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大门紧闭,黯淡的灯光透过窗子流泻出来,恰似赶来吃酒却吃了闭门羹的某人的黯淡心情。

就连那青色的酒幌都冻得硬邦邦,随风飘动时少了几分飘逸。

卫晗立在原处没有动。

按说酒肆没开门就该回去,总不能留下与那孤单凄凉的酒幌子作伴,可卫晗默默盯着那紧闭的酒肆大门,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委屈。

骆大都督出狱了,骆姑娘一定很高兴。

骆姑娘一高兴,酒肆定会多准备几道大菜招待客人,甚至推出新菜。

可酒肆居然没开门。

卫晗摸了摸挂在腰间的荷包。

荷包里静静躺着一叠银票,是准备今日用来预付的。

今日来吃酒的人应该极多,骆姑娘居然不做生意么?

不应该,明明骆姑娘还挺喜欢钱的。

卫晗不甘心,一步步走到大门口。

靠得近了,若有若无的酒香味钻入鼻尖。

卫晗轻吸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酒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背后传来声音:“王爷是来吃酒吗?”

卫晗转过身,对立在门内的女掌柜微微颔首。

女掌柜笑道:“咱们酒肆今日不开业,大厨去大都督府准备团圆饭了。”

大都督府?

团圆饭?

卫晗薄唇抿成一条线。

所以这就是他没吃上晚饭的原因?

说不高兴似乎没道理,可实际上就是不高兴……

心情不佳的王爷对女掌柜冷淡颔首:“那我明日再来。”

见卫晗转身欲走,女掌柜忙道:“王爷请稍等。”

卫晗停下,看着女掌柜。

女掌柜快步走进大堂,不多时提了个黑漆食盒出来递过去:“我们东家说王爷今晚若是来吃酒,就把这个给您带着。”

稀薄的夜色里,男子的唇角不受控制扬起,伸手把食盒接过来。

沉甸甸的食盒入手,唇边笑意越发明显。

“替我谢谢你们东家。”卫晗撂下这句话,提着食盒离开了酒肆。

路上,陆陆续续遇到熟面孔。

“王爷去有间酒肆吃酒啊,怎么这么早出来了?”赵尚书穿了件挺显圆润的袄子,双手揣进衣袖笑眯眯问。

老尚书心情十分不错。

骆大都督可算出来了,他可算能去酒肆吃饭了。

这些日子私房钱只进不出,怪不习惯的,还是花了舒坦。

不过还是开阳王往有间酒肆跑得勤,看来今日又是第一个。

扫到卫晗手中提着的食盒,赵尚书恍然:“王爷带回去吃啊?”

卫晗想想这话没毛病,点了点头。

“带回去倒也方便,不过这么冷的天还是在大堂里吃着热乎。”赵尚书冲卫晗拱拱手,加快脚步往有间酒肆的方向去了。

卫晗原本要提醒的话默默咽下去。

赵尚书这把年纪了,多活动一下也好。

赵尚书兴匆匆赶到有间酒肆,看着紧闭的大门傻了眼。

这是没开业?

等等,没开业开阳王手里的食盒哪来的?

老尚书一想就生气了,上前准备拍门。

没等拍门的手落下,门突然开了。

女掌柜拿着写好的告示走出来,见到立在门外的赵尚书忙问好。

“这是怎么回事?”赵尚书指指里头。

以往酒肆大堂灯火通明,恍若白昼,今日够省蜡的。

“今日咱们酒肆不开业。”女掌柜利落把告示贴在了大门上。

赵尚书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歇业一天。

这一刻,赵尚书的心情就如那冻得硬邦邦的酒幌,忒难受了。

“明日会推出新菜,您请明日再来。”女掌柜福了福身子,笑得一脸热情。

不敢不热情,总觉得这位老尚书想把她才贴上的告示撕下来。

这可不行,东家的父亲出狱了,以她当了多年掌柜的经验来看,今晚定然客似云来。不贴个告示说明情况,门就要被拍坏了。

赵尚书板着脸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想了起来:“今日不开业,那能外带么?”

女掌柜眨眨眼:“外带?什么外带?”

赵尚书狐疑打量女掌柜几眼,默默把开阳王有食盒的话咽了下去。

提出这个疑点,万一掌柜的说开阳王能外带,他不能,岂不是很没面子。

老尚书满心失望走了,路上遇到了老朋友钱尚书,遇到了带着孙子能享受半价的林祭酒,遇到了好些或熟悉或不熟的面孔。

赵尚书统统没有提酒肆不开业的事。

咳咳,大冷的天,多活动一下挺好的。

此时大都督府的饭厅里,香味已经勾得人垂涎欲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不,还有一人例外,便是骆晴。

在见到云动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开始不安:大哥为何没有来?

父亲出来后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连五哥都来了,大哥没有不来的道理。

然而这种场合问不出口,只能把疑惑憋在心里。

因为有心事,美味入口也变得索然无味。

骆大都督很快发现了骆晴的异样。

倒不是他对女儿家的心事多么敏锐,而是这么好吃的菜肴摆在面前居然不怎么动筷子,太反常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

“晴儿。”

听到骆大都督喊,骆晴心头一凛:“父亲叫女儿有什么事?”

“怎么没胃口?”

察觉数道目光投来,骆晴脸微红:“有些受凉,吃不下太多。”

“那让大夫来瞧瞧。”骆大都督叮嘱一句,见云动去夹鸭舌头,忙伸出筷子。

以前没看出来这小子胃口还挺大,话不多,就知道吃。

眼见骆大都督转移了注意力,骆晴悄悄松了口气,转而眼底浮现担忧。

骆樱看在眼里,暗暗叹息,想了想问:“父亲,大哥怎么没来吃饭?”

看二妹这个样子,要是不问个清楚大概连觉都睡不好,还是替二妹问问吧。

这话一出口,云动伸出去的筷子一顿。

骆大都督丝毫不受影响,顺势夹起鸭舌头吃下,这才语气随意道:“以后不必再叫平栗大哥,我没有他这个义子。”

骆晴脸色一白,筷子险些掉下来。

忐忑不安在这一刻终于压过了羞涩,让她忍不住问道:“父亲,大哥怎么了?”

骆大都督淡淡道:“一个一心往上爬的白眼狼,不配当你们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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