,此乃一段佳话,纵使家族荣耀再重,怎抵得了两情相悦?”

孟蝶语气颇为激动,华这才感到她的异常,认真的瞧着她,沉思片刻,

“蝶不承赵雍之情,莫是也有此心思?”他记得她曾说过,她不屑与赵雍的妻妾共处。

孟蝶一愣,哑然不语。

随即华哈哈大笑起来,

“蝶,非常人,非常人也。”

孟蝶双眼一瞪,我再正常不过,那些三妻四妾之人才非常人。

两人这般磨磨唧唧行路,又行了十日,终于到了燕国边境的一个小城,孟蝶在这里一住数日,举步难行,前方峡谷关,左边通赵,右边通韩,她该如何选择?

繁城那一对夫妇给她不小的冲击,他能为一民女散去众妾,娶之为妻,这在权贵之中实为罕见,哪位新妇该是多么的幸福呀,孟蝶突然十分羡慕起来,正应了她的那句话,“有君如此,妾之福也!”

但是封人的家族怎能与一个国家相比,然而孟蝶也有了一试之心,有先例如此,为何不试试?纵然赵雍相负,就如华言,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容身之所,天下男儿,并非赵雍英雄,想到如此,一直纠结的心似乎豁然开朗。

赵国边境,峡谷关,一间四合院被麻衣葛服的黑衣人秘密的保护着,

一名身着玄纹黑衣,金线布边,玉冠束发的少年正端坐在几案旁,悠然自得的翻阅一卷竹简,屋内焚香煮酒,香气四溢。

少年面如寇玉,轩昂气宇,神态优雅,此刻正翻完一卷,优雅的放下,又拿起另一卷继续阅之,举手投足之间,无不彰显一份贵气,及权势在握的冷峻。

片刻,一黑衣人推门而入,朝着少年一拜,呈上一份帛书后退出了屋子,少年启而观之,

“入繁城,孟抢亲而逃,众人相追……”

阅毕,少年俊眉微蹙,薄唇紧抿,抢亲?如此新鲜。

少年不为别人,正为赵雍是也。

当日,于官道之上,未能追上孟蝶,气极败坏的回到赵宫,却又不能怒斥肥义,暗自气恼一番,随即派出数十间谍,暗卫入燕,护孟蝶而去。

赵雍所派皆为精英,当孟蝶出入酒肆时,就己被发现,蓟城流言四起,孟蝶即被燕国间谍查之,幸好有暗卫帮助,危险止于无形之中,她在蓟城一月,暗卫不离左右,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被赵雍之人以最快的迅速传之邯郸,几乎是每日一封帛书,竟是她的详情……

这些她自是不知,她还一直庆幸,此番燕行,是如此的顺利,却不知,风雨暗拥皆被扼杀在摇蓝里。

当燕国退兵时,赵雍着实为她的计策惊讶,仅凭流言就能逼退一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极大的胜利,然而心思慎密的他,也从中看出异端,燕国内乱,似乎对流亡在外的公子职更为有利,赵雍惊喜之际,不免妒火怒升,赵危己解,他急急处理后续之事,快马加鞭的秘密来到赵燕边境,定要把她捉了回去。因为他也深知,峡谷关的另一条路,通向新郑,他令暗卫继续监视其行踪,必要时,不惜强掳之……

谁知,她这一路竟是如此悠闲自得,走了一月有余,还未出境,而赵雍在此处足足侯了十日,才得知她到繁城的消息。

瞧着帛书上的字,赵雍俊美的脸上又不仅绽开一丝苦笑,上封帛书,言之她于红馆彻夜与舞妓谈笑,再上封帛书,又言之她路遇剑客,挑衅着与之比剑,还有一次,又是竟把一商队购买的奴隶全部放掉……

她还能做出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来?件件让他瞠目。

然而,在内心深处,却因即将与她相见,而无比的幸福……

注:昨日停电,从早上停到晚上九点,因而昨日一天被我浪费了,还是存稿是王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