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虹桥机场候机室,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皮鞋铮亮,头发密实油黑、风度翩翩的美国BTR保险公司中国公司总监理张珙,在和情人舒明明作缠绵的告别。已经年近40岁的张珙,从表面上看,也就是30岁出点头的样子。他的脸上没有40岁男人的深刻沧桑和皱纹,也没有40岁男人基本上都有的秃发或白发。他油黑的头发不是美发店伙计们的杰作,还是不折不扣的父母给的原装产品。他无可挑剔的外表和无可挑剔的学问和能力,不仅赢得了BTR保险公司的青睐,更赢得了姑娘们的芳心。在现代前卫姑娘们的眼里,具有这样条件的男人,是上帝赐给她们的猎物,遇到了不死死抓住,那才是十三点呢!舒明明就是众多美女猎人中的一个,她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打退了其她猎人,最后把张珙这个猎物抓在了自己的手里。当她得知张珙的老婆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时,暗自欣喜,某一天,她悄悄地用针在安全套上扎了几个看不见的眼,然后又在某一个计划好了日子的温馨夜晚,和张珙共度良宵,偷偷把张珙生命的种子,安种在了自己的土地上。一个月后,在又一个温馨的晚上,当张珙进入情绪,兴致勃勃地剥她的衣服时,她把盖着红色“阳性”两字的诊断书拿给张珙,娇羞地说:“你又来了,看看吧,这是你干的好事。”

张珙疑惑地接过诊断书,没看出什么来,拿眼睛看着舒明明:“你什么意思?咱们不是每次都用那个吗?”

“还说哪,”舒明明仍旧娇羞地说:“难道你忘了,那天,在苏州,你用那么大的劲,把套都捅破了,哪里像个40岁的人,倒像个20岁的野蛮人。”

“我就是野蛮人,”张珙被她的娇羞引得着了火,不管不顾地把她放倒,“我就野蛮,让你再怀一个。”

舒明明之所以最后独占了张珙,就是因为跟她在一起,让张珙觉得自己像个20多岁的年轻人。舒明明怀孕了,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本来,他没有娶舒明明的意思,怎么说呢,舒明明漂亮是漂亮,年轻是年轻,可她骨头里有他不喜欢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又说不清楚。或许是北方人与南方人的区别,或许是所谓的上海人的精明,或者是所谓的上海女人的精明,他是北方人,在旅顺的军队里长大,不喜欢这种精明。然而,与莺莺比起来,这个女人虽然很浅薄,但莺莺却没有她的妖艳和风流。他曾经那么爱莺莺,莺莺是从古书上走出来的美人,那么优美,那么安静,那么高雅。但是,唉,一想到这个但是,张珙的心就很难过。但是,莺莺太古典了,甚至古典到不谙风情。在他和莺莺行闺房之乐时,他从来没有看见莺莺投入过。虽然她是那么的美妙,但是,那美妙是她天生所带,不是因为爱他而致。每次,当他舒服得想吼叫的时候,而莺莺还是那么优雅文静,让他立刻失去了吼叫的冲动。他多么希望莺莺和他一起达到原始状态,被汹涌澎湃的爱一起淹没。可是,从来没有过。莺莺总是静静地让他在她的身上动作,好像是在作着心甘情愿的牺牲。这给他很大的打击,后来,他慢慢地不再向她寻欢,尤其是3年前当他知道她不可能再怀孕后,基本上停止了向她寻欢。一开始,他还担心莺莺不高兴,可是后来慢慢地试探,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莺莺什么反映也没有,他在放心的同时,也很灰心。正好,上海有一个很好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想,离开莺莺远一点,可能好一些。

其实,他离开莺莺的原因还不止这些。近几年来,他跟莺莺在一起,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这是让他说不清楚的一件事。莺莺的高贵高雅,曾经是他的骄傲,甚至是光荣,但是后来,这种高贵与高雅,成为他精神上的负担。很多时候,在莺莺面前,他很自卑,这真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想他张珙,从小在被吹捧的环境里长大,很是自我膨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莺莺面前会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莺莺太完美了,她不仅美丽善良,还聪慧过人,他不知道像莺莺这样的人是怎样长大的,她像是从月亮上走下来的,不食人间烟火。她清纯透明,如同瑶池里的一枝琼枝,这本来是吸引他,让他欣喜若狂的东西,可是,后来他发现他太累了,日子越长他越觉得累,面对这样的琼枝,你也要一尘不染,才能与她相配。可是他张珙,出身军人之家,父亲是一个从战场上滚出来的军人,从小所受的教育,与莺莺有天壤之别。莺莺出身书香门第,祖父和父亲都是留洋博士,母亲是大家闺秀,虽然在解放后他们在各种运动中受尽磨难,但是长在他们骨子里的那种让人说不出的高贵,没有任何改变。就连出生在文化沙漠“文革”期间的莺莺,也在父母亲的熏陶下,琴棋书画,无所不会。在这种代表着中国文化深厚精神的家族面前,张珙感到了自惭形秽,甚至会感到自卑。在这样的家族面前,所有世俗的东西,金钱、权力、地位,全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有自己的精神家园,而这精神家园,能够让他们坦然地迎接人生带给他们的顺利曲折和喜怒哀乐。莺莺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不贪心不贪财,甚至于在单位里也不争不求。但她天生丽质,不用费太多心思,随便穿件衣服,不化妆,也比那些全身名牌,出门前要捣腾一个小时化妆的女人耐看,关键是有气质。她不争名夺利,可是她的遗传基因太优秀,聪慧无人能比,所以研究成果丰硕,教书教得是得心应手,深受学生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