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一笑,斥了李逸风一句:你算老几,架得住排挤你么二队的刑警天生有一种优越感,即便是市县的同行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你个乡警他笑着看余罪有点尴尬的表情,突然问着,我怎么觉得你和我的感觉一样

你什么感觉余罪问。

巨失落呗,妈的,辛辛苦苦办案,到头来,一句话就否定你了。我这段时间就想,咱们图什么呀张猛道。不是牲口哥没有思想,而是不轻易表白罢了。

一听这话余罪不悦了,直道:你打人,你是犯错的,咱们的感觉怎么可能一样

拉倒吧,你下药讹人坑人,比我打人无耻多了。张猛辩道。

我那是为了办案,找出线索,你那是纯粹为了发泄,这本质上是不同的。余罪又道。

可结果是相同的。张猛笑着,一指兄弟仨道,看,咱们坐一块了。

余罪一愣,又自嘲地一笑。李逸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看看那位,突然迸了句:你俩说话,很像失散多年的兄弟啊。

滚蛋余罪和张猛,同时向李逸风喷了一句。相视一笑,张猛换了个口吻道:我觉得解冰好像对你有成见,不过说实话,我也挺佩服他的,咱们同一届的同学里,他干得最好,而且从来不像咱们这样办案。

成见呵呵,我还对他视而不见呢。余罪笑了笑,起身回屋了,又懒洋洋地撂了句,我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如果那位偷了几年,蹿了几市,连手下都不知道他真名真姓的老七就这么容易落网了,那我可就太失望了。

说着拍上了门,果真休息去了。张猛和李逸风面面相觑,李逸风很不理解地问张猛道:猛哥,早抓住不好吗有什么失望的

这就像我和你打架,胜负太没悬念,没意思。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玩得才有意思。张猛道,对于刑警这一行,干得就是斗智斗勇,越强的对手才会有越强的兴趣。否则较量起来就索然无味了。

那这个老七是吗李逸风好奇地问,此时好像连他也有兴趣了。张猛蹙眉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逸风换了个口吻道,这样,您说解组和我们余所长,谁能拿下来这个案子吧

这没法说呀,要论出任务,解冰是无可挑剔的,指挥有方,精通电脑,熟悉业务,大部分的技侦设备都难不住他,我跟他出了几次任务,都完成得很漂亮。在我们二队,队长基本把他当接班人培养啊。张猛酸酸道,不过说得很中肯,再怎么说,人家的优秀也是锻炼出来的。

那我们所长怎么样李逸风好奇问道。

呵呵你们所长,我以上说的那些优点,他一点都不沾。张猛笑着道,他整个一警务不通狗屁不懂,只会喝酒闹事整人,实在没法看好他呀。

李逸风一听,乐得眼眯成一条线了,笑了好半天才竖着大拇指道:这个评价很中肯,我们所长自从上任后,干的就是这些事。

两人相视笑着,说着余罪在羊头崖乡的种种,终于找到消遣郁闷最好的话题了

尔虞我诈

当二队的方可军匆匆赶到古寨县看守所的时候,县刑警队的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一趟是临时任务,他和县大队的同志直接进了看守所,登记签名。要提审的居然是一个偷牛贼,实在让他很郁闷了。一般情况下,二队所接除了辖区的案子,就是些久侦不破的抛尸纵火袭警等等一类的重案,查偷牛案,可是有史以来第一遭。

县大队的也很奇怪,羊头崖乡的一个偷牛案子,居然把省城重案队的同行惊动了,他严重怀疑可能是嫌疑人还有其他案子。两人等着的时候,都默默坐着,一声未吭。

等待的时间不长,不一会儿法警提着戴铐子的嫌疑人进了审讯室,草草一问,验明正身,姓名牛见山,年龄四十九岁。县大队的问完,等着方可军开口了。

牛见山,辨认几个人提醒你一句啊,不要让我再跑第二趟。方可军起身了,掏着手机,那是前方发回来的嫌疑人照片。牛见山是在看守所过的年,不过相比羊头崖那个恐怖的地方,这里不啻于天堂了。牛见山连连点头,早被大狱熬得没点骨头了。

第一张,丁一飞的照片。大屏幕显示得很清楚。牛见山摇摇头,不认识。第二张,杨早胜的照片,继续摇头;第三张,陈拉明,继续摇头;第四张,仍然摇头

第五张,放出秦海军于向阳的照片时,牛见山继续很肯定地摇头。

这就不对了,似乎两拨偷牛的,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方可军蹙着眉问着:你确定如果指认出其他嫌疑人来,对你可能是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再看一遍,仍然是摇头摇头突然间,牛见山的眼皮跳了跳,方可军的手势随即停下了第三张照片。不过那个照片上是个无足轻重的嫌疑人,陈拉明。这个嫌疑人是从屠宰场的送牲畜车上捕捉到的。

