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言肥义,急急赶往赵宫,面见赵王。

朝堂之上,赵雍降阶扶起稽首行礼的肥义,不难看出对肥义的恭敬之态,

“义公辛苦,此番入韩功不可没。”

肥义叉手道,“为国奔走,乃臣之责任。”言完,从怀里拿出竹筒,双手呈上。

“此乃与韩宋之盟书。”

赵雍坐回高位,细细翻阅开来,阅毕,脸露喜色,

“想不到此番一行,能与宋国达成协议,义公之策妙也,韩宋分居五国之侧,五国围赵,韩宋围五,加之赵国可形成内外夹攻之式,五国不敢动矣。”

“然!”肥义应答道,“此权宜之计可为我国争取时日,但欲破五国之围还须另有他策。”

“嗯!”赵雍点头应道,看向众人,正色道,“不知诸位可有良策?”

大殿之上,有了嗡嗡议论之声,众臣相继出列言道,

“五国围赵,无非欺吾王新任,于立威而己,必不会相攻,吾等只须严防死守,不足数月,五国自去也。”

“不会攻赵?若攻又该如何?非也,非也!”

“臣以为,可以赵姬为胁,先逼齐国退兵,齐号称中原大国,齐国一退,其余四国必随之。”

“赵姬乃赵国公主,以公主迫齐,不妥不妥!”

“臣以为,与韩宋联兵,共伐五国。”

……

众臣争执纷纷,面红耳赤,赵雍瞧之,脸上颇有失望之色,一国之朝堂,放眼望去,文臣武将,衣着华丽,红光满面,这些人平时何等的嚣张,内斗时何等的计出百招,为何偏偏国危之际,心中竟无一丝良策,忆起君父临终之言,吾儿今后不知要面对多少战争?心里暗叹一口气,赵国还须广纳天下奇才,若能寻得如管仲,商鞅,张仪之人,赵何愁不强?

正在这时,赵成出列,朝赵雍一拜,又瞧了瞧肥义,出言道,

“君上,赵相既然能想到与宋国合盟,想必心中己有退敌之策,何不请赵相一言?”

赵成言毕,众臣纷纷看向肥义,这位两朝元老,深受先侯宠爱,如今又受新王重任,满朝文武,皆有嫉妒加恨之人,想看他出丑之心更甚。

肥义冷瞟一眼赵成,出列道,

“不满君上,与宋合盟并非臣之主意?”

“哦?”众人皆奇,赵雍疑问道,

“不知是那位贤士之策?可在朝堂之上?”言完,看了看满朝文武。

肥义对曰,“此人不是我朝堂之人,仅一食客而己。”

“食客?”赵雍更加奇怪,“义公可否引荐之?”

“这……”肥义面露难色,“下臣与此人有约,不能泄其事,还望君上莫怪。”

肥义言完,赵成轻蔑一哼,“若赵相想不出法子,君上自不会责怪,何须言那乌须之有之事。”

“老夫所言属实,公子不信,老夫无言。”

肥义言完退回列位,闭口不谈,而高位上的赵雍却是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此番议事,直到深夜,也没能商量出破敌之策,赵雍挥了挥手,众臣方散。

次日,孟蝶一身素服,戴上帷帽,与华一道,信步于邯郸街道,街上人如潮水,但少了一份喧哗,多了一份肃静,或许正值大丧期间,三月之内,不得寻欢作乐,红馆,歌馆也都闭门谢客,连一些酒肆也都生意惨淡。

瞧着这一气氛,孟蝶也跟着暗自神伤,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赵侯的英容面貌。

进入一高档酒肆,来到楼上,选一个邻街的座子坐下,要上一瓮酒,两碗肉,与华这般对饮起来,此番潇洒而饮,自从逃出邯郸后,还未曾有过,如今隐藏了身份,只觉一身轻松自在,如果没有这番战乱,那将是如何的惬意。

两人一番闲谈,自是离不开五国围赵一事,华知孟蝶足智多谋,出言相问可有对策,谁知,孟蝶却是俊眉一蹙,摇了摇头。

华奇怪,“既然无策,何须入赵?”言完看看她,“真是不舍赵雍?”

孟蝶被呛了口酒,左右环顾一番,不悦道,

“慎言,小心有耳。”

华不以为然,“那有耳,连个鸟都没有。”

孟蝶白了他一眼,“如今邯郸城内皆是细作,吾等小心为妙。”

“啊!?”华左右顾之,实在看不出那些麻衣葛布的百姓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既然孟蝶说了,他自是相信不疑。

两人又饮一盅,华又言,

“若五国攻赵,赵可有胜算?”

孟蝶沉思片刻,小声应道,“自有胜算。”

华不相信,挑挑眉,“以一敌五,赵,有如此强大?”

“嘿嘿!”孟蝶神秘一笑,俯身上前,“吾有秘密武器,以一敌十都不为过也。”

华惊讶的张大了嘴,“秘密武器?可否一观?”

