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物浦返回伍尔弗汉普顿需要两个小时,时间不算长。

我再看了遍赫普斯的短信,奇怪的语气,好像有很要紧的事。

夜色中的伍尔弗汉普顿纷外安静,我在家附近提前下了车,将浑身欲裂的骨头从舒服的大巴靠背上拔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拖着行李箱,更是疲惫欲死。

然后就看见了赫普斯,赫普斯今天与往常的神情完全不同,他有些奇怪,眼神温和地像一个父亲。赫普斯拉着我说,“走,喝一杯。”

啤酒的泡沫在灯光中没入酒杯,赫普斯喝了一大口之后,叹了口气:“我今年46岁了。”

“你生日要到了吗?”我虽然开着玩笑,但隐隐绝地不妥。

赫普斯并不答我的话,眼神中放出回忆光芒,他转过头,看着我:“我曾经和范.巴斯滕争过球队主力位置,你相信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信,范.巴斯滕是我从小到大的偶像,我心目中足球的第一中锋,我和其他小孩一样,都希望像他一样踢球。

赫普斯缓缓说着:“我也是阿贾克斯青训球员,当初也以脚头见长,就跟我在阿贾克斯看到你的时候一样。”

在昏暗灯光的光晕中,我也陷入回忆,想起在阿贾克斯初见赫普斯的场景。

这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

当时,我被三个黑人球员揍的爬地不起,抹掉鼻子里的鼻血,很快又流了出来,看来我的鼻子破了,我咬牙从地上坐了起来。

一张纸巾递到眼前。

一个微秃的中年人出现在我眼前。“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们,还要进球?”他问我。

我咧嘴嘿嘿一笑,一阵刺痛,嘴角也破了,“哪有前锋不想进球的道理。”

“人家就要通过青年第二梯队的选拔,你让让都不行?”他目光炯炯,似乎在透视着我。

“我无路可退。”我说。想起启蒙教练送我上飞机时那期待的眼神,父亲重重心事下撑出的笑容,我怎能就此回国。

我的启蒙教练姓张,搞了一辈子幼儿足球训练,可惜国内足球热潮退去,他的幼儿足球班日渐艰难。最后,只剩下我一个学生。

我们再租不起场地,张教练干脆不再收我学费,带着我,到大学里的足球场边蹭场地,自己每天在校外摆摊卖盒饭维持家里生计。

张教练自己家里困难,对于我,却毫不吝啬。他把对于足球的热爱和心血全部寄托在了我的身上,他费尽心力,只要是关于国外足球训练的方法和便宜器材,都绝不错过。

“你是我平生仅见的天才,你一定要踢出来。”他总是如是说。

我一天天粗壮,他的白发也将最后的青丝挤掉。

一个难得的出国机会终于来了,父亲东奔西走,卖掉了汽车,四处递红包,跑人情。

我知道他这辈子就没求过人。

在我走向登机通道那一刻,我看见父亲眼角的泪光。

我无法后退!

我不可能和陌生人解释这些,可中年男子似乎看出了一些什么,他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叫赫普斯,球探,你如果能在这里再撑一年,我会签下你。”

那天,是我17岁生日。

香烟的烟雾,将赫普斯的脸庞变得模糊。

“我要退休了,”他这么说道。“我妻子怀孕了,你知道,我这个年龄,还能有孩子,是多么不容易。以前我和她就一个月见两次。”

“那你命中率还是很高嘛。”我不想气氛过于凝重,勾起了满腹的回忆,我大概猜出赫普斯要说出什么,害怕自己的眼泪会流出来。

“呸,你个小子。”赫普斯也被我逗笑了。

“放心,我还有你35%的经纪合约,只是你的日常打理,转会,合约洽谈,都将交给你的新经纪人处理。”赫普斯拍拍我的头,安慰我。

“明天会有一个黑人经纪人来找你,他叫霍克。”赫普斯拿了一张名片给我,“这个名字,这个号码。”

“他比我能力更强,人脉也更广,对你以后转会到大球会会有帮助。”赫普斯最后拿出一张照片,居然是我对阿森纳头球破门的瞬间,也不知道他怎么拍到的。

“留作纪念吧。”赫普斯说着,给我留下他在阿姆斯特丹家的住址之后,我目送他背影远去。

其实总的算起来,赫普斯成为我正式经纪人也就4、5个月,可他对我亦师亦友,关怀备至。

要不是他,我现在还淹没在阿贾克斯那众多的少年阶梯队中,18岁,相对于青年球员来说,已经是一个有压力的年龄,阿贾克斯无意跟我签约,他们年轻球员太多了,排队能排到海里。