认识他

好像认识。

什么叫好像,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认识。

他是干什么的

收牛的呗,我们搞到货,一般都是老七通知我们送到哪儿,然后有人来接,去年就是,就是他收的货。

哦,盗窃和销赃是分立的,方可军停顿了下,又问着:既然打过交道,怎么用好像这个词。

都是半夜送货,有些看不清楚呗,这个人是个酒糟鼻子,好认。牛见山道。

那老七呢方可军又问着,你先前的交代里,老七是你的领路人,这些照片里有没有老七

这个我真不认识老七。牛见山为难道。

牛见山,需要我向你重复一遍吗别让我再跑一趟,你想隐瞒什么,都这份上了,有必要吗方可军苦口婆心地说着,县局的刑警也恫吓了一句,牛见山吃不住劲了,使劲解释着:我真不认识老七。

那把你们怎么做的案再重复一遍,包括你怎么认识照片上这个人的,在先前的交代里,你可没描述过这个酒糟鼻子的人来啊。

就是我堂弟有次喝酒无意中告诉我这弄钱的办法的,他给我个电话号码,我一联系,他们问我养过牛没有,一听说我养过,就同意让我试试刚开始搞得神神秘秘的,给了一包黑药膏教我们抹在路上。我本来就不相信,谁知道那玩意邪了,还真管用,牛跟犯魔怔了一样,自己就走上山了,我们牵回去给他就成这人就见过两次,都是他收的货,对了,给我们那药膏还收钱呢

重复叙述着以前的交代,基本吻合。到现在为止,这个匪夷所思的偷牛案中那种能把牛诱拐走的药膏,凭二队的检测水平居然还没有分析出准确的成分。

没有什么新发现,换了嫌疑人朱大刚,这是个有点蠢的憨货,就负责作案牵牛,什么都不知道,那边司机杨静永也讲不出更多的情况来了。提审的这三位看样子是处在底层的土贼,并没有问出什么线索。

出看守所时,方可军叹了句,现在的农村真够呛,偷的几头牛的案值都好几万了,那朱大刚还期待地问啥时候放他回家,他还准备春耕呢。

没办法,一直还不就这样子,现在为了点钱,都开始没底线了。县局刑警队的同志道,又客气地说着有事安排给他们就行,别跑这一百多公里冤枉路了,这拨土贼,没多大价值。

方可军笑了笑,告辞上车,在路上把县看守所的讯问情况,一一传回了远在省城的二队

时间指向上午十一时,从会议室散会出来,邵万戈送走了市局的相关领导分管刑侦的苗副局长,刚刚上任的支队长政委,还有闻讯而来,对这个跨市组织盗窃及销赃有兴趣的省厅的犯罪研究处人员。但就邵万戈现在所知不多的汇报情况,明显还是让领导们稍有失望,只给了一个指示:补充侦查。

送走了人,他快步向顶层小会议室上来。早晨时候马秋林才休息,不料到会议室时,马秋林已经醒了,正躬身在一个白板上画着嫌疑人关系树,大部分名字还空着,不过已经填上了羊头崖乡的三名以及翼城暂时拘留的两位知情人。

看到桌上饭菜已经没有热气了,邵万戈拨着电话,叫内勤上来。这一说话把马秋林惊醒了,他笑了笑,邵万戈埋怨着怎么没吃几口。马秋林不好意思了,直说自己老毛病了,心里一有事,就吃不好睡不着了。

邵万戈理解地笑了笑,老侦查员里,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还真是现在的队员学不来的。他看到丁一飞杨早胜等四个名字已经和牛见山关联上时,笑着转着话题问:最新消息收到了

嗯,小方给我通过话了。马秋林道。看邵万戈这样子,他也笑着问道,请到尚方宝剑了

邵万戈这会儿可摇头了,暂时没有,许是分量还不够。重案队不同于其他单位,不是地市刑侦上主动要求,不是社会影响巨大,不是极其恶劣,一般都不会主动介入。

看来领导认为这个偷牛案的恶劣程度,还差了点。马秋林理解了,给了善意的一笑。内勤来把饭端走了,看看又快中午了。马秋林心系着案子,直问着:那下一步准备怎么办这可不是你们二队警力单独能完成的事。

我不正发愁嘛,二队七个组,差不多每组都有压着的担子,赵昂川和解冰手里有一桩伤害案还没结呢。其他组不可能给抽调到外线。不仅不能抽调,如果有猝发案子,他们还得回来。邵万戈叹气道。马秋林给了无可奈何的一笑,爱莫能助了。