孟蝶摇摇头,“不可,不可,观之见血,见血封喉。”言完再次呵呵一笑,并非此言夸张,火药的威力,是这些古人所无法想像的,孟蝶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有那天,她务必会把此法交之赵雍,也顾不了历史篡改后的结果了。

自从有了这种想法,她的心倒是轻松了许多,瞧着华的愣样,孟蝶优雅的端起酒盅,以袖掩面,仰头一饮,举止潇洒风流,华瞧之,咧嘴一笑,此刻的她又有了往日的风采,华不由得暗忖,在质子府,衣食无忧,酒食飘香,何曾见过她脸上的笑容,如今刚入赵国,危机重重,她竟如此不放于心上,神彩奕奕,潇洒自如,莫是真有什么神秘武器,还是因为来到赵雍之地,心悦之?

华思索着,也跟着呵呵的笑出声来,再次遭到孟蝶的一记白眼。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喧哗声起,伴随着零乱的脚步声,两人看向声音源处,瞧见一青年男子,华衣着服,云冠高戴,环佩叮当,迈着八字步,衣袖飘飘,犹如一只螃蟹,神态高傲的走进酒肆,他的身后跟着八名剑客,还有两位奴仆。

好大的气派!华小声嘀咕,大丧期间,衣着如此艳丽,竟不把国丧放在眼里,大胆如斯。

青年男子一边走来,一边嘴里唠叨,

“真是扫兴,好好一个红馆,竟谢客三月……”

“公子欲观歌舞,可令府上众姬弹奏。”一奴仆媚言道,

“哼!”青年男子双眼一瞪,“府上之姬有何乐趣?”

“诺,诺……”

奴仆含胸点头,竟把一幅奴相演得淋漓尽致。

战国,府内有歌舞者皆为公卿世家。

如此,此青年男子定是权贵之子,又听其奴仆称其为公子,莫是王孙贵族乎?

孟蝶不由得仔细打量一番,此人长得倒还俊美,不过多了几分阴气,纨绔弟子无疑。

对于这样的人孟蝶向来鄙视,于是收回眼神,与华继续饮酒。

青年公子坐入雅位,以屏风隔断了众人视现,然其高傲的声音传来,

“汝去寻一歌妓,来此弹唱…..”

“歌妓?公子,此时大丧期间……不合适也。”奴仆小心翼翼应道。

“有何不适?无琴弹奏,本公子如何吃酒?”

“诺,诺……”

随后,就瞧着奴仆含胸而出……

须臾,一歌妓抱着玄琴走进了雅位。

孟蝶冷笑一声,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无意一瞟,瞧见街道上一队兵马驶过,此刻,正好琴声响起,伴随着青年公子的嘻笑声,只觉甚是刺耳。

孟蝶眼珠一转,随手将手里的酒盅扔于楼下,偏偏正巧,砸中骑于高马上的一少年将军。

少年将军手一挥,队伍即可停了下来,瞧着地上的酒盅,怒眼一抬,那里能看到人影,不过,楼上的琴声,嘻笑声,却是迎面扑来。

于是眉头一皱,翻身下马,朝着酒肆大步而来,身后跟着一队士卒,其身上的铁甲,刀剑发出“哗哗”的铿锵之声,好不威武。

待上楼时,少年将军与孟蝶擦肩而过,两人都微微愣了愣,孟蝶戴上了帷帽,虽瞧不清面目,然,少年仍感到她身上清冷高贵之气,仿佛还看到了她嘴角扯出的笑容,透着一股子邪气与算计。而孟蝶在瞧了一眼这个英威不凡的少年将军时,心里暗暗称奇,赵雍手下,何时有了这等人物?

两人各怀着心思,少年将军于梯阶之上,转身瞧着孟蝶的背影,紧抿双唇,唤来一手下,低声道,跟上此人,查明来路。

“诺!”手下领命而去。

孟蝶走出酒肆,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呵斥声,

“何人大胆,竟于此处弹乐?……”

她微微一笑,大步离去。

孟蝶与华在街上一阵晃悠,各条街道,作坊,市场闲逛一番,对邯郸城有了大概的了解,特别对于城门守军情况,也心里有了数。

华自是不知孟蝶的考虑,不过却发现了身后的‘尾巴’,对孟蝶小声言起,孟蝶微微点头,表示己知,两人快速闪入一小巷。

一布衣男子神神秘秘,穿入小巷时却不见了两人的身影,正疑惑不己,突然一阵笑声传来,猛然转身,却瞧见自己跟踪的人怎么突然间就站在了身后。

布衣男子大吃一惊,脸色一变,失去了应对之法。

孟蝶缓缓走向他,步履从容,衣袍随着她的走动,左右摇摆,高贵之气逼得男子倒退两步,咽了咽口水。

男子也算见过世面之人,却也因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看傻了眼。

转眼间,孟蝶己来到他的面前,声音温雅斯文,又透着一股子邪气,这股邪气让他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汝,找我?”

“无,无……”男子结结巴巴,有种被揭穿身份的惊慌失措。

“呵呵……”孟蝶笑了起来,笑声透着欢快与不屑,接着又道,

“吾乃一细作,若想知其身份,请你家将军于子时此处相见,可否?”

“啊?”男子嗖的抬起双眼,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显然是被孟蝶的话而震到。

孟蝶又道,“只需将军一人前往,否则,邯郸城危也。”

男子“咚”的一声,只觉双腿一软,却倒在了地上,待他回过神来时,那还有两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