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尚书深知梅宰相那看似知心的问话,背后藏着巨大的陷阱,思虑了各种可能以后,才小心的回复道:“大人,请容下官禀明,不是下官不肯调粮,实在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陛下在东征军出征时即下召征集粮草,大人也是知道的;这南方今年受灾,无粮草可调,也是大人同意按旧制用银子折粮草的。谁知这北方也不肯调给粮草,也要用银子抵,大人当时正在家中休养,此事交由庭议,至今尚未议出结果,但是北方各郡府怕误了军情,已按旧制把折合的银两全部交到户部,户部也转到了兵部,只是现在的粮价,这银子若去购粮,只怕购得的粮草不及原定粮草的二成。这事还请大人定夺。”

梅香儒听了,心中暗自佩服这人,前面几句把责任全推给了他这个宰相,最后一句又把这个皮球一下踢到他这来了。

不过他打算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他既想管事,就得拿出些手段来,当然也要得罪些人喽,怕这怕那什么事也做不了。

都说无知者无畏,这话用在梅相爷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在他的眼里好像没什么是可以害怕的,不管是南方仕族还是北方仕族,不管是亲王还是皇上,他对他们的了解多半从电视电影中知道的,至于大兴国的情况则是大管家、梅落、陈烈一众下人告诉他的,他还没有真实的接触过这个社会。

理论上知道和从实际中体会那差别是很大的,感观上的刺激也是不能比的。也没任何人敢跟他说,得罪了这些人后果很严重。

别人对这些势力的恐惧和敬畏来自这些势力多年对他们无处不在的压迫,而他完全没这些认识。他现在真应了那句话了“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要是让那些官僚们知道了,不知会不会称呼他一声“傻大胆”,。

当梅香儒用手拍了拍鲁尚书的肩膀,平声静气的说了声:“既然大家都知道军情紧急,交了银子来,那就赶紧去购粮吧!购得粮草分批运往前线,每凑足一万石起运一次

。”

鲁尚书一时以为这梅相爷是没听明白自己刚才的话,自已明明有告诉他,这银子购粮只有二成。那里能调运。诘诺了一下,再次提醒道:“大人,这按旧制交上来的银子,只能购到不足调运粮草的二成。户部一时又拨不出银子,现在这事还在朝议中。”

梅相爷对他的提醒似无所觉,依旧吩咐道:“今晚兵部就行文,全力购粮,在没有粮运出前,兵部所有人员,不得吃饭。”朝众人扫了一眼,问了句:“谁是负责执掌军法赏罚的?”就有一个瘦干的小老头上来,哈着腰,点着头,小心翼翼的应道:“回大人,下官黄後华,主管军中赏罚。”梅香儒这时已转到大案后坐了下来,淡淡的说了声:“那就由你来监督,谁若敢在粮草运出前,吃东西,就革了职,拉出去打五十军棍。”那小老头无来由的一哆嗦,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这粮不定那天能筹到,谁能饿到那时候啊。兵部这些个大爷哪个又是挨得了饿的,可宰相大人也是得罪不起的。少不得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梅宰相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下一刻一边用手指轻敲着大案发出“嘟嘟”的声音,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要是敢徇私枉法,信不信本相就灭了你九族?”停了手,又不紧不慢的来了句:“敢拿大兴的存亡做儿戏的,本相就先一步送他们上路,到了地府本相也省得寂寞。”

鲁尚书心中也是一紧,这梅相爷除了爱弄个权,平时很少管实务,这一上来手段还真够黑。

梅相爷看来是较了真,自己不解释一下,真要执行起来那麻烦可就大了。鲁尚书想到这,再也沉不住气,说道:“大人,那户部拨的银子还没到呢?”

“噢?”梅香儒故用不明所以的问道;“方才不是说折粮草的银子已拨来了吗?”

