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缓缓的直起身子,脸上竟无一丝表情,或是处于震惊之中,或是惊喜来得太快,让他一时不敢去相信,目光无焦距的注视着前方,她来了?是收到了吴名的信吗?为何又避而不见?为何又为他出谋划策?……

思索着,心狂跳不止,分不清是何滋味,只觉得此刻是多么的想见到她,虽然战争随时会爆发,虽然不想让她至于这乱世之中,但心里的那份狂热的执念,让他迫不及待的要寻到她,一刻也等不及……

赵雍猛的转过身来,嘶声言道,

“楼园,仇夜!”

“在!”

“速去各个驿馆寻之。”

“诺!”两人领命而去。

“乐毅!”

“在!”

“若再遇此人,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留下,但不许伤之分毫。”

“诺!”

乐毅与乐池也退出了房门。

赵雍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双手紧握,微微颤动,显示出此刻激动的心情。

邯郸城今夜注定无眠,街道上响起士卒的锵锵铁甲之声,各个驿站人仰马翻,百姓之家,点起油灯出门查看,探头探脑,都以为是全城搜查细作,却不知,满城风雨,只为佳人……

乐池根据孟蝶的防御图,结合各边镇实情,连夜绘出数份,派出各路传令官,传令而去……

赵雍突然觉得这一夜竟是如此的漫长,每一刻都在煎熬,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然而一颗心却不受他的控制,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如此想见到一个人,如此想得到一个人,想他堂堂一国之君,只要自己一个眼神,众多美人甘愿伏于他的身下,然而,他对她们从未正眼瞧过,却偏偏对小儿上了心,甚至顾不上自己的性命……

有时赵雍也会觉得奇怪,她究竟与其她妇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自己竟是如此着迷了……

想着想着,脑子里又浮现出她的音容,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个弧度,自言道,哼!此次,休逃也……

天总算亮了,赵雍一夜未眠,侯着消息。

片刻,楼园拖着步伐,来到书房,从他的神色不难看出,一夜的折腾,并无收获。

听完楼园的禀报,赵雍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一颗期盼的心,顿时被浇了一盆凉水,他叩着几案,薄唇紧抿,俊脸严峻,不在驿站,会在那里?难道她不是寻名而来?

书房异常安静,楼园瞟了瞟主公,对孟蝶心升几分怨气。

片刻之后,有寺人进言,该上朝了,赵雍这才回过神来,随后众多奴仆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赵雍起身由着他们为他更衣束发,终无一言,书房内又是一阵忙碌……

正在这时又有奴仆在外禀报,相国求见,赵雍微眯着双眼,转过身来,早朝在即,相国如此的迫不及待,莫是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宣!”

赵相己侯在屋外,听宣弓身而入,行礼后立于下侧,未待赵雍开口相问,而是急急言道,

“君上,老臣己得一策,可解赵之危机。”

“哦?”赵雍听言先是一愣,随即挥手支退众奴,走向肥义,

“义公但且言来。”

肥义叉手道,“魏,秦,齐,楚,燕兵压边境,合盟欲攻我赵国,却也不敢轻易妄动,其心各异,赵欲败其兵,先破其盟,楚并非赵之邻国,攻赵乃魏之鼓动,楚越世仇也,若越伐楚,楚必撤兵,楼烦与中山国,燕国接临,楼烦攻中山,燕境受危,臣可遣一食客于燕国,调唆太子平与其相国关系,燕国内有政乱,处有兵危,兵必撤,是以,楚燕皆退,余魏,秦,齐,而赵与韩宋有盟,三国必不敢侵,五国合盟己解。”

欲败其兵,先破其盟,此乃解危之策。

赵雍认真的听着,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展开来,除去楚燕两国,余下魏秦两国本欲拉拢韩结盟称王,而韩又与赵相交密切,如此以来,魏秦攻赵更会有所顾及,而齐也就不足为患了。

五国虽为攻赵,其心不坚也,任何一国若有二心,其盟必破,这就是战国,诸国之间,即相互争斗又相互依赖。

赵雍听言,哈哈大笑,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朝着肥义深深一拜,

“义公,赵之功臣也。”

言完拉着肥义之手朝着议事殿而去……

赵国以赵成为使,出使越国,以重金贿赂越国攻其楚国边境,赵成本与越国关系密切,赵越也是婚姻之盟,虽然,公子业被诛,越姬被囚,但有赵成当说客,越国必愿意与楚开战。

赵国以另一大夫为使,出使楼烦,以重金贿赂楼烦王攻打中山,楼烦与中山本就时常发生战争,如此由赵国出钱,楼烦也愿出兵。

同时,肥义也派其食客前往燕国,策化燕国内乱。

几方人马分别行动,一时间几国对峙的局面有望打破。

孟蝶与肥义拜别,大厅里,肥义举起酒樽,行大礼,显示对孟蝶极为的尊重,

“老夫以薄酒相敬,一为感激孟君之策,二为孟君壮行,此番出燕退兵,老夫定上报国君,封君食邑,千金相赠。”

孟蝶赶紧辑手还礼,

“赵相如此大礼,某实不敢受,某此番入燕,定不辱使命,然,还请老相尊守吾等之约,入赵之事,某羞与赵王之言。”