没办法,这个问题无解。除非有足够影响力让省市一级高度重视,可现在看来,明显还缺乏全省范围内类似案件并案的可能,当然,苗头是有的。邵万戈指着嫌疑人关系树问着马秋林道:马老,今天出了个怪事啊,翼城牛头宴的老板秦海军,和羊头崖乡落网的嫌疑人牛见山,他们口中的老七居然不是同一个人,可奇怪的是双方居然有瓜葛。

证据太少,现在我可不敢妄下定论。马秋林道,一贯的谨慎。

可没定论,没有并案切实的证据,恐怕我们得不到更多的警力支持啊。如果是一地一隅的小案,那就显得我们二队手伸得有点长了。邵万戈道。他仍然在担心,担心这些仅仅是些小土贼,如果那样的话二队还倾力介入,就要出笑话了。

再等等吧,现在所知的太少了,案子也需要时间来发酵。马秋林有点按捺不住,安慰着自己道。

中午饭两人就在会议室吃的,可吃的没有说的多。目前看似揭开了案子的冰山一角,但却并没有越来越清楚的感觉,反而觉得越来越模糊了

模糊还好一点,乱就不好了。

翼城市派出所撒出的民警,感受到这不寻常的问题了。

西关庄牛头宴的老板,看着几张嫌疑人的照片,出于对中毒事件的恐惧,指着一张道:就他,就他他给我们送过牛,可没出过问题呀

老七对,他就叫老七。

老板说对了,民警就发现不对了,西关庄老板指认的老七是杨早胜,是前一日开猎豹被交通监控拍下的,但和上一家指认的,不是同一人。

另一边,东林巷屠宰场的老板,拿着陈拉明的照片很确定地说着:这不就老七吗牛贩子,大家认识,挺够意思的,货好,价格便宜,零头一般都不要,比国营牧场要强多了不对呀老七的牛怎么可能出问题我们都打了好几年交道了

在翼城,牛头宴和屠宰场的经营业主大部分都是跨行同时经营,一方面便于掌握新鲜食材,一方面降低经营成本。问来问去,锁定的这四位嫌疑人居然在当地都是小有名气的牛贩子,别说经营者,就连屠宰场那些操刀的伙计也有一大半认识他们。

不叫老七,就叫小七,还有伙计亲切地称他们为七哥呢。

什么都叫老七解冰一听几位民警汇报,头一下大了。他皱着眉头翻看着记录,一下子思维全部被打乱了,本来排查的目的就是要进一步确认嫌疑人的身份,可不料适得其反了。

午饭没顾上吃,他电话询问着另一个派出所的进展,赵昂川在那里负责,不料情况更糟,除了手里这四个老七,还有人提供了更翔实的体貌特征描述:长胡子马脸花白头发大眼像斗鸡得了,郑忠亮一旁听着泼凉水道:解组长,你开什么国际玩笑,你问问这体貌特征是老七还是拉登

不用说,肯定是民警被涮了。

相比乱成一团糟的翼城,百公里之外的曲沃宾馆就安生多了,余罪关着门,休息了一上午,午饭吃好后,又继续关门休息去了。李逸风精神头颇好,被余罪派去看着两位滞留的知情人了。午后时分,李呆和李拴羊也休息好了,精神头上来了,围着李逸风,就坐在房间门口,捎带看着门,打着手机游戏。

逸风,来。余罪的房门开了,他勾着手指,叫着狗少。李逸风把手机递给李呆,钻进余罪的房间了。哟,一股烟味。余罪可不顾他的感觉,拽着人,附耳说了几句。

啊把他们俩放一块那不串供吗李逸风一听余罪的教唆,吓了一跳。要把秦海军和于向阳关到一个房间里,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个起码的警务常识李逸风还是知道的。

啧,听我的反正人家还不是嫌疑人,串什么供要是重点嫌疑人,能交给咱们看守余罪道。

李逸风有点不悦,余罪又拽着他,附耳教着什么。李逸风听得慢慢兴趣上来了,抿了抿嘴,看了看余罪,又像往常一样点头了。

不一会儿,这货果真把耷拉脑袋的于向阳叫出来,给关到秦海军的房间里了。狗少咋咋呼呼骂了两句,继续玩游戏了,边玩边和李呆李拴羊耳语着什么。

肯定没好事,几个人贼相一脸,极度类似在村里商量偷谁家狗下锅的那种表情。

时间紧迫,余罪看着表,十分钟后准时出门,登场。只见得所长一身警服,出门时整整警容,迈着步子,走到门前,还没开口,李逸风小声说着:所长,衣服有点大了,你脸上抹的什么,这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