鲁尚书气急败坏道:“那银子是拨来了,可补拨的银子还没到。”

梅香儒道:“那银子不是银子,不能买粮?”

鲁尚书气得没招了,只好耐心解释道:“大人,那银子根本买不足计划要调运的粮草。”

梅香儒突然加重了语气道:“本相已说的很明白,分批购粮,足一万石发运一次,难道鲁尚没听明白本相的话?”

鲁尚书已被他磨的彻底没脾气了,他都点这么明白了,他还要分批发运,只好道:“大人,那粮草都是按计划发运的,在户部没拨足银子前,谁敢发运?又有谁担得起这责任?再说发运的粮草不足恐怕会引起军中恐慌

。让大将军误会。”

梅香儒冷哼一声说道:“怕担责任,怕误了你的前途官路才是真吧?”鲁尚书辩白道:“哪里是下官怕担责任,分明是有朝庭的规制,怎可随意更改。”

梅香儒虽然不清楚大兴的规制,可哪国法律也不可能明确规定军粮怎么运的问题上来?

于是反问道:“那请问大兴朝庭那条那款规定军粮不能分批采购押运的?本相怎么不知道?”

鲁尚书还真被他问住了,大兴国任何有文字性记载的书面文件也没有写过军粮不可以分批采购、押运的?只好含糊其词道:“以前从来没有此类先例。”

梅香儒怒目道:“那饿死前线将士,可在大兴有先例?”

鲁尚书道:“大兴建国以来从没有饿死过前线士卒过。”

梅香儒拍案而起道:“那你怎么敢破这个先例?有谁指使授意吗?“

鲁尚书吓了一跳,这帽子可就扣得大了,赶紧叩头道:“下官不敢,下官哪里敢饿死士卒。更别提有谁指使授意,就是有人指使下官也没这个胆啊。”

梅相爷疾言厉色道:“好一个没有先例?好一个按计划发运,好一个没有银子,好一个会引起军中恐慌,好一个大将军误会?按计划粮草早该到前线了,你怎么不按计划发?户部早就拨来了银子,你怎么一粒粮不买?你一粒粮都不给,军中就要断粮,饿死人了你就不怕军中恐慌?给少了怕大将军误会,不会大将军就不误会了?你倒给我说说这怎么解释?”

世上最怕较真的人,何况这些官场上的推诿之词,大家心里明白,说的人在找籍口,听得人顺坡下驴,给个台阶,众人都好过。官场上就是这样,花花轿子众人抬,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若较起真来,这些话那里经得起理论。谁知梅相爷就较了真,还真让他没话说了,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他干脆来个三缄其口,给你来个,任你批我就是不解释,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鲁尚书一时无言,旁边却有看不过去的,员外郎王玉清上前几步禀道:“大人所言差异,就是兵部现在买军粮,也得户部给个话,不然这后续的银子若是不给,岂不是还要饿死大军

。”

梅香儒没有理他,那个单位都会出些这样爱漏能的人,以显示自己比别人水平高,他最是看不惯这号人,也没把他往眼里去。

见那鲁尚书装起了死狗眯起眼,暗哂一声,心中冷笑道:敢跟我装腔,看不剁了你的尾巴,有本事就一直装下去,爷才佩服你。

梅相爷又走到鲁尚书身边,绕着鲁尚书踱起步来。最后站在他面前不盈一寸处,高声训诉道:“你身为兵部书,主管全**政事务的长官,手里握着大权和户部拨来的银子却不拨一粒粮,让边关将士饿死,是何居心。身为大兴高官,却卡下军粮不发,根本就是在助敌。你别告诉本相,下属都不听你调度,你也别告诉本相,是大兴皇上或是本相让你这么做的。你不是要本相批示吗?本相今天就命你尽一些力量给前线供应军需物资。户部没说话,你要什么都听户部的,还设兵干什么?你要不要皇上也给你下道旨?”

