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山木后,一名绯衣男子默默看着这一切,眸光深沉。

一旁侍卫不敢多问,心中却疑惑不已。

主子从不爱与人牵扯,尤其是女子,可几次遇到这位骆姑娘都有些不对劲。

第一次是在京城热闹的街头,主子是什么身手,竟然被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小姑娘扯掉了腰带。

当时他可在一旁瞧着呢,骆姑娘扯主子腰带的瞬间主子居然没有躲,以至于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阻止,然后……就来不及了。

第二次是前两日那个路边茶棚,主子本是路过,看到骆姑娘却走了过去。

第三次就是这次了,主子目不转睛盯着骆姑娘瞧了许久了。

侍卫探头看着素衣少女从容淡定威胁一群山匪把金银细软交出来,心头升起一个大胆猜测:主子该不会是心悦骆姑娘吧?

要说起来,骆姑娘十分美貌——不可能,主子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可是主子为什么一直偷看人家姑娘不走呢?

侍卫又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骆笙冷眼瞧着一群山匪或愤怒或憋屈或心疼把身上值钱之物留下后相互搀扶着撤退,吩咐红豆清点收获。

红豆归拢好撇了撇嘴:“真是一群穷鬼,统共不值一百两银子。”

一旁盛三郎听得咂舌。

一百两银子不少了,他月钱才五两!

骆笙举步走向盛府护卫。

一共八个护卫,此时或立或坐,身上多少都挂了彩。

“有几个受伤的?”骆笙问。

跟过来的盛三郎指着坐在地上的两人道:“他们两个伤势比较重,还有三个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剩下三个没有受伤,身上的血是那些山匪的。”

说到这,盛三郎才有些后怕:“好在没有出人命,要是再打下去就难说了。”

而有这样的结果,多亏了骆表妹。

盛三郎忽然为之前对骆笙的看法有些自责。

表妹这么能干,扯一下男人腰带怎么了。

“红豆,把银钱分一下,重伤的一人三十两,轻伤的一人十两,未受伤的一人三两。”

红豆显然做惯了散财的事,利落把缴获的银钱分了。

分到三十两银子的重伤护卫险些哭了:“多谢表姑娘赏赐。”

他们的身家性命早就卖给了盛府,护送表姑娘进京本就是职责所在,没想到受伤能得这么一大笔银钱。

骆笙温声道:“二位的伤势虽然暂时得到控制,却不宜再远行。这样吧,等到最近的城镇你们就留下养伤,再留两人照顾你们,等伤好了直接返回金沙即可。”

“这怎么行?”二人齐声道。

盛三郎瞪二人一眼:“别那么多废话,就听表姑娘的。”

众护卫这才不出声。

盛三郎对骆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表妹,咱们还是先吃了饭再赶路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特别是这一大锅骨头汤可别浪费了,受伤的人喝了能补身体。”

骆笙微微颔首。

盛三郎松口气,飞快拿起一只叫花肘子,心疼道:“这只叫花肘子早早打开了,恐怕都凉了。”

“表哥先吃没有敲开泥壳的。”经历了一次打劫,骆笙没了胃口,接过红豆递来的一碗骨头汤小口小口喝。

汤已经熬成了乳白色,散发出阵阵香气。

盛三郎吃一口肘子喝一口骨头汤,吃一口肘子喝一口骨头汤……

躲在暗处的侍卫咽了咽口水,终于忍不住提醒身旁绯衣男子:“主子,咱们要不要继续赶路?”

眼不见为净啊!

“再看看。”

侍卫:“……”

又忍了一会儿,侍卫再次开口:“主子,要不小的过去买些吃食?您看饭点儿都过了——”

绯衣男子微微点头:“去吧。”

侍卫嘴角一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主子等这句话很久了。

侍卫向盛三郎等人走去。

盛三郎听到动静警惕看来,见来人有几分面熟正琢磨在哪里见过,就看到了紧随其后的绯衣男子,惊得手中肘子险些掉地上。

“你们——”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打招呼。

开阳王的大名,哪怕他一个从没离开过金沙的人都听说过。

这可是让齐人闻风丧胆的开阳王,年前一场大胜令凶悍的齐军退至阿澜山以北,北地边境至少能得数年安宁。

传闻里开阳王脸如火炭,身高九尺,红豆真的没有认错人吗?

“打扰公子了。我们路经此处腹中饥饿,不知可否买些吃食果腹?”

盛三郎是个爽朗性子,闻言笑了:“小兄弟太客气了,遇到就是有缘,我们烤肉与骨头汤还有不少,尽管取用就是。”

不纠结了,又不是他扯掉了开阳王腰带,对方不挑明身份那他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侍卫瞄着盛三郎手中的叫花肘子:“不知这肘子——”

盛三郎忙道:“这是舍妹亲手所做,不方便赠与陌生人。”

居然惦记叫花肘子,这是表妹给他做的,总共才四只,还被红豆与丑婆婆分去两只。

“我与骆姑娘应该算不上陌生人。”绯衣男子走过来,目光锁定骆笙面庞,“不知骆姑娘想起来了么?”

骆笙面无表情看着卫晗。

她在心里早把开阳王列为一等危险人物,已经从红豆口中知道了对方名字。

卫羌,卫晗,一个害她全家性命,一个出现在废弃已久的王府欲对秀月下手,足以让她对“卫”这个姓厌恶至极。

想吃她做的肘子,做梦吧。

骆笙与卫晗对视,气势丝毫不落下风:“确实想起一些往事,也不知有没有记错,公子确定想要我现在说出来?”

她是声名狼藉的骆姑娘,而对方则是大周人人敬仰的开阳王,把骆姑娘扯掉过开阳王腰带的事当众说出来,到底谁更怕丢人不言而喻。

卫晗果然在听到骆笙这么说后沉默了。

身侧侍卫摸上腰间佩刀,心道这位骆姑娘太不要脸了,欺负他们主子脸皮薄,好想砍几刀替主子出气啊。

这时卫晗开了口,语气淡淡:“我以为骆姑娘扯掉过我的腰带,对我应该足够印象深刻。”

“咳咳咳——”咳嗽声顿时此起彼伏,好几个护卫呛得脸通红。

这一次,换骆笙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