“这是为何?孟君大才,何不位于赵之朝堂,吾王登位,正须贤人辅之,再者,如此乱世,孟君也可一展经伟之才,封侯拜将,留芳青史,且,君与吾王,本有君臣之交,若吾王知解赵危之策出自君谋,必不会责于当日弃赵之过,还望孟君三思。”

言完,赵相再次深深一拜,赵相诚心诚意,誓要为赵雍留一贤士。

孟蝶见赵相如此坚持,不仅为赵雍有如此臣子而感到欣慰,不好当面拂之盛意,只能敷衍以对,

“赵相之意,某己知,此事还须于还赵之时再做商议,然,此时,还望赵相为某守之秘密。”

见着孟蝶己有松口之意,肥义松了口气,脸上浮出了笑容。

孟蝶与肥义一拜再拜,登上马车,一行数十人出城门而去。

孟蝶以相国府食客的身份,秘密入燕,会见太子平,欲加大他与燕相子之的矛盾,从而引发一场燕国内乱,逼燕退兵。

孟蝶一行人并不招摇,均做一般商贾打扮,因为赵国扣押了五国商队,他们所持有的是韩国文书,扮着韩国商人经赵前往燕国。

邯郸的街道上,像他们这样一个小型商队,比比皆是,没有人看出其中的凝点。

孟蝶坐在马车上,悄悄挑起一侧窗帘,看着街道人行色匆匆的人群,听着耳边起伏不绝的吆喝声,心里想着,这一去,是否就真的不再回来了?

她的计策不仅仅是燕国内乱燕兵将退,且还有利于阿止归国,太子平是阿止归国最大的阻碍,如果太子平失势,阿止不仅归国有望,还有可能登上大统之位。

此番入燕一石二鸟也!

孟蝶命令马车缓慢而行,只想把邯郸城的一切都留于脑海里,包括这些错踪复杂的街道,古代雄伟的建筑,质朴陌生的人群……

终于还是要离开这里,一年前她费尽心思的离开,一年后却是如此的恋恋不舍,只因为这里有他的存在,一个不可奢求的男子……

突然在她心里有个强烈的欲望,如果此刻能再见他一面该多好,那怕是远远的瞧上一眼,就当留下最后的记忆。

孟蝶放下帘子,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有跳下马车的冲动,然,理智还是告诉她,虽然她重生于战国,但他们仍是相隔太远,她开始怨恨老天爷为何不收去她的记忆,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古人,或许她就不会在意他的身份,不会在意他身后的那些女人。

男人三妻四妾在这个年代是那样的平常,平常得犹如日常小事,从来没有人去质凝过,就像不会去质凝为何要日升而劳,日落而息,为何每日只须二餐一样,那己是一种固定的生活模式,孟蝶怎敢去与整个天下为敌?

孟蝶正在胡乱想像之中,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到了城门,等待着士卒的检查。

孟蝶再次挑开一些帘子,瞧见城门口己排起长长的队伍,都是准备出城的百姓与商队,城门检查十分严格,因而队伍流动缓慢。

孟蝶观察了城防布局,己改成了她所提出的方式,脸上露出了笑容。

正当她放下帘子时,突然前方发生一阵**,接着是“的的的”的马蹄声传来,街上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孟蝶也跟着望去,只见一队铁甲兵驶来,马蹄声伴随着重甲的铿锵声,整整齐齐,震慑于耳,

“是王宫的护卫……”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人群有些**,孟蝶心咯噔一跳,迫不及待的于队伍中收索着人影,竟不怕被识出身份来。

铁甲兵面无表情驶过,以现代的话言,酷得毙了,在众多一模一样的影子之中,她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也是一身铁甲,然头盔上红红的羽毛,让此人格外的注目。

这不是楼园是谁?即然他在,那么赵雍呢?

孟蝶看向他的身后,果见一辆豪华无比的四轮马车驶来,马车极大,占了大半条街,八匹骏马像是踏着优美的舞步,黑得发亮的车壁晃花了眼,车厢如一间移动的房子,四周封得严严实实,但孟蝶知道,赵雍定在车内。

孟蝶心跳加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微微侧了身子,把自己隐于帘子之后,其实她这动作毫无意义,外面的人本就看不到她,也未去注意这个小小的商队,及如此普通平凡的马车。

街道两边都站满了百姓,铁甲护卫拥着这辆豪华的马车行驶在宽敞的路中,不少百姓都发出了欢呼声,表示对这位新君的爱戴。

孟蝶屏住呼吸,悄悄的注视着马车从她身边行过,虽然她看不到他,然她能想像出此刻他在车内的神情,定是表情严峻,正襟端坐,闭目养神,或许还皱着眉头,对外面欢呼的百姓充耳不闻,他就是这样,在众臣及百姓面前是一幅温和的笑容,独处时,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

没人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连孟蝶善于查颜观色之人,也无法猜出他的内心,他温柔时犹如三月的湖水,发怒时犹如万年寒冰,会随时刀剑相向,他占有欲又是如此的强,甚至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对于这样一个男子,她为之心动,却又避之不及。

看着他渐渐的与自己“插肩而过”,她的眼前一片朦胧,正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铁甲骑士们也都勒马驻立,原本有些喧闹的街道,安静了许多,孟蝶的一颗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