鲁尚书本来还是很想装下去的,可梅相爷一下把他的不做为拉高到助敌的高度,问题就严重了,若是他再推三阻四不执行,皇上真给他判个通敌之罪,那可是诛九族的啊。他在官上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对察言观色体会上意绝对是聪明而有天份的,他擅于体会上峰暗中的意图。今天梅相爷看来是动了真格的要为皇甫家助一臂之力了。这要是被他扣上通敌的大帽,不罢官也得脱层皮。

一下像是被谁踩着了尾巴,再也不敢低头装傻,对相爷低诉道:“大人请恕下官一时糊涂,墨守成规险些误了大事。下官这就叫人组织采买、押运前线。大人教训的是,这是下官份内之事,下官本应尽心尽力做好,何需大人再请旨。”

这一句听来合情合理,却又直接把他的不做为归于一时糊涂,墨守成规上去了,但在梅相爷听来却感到莫名的心烦气燥,那是十万人的命,一个国家的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就打算一句话了了。以致梅相爷竟然气得袖子下的手都有些哆嗦起来。

鲁尚书非常有眼色,平时和梅相爷关系不算好,可也说不上不对劲。在大兴想当个官,是很不容易的,你得有钱有势、有关系、有门子才行。他们这些人,个个是仕族出身,家里不说富可敌国,也算得上大富大贵了,可梅宰相就不一样了,家里是个没落仕族,根本就倚靠不上,只能勉强算是在名誉上沾着点仕族的光。与他们这些真正的名门望族比起来差远了。他们在这一点上也很瞧不起他。要不以他的文采风流又状元及第,当初褚家大小姐也不会拒婚了

。可架不住人家有皇上宠着。一跃成了宰相,他们这些名门子弟还得屈尊在他之下。别个依旧不怎么买宰相的帐,可鲁尚书不一样,他每次遇到梅宰相都恭恭敬敬地唱个肥喏,表示问候,这多多少少给梅相爷留下了良好的印像。平时对他这个尚书还是很迁就,很宽容的。今天的事,他很快发现梅相爷与以往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不过相爷来势凶猛,他可不想被吹折了,所以他很快就顺着相爷的这股风倒了过来。

梅相爷却丝毫未因为他的服软就放过他,又厉声命令道:“从今日起,兵部所有文书,加急的呈请报批不得超过三刻,其他行文,一律当日批转。兵部全天留人值守,所有公文,不得压滞。必须做到当日事当日毕。凡是呈请批示的公文、奏折兵部必须调查后,写明自己的意见。”这时梅宰相已转到大案后,拿起一本折子扬手道:“像这样一个字不写,只是呈请批示的,本相见一本就送你一板子,你若不怕打,就偷这懒。”

鲁尚书小心道:“大人教训得是,下官谨记大人教诲。今晚兵部人等就在此全力处理公文,绝不会再压滞。”

梅相爷突然问了句:“鲁大人打算什么时候派人去筹粮?”

鲁尚书赶紧应道:“明日一早,下官就着人全力筹粮。”

梅相爷皱眉问道:“现在离明日早晨还有几个时辰?”

鲁尚书猜不透相爷这么问是什么目的,只好如实答道:“还有四个时辰。”

梅相爷戏谑道:“鲁大人是不怕自己多饿几个时辰喽?你不怕饿,等得了四个时辰,可前线将士却等不得,这四个时辰够打场仗的了。”

鲁尚书这才明白相爷是要他们连行动。这下再不怠慢,赶紧再次行礼起身,给兵部大小官员分了工,处理紧急公务的。处理公文的,发文的,带人四处去购粮的。前面虽然拖泥带水的让人气恨,可真要行动起来却也是雷厉风行,几下就敲定了人员,分好了工,自己也请了梅相爷与他亲自坐镇。顺便把该请示,呈批的公文写上批示,报请相爷大人批示。梅相爷正在愁自己写不得字,就听门外一阵喧哗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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