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羌提着食盒去了一辆马车旁。

青儿正靠着车壁打盹。

“咳咳。”

听到动静,青儿猛然睁开眼睛,一见是卫羌慌乱见礼:“殿下。”

“选侍在里面?”

青儿忙点头:“选侍在。”

“她吃过了么?”

青儿面露担忧:“几乎没动筷子,选侍说没有胃口。”

卫羌不由皱眉。

玉娘体弱,这样赶路确实吃不消,也难免吃不下东西。

他提着食盒钻进了车厢。

车厢中很宽敞,矮榻软毯、壁柜小几一应俱全。

一个青丝浓密的纤弱女子侧躺在矮榻上,似是睡下了。

“玉娘,你睡了?”

过了片刻,背对着卫羌的女子缓缓转身坐起,对他盈盈一笑:“殿下怎么这时候来了?”

“看你有没有用膳。”

朝花脸色苍白,笑容有些虚弱:“吃了些。”

卫羌靠过去握住她的手:“莫哄我,听青儿说你又没有动筷子。”

朝花皱眉:“青儿真是多嘴。”

迎着男人不悦的神色,她无奈笑笑:“在车厢里时间久了难免憋闷,就吃得少了些。”

“我给你带了一碗面条。”卫羌指了指刚刚放在小几上的食盒,“是酸汤熬的,兴许能吃得下。”

朝花犹豫着没有动。

卫羌劝道:“特意给你拿来的,好歹尝一尝。”

朝花赧然一笑:“让殿下费心了。”

卫羌见她笑了,心中微暖。

这些日子玉娘比以往爱笑了,让他见了心情也好一些。

这般想着,卫羌亲手揭开盒盖,小心翼翼端出青花大碗。

朝花见到那碗铺着满满火腿丁的酸汤面,眼神微变,不动声色问道:“殿下,这面条不是御厨做的吧?”

卫羌嘴角微扬,笑道:“自然不是,你猜猜这碗面条从何来的。”

朝花想了想,道:“莫非是从骆姑娘那里得来的?先前听殿下说这次秋狩骆姑娘会带着酒肆大厨来。”

“玉娘果然聪慧。”卫羌赞许点头,把一双筷子递给她。

朝花犹豫了一下,指尖轻颤把筷子接过,挑起几根面条送入口中。

“如何?”卫羌看着她,语带期待。

朝花把面条咽下,点点头:“很好吃。”

卫羌笑了:“那你多吃一些。”

“嗯。”

眼见一大碗面条快要见底,卫羌忍不住道:“面冷了不好吃,剩下一些也无妨。”

以玉娘的胃口,吃得是不是有点多了?

朝花停下筷子,眼中闪着愉悦的光彩:“面冷了也很好吃。”

卫羌登时没了话说,等到朝花连面汤都喝下,压下心惊提议道:“玉娘,不如出去走走吧。”

朝花望了一眼车门,犹豫道:“这合适么?”

“怎么不合适,眼下刚用过午膳,许多女子都在外面散步。”

朝花这才点头。

冷眼看着卫羌先出了车厢,朝花摸着微胀的肚子扬了扬唇角。

走出车厢,微凉的风迎面吹来。

朝花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举目眺望。

目之所及,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离着启程还有一段时间,在附近随意走走吧。”

朝花回头看了一眼车门。

“怎么?”

“殿下不如带我去见识一下有间酒肆的大厨吧,妾很好奇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酸汤面的大厨是什么样的。”朝花嘴角含笑说着这话,看似随意,实则紧张得攥紧了拳头。

她饿了几顿等来这么一个机会,若是错过,又不知等到何时。

见有间酒肆大厨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她要看一看那个人是不是秀月妹妹。

卫羌哪里知道眼前人的步步为营,闻言笑道:“也好,正好把食盒还回去。”

朝花弯腰进了车厢把食盒拎出,微笑道:“妾拎着食盒吧。”

看着朝花唇边的微笑,卫羌眸光闪了闪,莫名觉得这抹笑容有些熟悉。

倒有些像骆姑娘笑起来的样子。

“殿下怎么了?”

卫羌摇了摇头。

他一定是魔怔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玉娘与骆姑娘怎么会有相似之处呢。

若要说像,其实玉娘身上有像洛儿的地方。

洛儿曾说过,疏风聪颖在天资,玉娘聪慧在通透,两个要带去平南王府的丫鬟不是给他当侍妾的。

她会把她们许给能并肩的男子,方不负她们跟了她一场。

那时候,他有些恼,恼洛儿看轻了他对她的心意。

可到最后,是他食言了。

洛儿死了,不紧紧抓住她留下来的人,他太难撑下去。

“走吧。”卫羌微微点头,走在前面。

朝花垂眸跟着,心底冷笑。

这个自欺欺人的男人,真是把她恶心透了。

骆笙那里已经不见了那道绯色身影,只剩盛三郎几人帮着秀月收拾锅碗瓢盆。

这些家什都是从酒肆带出来的,可不能有个闪失。

“表妹,太子又来了。”盛三郎端着放冷的铁锅恰好抬头看了一眼,忙提醒骆笙。

骆笙看了过去。

秀月也看了过去。

一只青花大碗从秀月手中掉下去。

盛三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情急之下忙用铁锅去接碗。

一只手稳稳把青花碗接住,放到了一旁长案上。

盛三郎不由赞道:“石四火,身手真不错啊。”

石燚严肃看他一眼,没吭声。

这位盛公子与骆姑娘的丫鬟一样,都很自来熟。

“骆姑娘,我来还食盒。”卫羌见他的到来造成一点小乱子,有些好笑。

“殿下客气了。”骆笙视线越过卫羌往朝花身上落了一瞬,侧头吩咐秀月,“秀姑,你去把食盒拿过来吧。”

半晌,秀月吐出一个字:“是。”

她一步步向朝花走去。

朝花立在原地,面上竭力不露出异样,心中早已惊涛骇浪。

那是秀月!

尽管毁了容,变了模样,可秀月的声音没有变。

更何况她精于易容,一个人外在的变化难以瞒过她这双眼睛。

秀月已经在朝花面前站定,向她伸出手来:“贵人把食盒交给我吧。”

朝花似是被“贵人”这两个字刺痛,拎着食盒的手猛地一颤。

那只戴着金镶七宝镯的手把食盒递了过去。

卫羌的声音适时响起:“玉娘,这就是有间酒肆的大厨了,你这下见到了吧。”

朝花抿唇:“是,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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