多亏赫普斯把我捡了起来,还带着我在欧洲来回奔波,如果我还是一事无成,那他几乎是白白地付出。

还好,我终于在英超找到了落脚之地,4场比赛,打入3球,甚至可以说,比阿贾克斯一线队的前锋都发展的好。

这无不要感谢赫普斯毒辣的眼光和不懈地努力。

谢谢你,赫普斯,再见了,我的老朋友。

赫普斯的离去,让我想起了张教练。我连夜给死党打了个电话。

“起床了。”我说。

“我早餐都吃完了,还起床呢,什么事?”死党知道我不轻易动用国际长途。

我叫死党把卡号给我,打了折合人民币1万块的金额给他,叫他帮忙送到张教练家里。

在家洗完澡,我一看,凌晨4点了,于是关掉闹钟,终于在**睡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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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经纪人霍克来了,身高190公分,黑人,大块头。我虽然是职业足球运动员,跟他一比,还是显得瘦小。

我请他去吃西餐,准确的说,是他带我去吃西餐,我买单。

霍克拿起叉子,给我讲解着西餐的正确吃法。

我瘪瘪嘴:“以后我教你用筷子。”

“你以前也是职业足球运动员?像赫普斯一样?”我打量着这个家伙,他总让我觉得有些异类,说他是黑人吧,可他穿着一身一点褶皱都没的高级西装,皮鞋蹭亮,看起来就像个白人金领。

霍克摇了摇他的大黑嘴,“我只踢过业余比赛,我可没赫普斯那么厉害。”

赫普斯很厉害吗?我忽然有些好奇。

霍克优雅地拿餐巾擦了擦嘴:“我认识他30年了,我们是死党,邻居,校友,他高我一届。”

虽然霍克娘炮的动作和他的外型极度不和谐,但我还是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赫普斯还是对我很好,把我托付给他的老友,而不是把我当商品卖掉。

因此,我对霍克也产生了一丝好感,于是我开始放开跟他聊起来,“赫普斯说他跟范.巴斯滕一个队过,是真的吗?”我关心的问,这关系到也许赫普斯认识巴斯滕?没准我可以通过赫普斯见到这个心目中的偶像。

“是的。”霍克点点头,“赫普斯当年风头也很强劲喔,他还让巴斯滕打了好几场他的替补呢。连尤文图斯这样的球队都看上了他。”

“你唬我是吧?”我侧眼上下瞧着霍克,那时候的尤文图斯,那时候的意大利甲级联赛,堪称世界足球俱乐部的巅峰。我想着赫普斯秃头的样子,总觉得难以置信。

“在尤文图斯找他谈合约的前一天,”霍克满怀感伤地伸手拍拍膝盖,“他半月板粉碎,不是撕裂,而是粉碎,永久无法康复,他只好退役。那时他还不到20岁。”

我心中泛起一阵难过,通往顶级巨星的道路里,有多少天才是因为非实力因素倒下呢?连我最偶像的巴斯滕,也在29岁就被人踢穿了后脚跟。

我会不会也这样就从足坛消失了呢,我心里涌起无尽的恐惧,上帝保佑吧。

训练场上,我来回冲刺着。

霍克拿着秒表,一边看,一边记录着。他的时间比赫普斯充裕一些,因此他同时充当着我的私人教练。

我喘着粗气,向霍克摆摆手表示不行了。

霍克过来摇摇头,“不行,你还得做3组才够量。”他虽然看起来怪怪地又娘炮,做起事来,却非常认真。

我向他比了一个你给我记住的手势,继续奔跑。

霍克条件比赫普斯好些,他有一辆小汽车,居然还是BMW牌子的。

霍克上车前叮嘱我:“你现在处于上升期,3粒进球让你开始引起大家注意,但这仅仅是开始,以后对方的后卫会更注意你,你的发挥空间会变小,也许你会受到挫折。”他表情非常认真,“你的体能问题,你也要注意,毕竟你才18岁,长时间跟成年球员对抗下,体能会迅速耗尽,但是你还在长身体,我并不建议你用过强的耐力训练方法,你得通过其他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我回去做个仔细的研究,以后来告诉你。”

我挥手送别了霍克的小汽车。

赫普斯走了,霍克来了。

伍尔弗汉普顿的天空今天阴晴不定,我的未来又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