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只感到后背一凉,就倒了下去。

他们恰好要走到拐角处的一处店铺。

店铺外高挂的大红灯笼散发着橘光,与走在前面的王府下人手中灯光交融,把倒下来的平南王照得清清楚楚。

平南王妃看到了那支没入平南王后背的羽箭,以及蔓延开的鲜血。

她发出一声短促高昂的尖叫,随之软软倒了下去。

挑灯的王府下人大惊,立刻把灯笼一扔,扑到平南王夫妇面前大声疾呼起来。

跟随的护卫有的俯身查看平南王情况,也有的拔刀向外,警惕打量四周。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窜起一道黑影,直奔骆笙隐藏的方向而去。

对于平南王有暗卫相随,骆笙早有所料。

毕竟到了这样的地位,又是丧尽良心得来,哪有不怕死的。

射出那支羽箭之后,她立刻从树上跃下,拔腿便跑。

大树栽在临街的一处店铺后,跳下来就是一条长巷。

这条巷子,她也是熟悉的。

巷子是由一排临街店铺与一排民宅背向形成,没有门开在巷子里,不必担心突然有人推门而出,撞见这一幕。

一口气跑到巷子尽头,左前方就是一棵老树。

老树不知在此处生长了多少年,依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骆笙从那棵树旁边掠过,手一扬把弓往树杈间一塞,那把专为平南王准备的弓就不见了。

树杈间有个树洞,是她事先探路时发现的。

从栖身暗杀的那棵树,到跳下来后要跑过的长巷,直到进入有间酒肆,路过的每一处她都仔细查看过。

这把弓绝不能带回酒肆。

藏在这里,即便被人发现也无妨。这么一把再寻常不过的弓,无人会怀疑到她身上。

可一旦在酒肆被人发现,那就难说了。

骆笙没有停留,脚下速度更快。

她身手或许不及追在后面的暗卫,但论对此处的熟悉,甩暗卫八条街也不夸张。

前方就是灯火通明的有间酒肆,平南王遇刺传来的动静已经使酒客走出酒肆,站在门口张望。

骆笙贴着墙角停了下来。

从此处到酒肆只隔着一条青石路,却全无遮挡。

迎面就是跑出来看热闹的酒客,身后则是追赶的暗卫。

停下来的骆笙却不是真正停下来,而是伸手推开一扇门,闪身而入顺势把门拴上。

这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宅子,里面空无一人。

仿佛对此处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了然于心,骆笙直奔柴房。

柴房里杂乱堆着柴火,绕过去是许久不用的一口大米缸。

米缸里自然没有米。

骆笙揭开盖子跳了进去。

这处宅子的主人也是她。

她当时买下的不只那家脂粉铺,还有这个宅子。

平南王遇刺的动静传到酒肆这边时,后厨听到风声要滞后一些。

秀月走进酒窖,抱起一坛酒正准备出去,突然听到角落里有声响。

秀月站定,皱眉寻觅声音来源。

莫非酒窖有老鼠?

她抱着酒坛往那个方向走了数步,忽然发现墙根处的酒桶盖子正一点点移开。

秀月后退半步,双目瞪大。

因为太过紧张,嘴角不受控制**着。

好在这些年的磨难让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夺门而逃,或是失声尖叫。

最初的惊恐之后,秀月反而上前一步,举起了酒坛。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

到现在,秀月当然明白不是老鼠作祟。

酒盖被彻底揭开。

骆笙冲着正要把酒坛子砸下来的秀月低声道:“秀姑,是我!”

秀月高举着酒坛,看着从酒桶中跳出来的骆笙大惊失色:“姑娘——”

“嘘——”骆笙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阻止了秀月说下去。

站定后,她把酒桶重新整理好,飞快脱下一身黑衣,甚至连鞋子都脱下来,全都塞在秀月怀里。

“把这些拿去厨房烧掉,回头细说。”骆笙理了理鬓发衣衫,穿上先前脱下藏起的绣鞋,接过秀月手中酒坛大大方方向外走去。

平南王遇刺的动静已经传到这边来,她不能长久不出现。

而选择在秀月面前从酒桶中出来,是她有意为之。

她的身份,也该让秀月知道了。

只能说一切赶巧,恰好秀月在这个时候进了酒窖。

她揭开桶盖的一条缝隙看见秀月,干脆直接出来。

当然,除了秀月也不会再有旁人能进酒窖。从一开始她就交代过酒肆的人,酒窖只许秀月出入。

理由也很简单,酿酒重地,除了她就只能参与酿酒的秀月进去。

而那些卖给酒客的酒都是提前取出放在厨房,倘若不够,秀月再去酒窖取。

骆笙抱着酒坛从酒窖走出,见壮汉正站在院里往大堂张望,淡淡问道:“看什么呢?”

壮汉吓了一跳的样子:“东家,我没偷懒,豆子都快磨完了呢!”

“有客人闹事?”

“不是,好像是外头出事了。”

骆笙越过壮汉走进大堂,把酒坛随手往桌上一放,扫量着大堂。

大堂里已经空了,只剩一桌桌杯盘狼藉。

不,临窗那一桌还有一个人。

他一袭青衣,独自饮酒,仿佛丝毫不受外头动静的影响。

似是察觉到什么,男人忽然抬眸看过来。

与对方视线相撞的瞬间,骆笙心头一跳。

那双平静幽深的眸子,仿佛不动声色看透一切。

“外头是不是出事了?”骆笙面不改色走过去。

比沉得住气,她自信不输于人。

卫晗往门口处扫了一眼,平静道:“似乎是有歹人作乱。”

骆笙已经走到近前:“我也是听到动静出来的。王爷怎么不出去瞧瞧?”

卫晗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二人离得有些近,淡淡的酒香瞬间把骆笙包围。

骆笙没有因为过近的距离后退,而是疑惑望着他。

近在迟尺的男人笑了笑:“热闹不及酒肆的美酒佳肴吸引我。”

这个理由骆笙听不出是真,也听不出是假。

她不动声色看唇畔含笑的男人一眼,抬脚往外走去。

“骆姑娘。”身后响起男人的唤声。

低沉清澈。

骆笙停下,回眸看他。

“珠花歪了。”他抬手,从少女浓密如云的发间把唯一一朵珠花扶正。

骆笙平静看着他,心往下沉。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