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草草安排几句,提着行李先回家去了,这些平素脏话满口,不可一世的乡警,此时一个个乖得低眉顺眼,老老实实收拾着院子。 李呆忙着去找玻璃镶,张关平和几人赶紧收拾碗筷,其余的各人,开始打扫卫生。

不得不承认,再小的庙里也有菩萨,等王镔从家里回来的时候,小警务所已经整饬得像模像样了。他此时倒不关心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些乡警又干了多少狗屁倒灶的烂事,而是看了看新所长的报到文件,那个余罪让他蹙了蹙眉,很奇怪的名字。听乡警说着新所长的轶事之后,他又蹙眉不已,进门就揍狗少,那可不是一般人敢办的事;不到一个月,又和狗少穿一条裤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想到此处,他拿起了乡所的电话,想了解一下这位搭档的情况。

那门紧闭了很久,一下午时间,指导员都没有出来

难得相聚

劲松路的胡同不宽,不过对孙羿来说,只要够车宽的地方就能过去,不够车宽的地方,挤着也能过去。进胡同时,他没有放慢车速,反而跺了一脚油门,车呜的一声蹿进了胡同,两个急拐弯,然后一个急停,又是飞蹿进队里。嘎的一声停下时,车上几只手,啪啪直往他脑后勺招呼。

他妈的坐你开的车,老子得少活十年。

就不会稳点是不是

让邵队看见,等着抽你小子

赵昂川李航周文涓从车里下来,两位老刑警骂骂咧咧的,不过下车时看着车和邻车的距离都是恰恰好好,几人心里又是暗叹着这货的车技真不是一般的好。

当然不是一般的好了,孙羿拍门下车,不屑道:这算什么没有轮距宽的路我都走过。

没有轮距宽怎么走周文涓不解了。

一只轮在地上,一只轮在墙上呗。孙羿笑着道,惹得那几位老警又揪他耳朵。他快跑几步,带着众人一起进食堂吃饭去了。

二队的食堂很特殊,正常情况下都是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快餐,因为这些出警的押解的,归队根本没有个准时,甚至于晚上吃饭的时候比白天还要多。几人进去时,小餐厅里已经坐了一半人,平时没这么多人的,快过年了,手里该结的案子都结了,暂时结不了的,只能放放了,气氛要比平时轻松了很多。

这不,张猛熊剑飞李二冬坐了一桌。二冬这次进队,很快就融入这个团队里了。旁边另外一桌坐的却是不久前刚刚入队,大家还不熟悉的董韶军,他本来准备和张猛他们坐一起的,不料被指导员叫了一声,端着饭盆,坐到了这一桌上。坐下时,他向指导员和解冰笑了笑,这个队里,现在最耀眼的警星当属解冰了,进队半年,大大小小参与了十余例案子,早被队长当成骨干使用了。

孙羿带着一行人进来后,嘴巴闲不住,逗逗这个,搭讪那个,都没有理他的,最要好的哥们儿吴光宇跟着队长出勤没回来,他这吃饭就没伴了,瞅瞅全场,蹭到李二冬这桌上来了。

不过这桌也是沉闷得紧,张猛和熊剑飞保持着警校就养成的优良传统,一吃起来那叫一个狼吞虎咽,而且吃的时候心无旁骛,满嘴塞着食物嚼,根本顾不上说话。孙羿挪挪身子问着李二冬道:二冬,过年你值不值班

值啊。

要值班可就回不了家了。

回家也没意思,还不如在单位呢。

单位也没意思,你看看这一个个,都他妈有点变态除了谈几句案子,人话都不会说几句了。

孙羿小声道,李二冬瞥眼瞧了瞧,确实如此,这个队里的气氛即便是最好的时候,你也会觉得很沉闷。办案是小组制的,接案都是重案,那张脸上随时都可能看到忧心忡忡,工作压力这么大,气氛就想活跃起来也不可能呀。

这一点他很理解,而且现在也开始慢慢习惯了,不过孙羿却是牢骚不断,问着李二冬道:二冬啊,你们在反扒队怎么样说起来你们几个都是升迁最快的,你受了伤提提可以理解吧鼠标那狗日的也提副主任科员了,在分局混得不赖。

呵呵,标哥一向混得不赖。李二冬道。

对了,还有余贱人,靠,居然外放当派出所所长了。孙羿无比羡慕地道,那种海阔天空的生活是他期待已久的,可恐怕没有机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他看李二冬老是这么笑而不答,小声又问着:二冬啊,你们在反扒队,也是这么闷

那不会,这儿都是清一色的刑警,那里大多数是协警,装备和经费不敢讲,不过气氛嘛,那可好得了不得。我们在反扒队,一周有一半时间是在外面吃饭,基本没吃过食堂。李二冬道,再说起反扒队的生活,依然让他脸上浮现出一份温馨的笑容,即便那里发生过让他刻骨铭心的事。

哇,这把孙羿给羡慕的,直撇嘴巴。这时李二冬看到了隔壁的董韶军,依然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细嚼慢咽着,翻着手机上的资料,进二队后,他一直就这个样子,和以前比像换了个人一样。李二冬向孙羿指指董韶军,他那吃饭时也专注的表情和作态,让两人有点异样了。

你个货失踪了大半年,躲哪儿去了孙羿凑过去问道。

躲到一个研究所去了,学习了半年多。董韶军抬头,笑着道。

研究什么啊李二冬惊讶道。

长安市第四痕迹研究所,那个研究所就是研究排泄物的。一旁的解冰补充了一句,随即放下勺子,似乎不准备吃饭了。

对,主要的课目就是研究大便尿液其实排泄物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恶心和恐怖,在日本著名料理女体盛里有一道绝味,就是大便做的。董韶军道,好一副儒警作派。

李二冬毫无征兆地一噎,一伸脖子,一扔饭勺,骂上了:你他妈故意的,不让我吃饭是不是

算了,我也不吃了,以后谁吃饭的时候再谈排泄物,谁就是王八蛋啊。孙羿苦着脸,推开饭盆了。周遭的同事都哧哧地笑着,不过大多数也都没胃口了。解冰早就匆匆起身,直接洗饭盆去了。这一餐厅,就剩下哥几个了,都愕然地看着董韶军,瞧人家才叫凶悍,嘴里说着排泄物,吃得却慢条斯理,实在让兄弟们对他佩服得无以复加了。

烧饼修炼成妖了,看来只有把余贱叫回来才能斗过他。那边张猛也不吃了,和众兄弟商议着。孙羿点头称是,李二冬却道:羊头崖离市里多远哎,对了,他都上任一个多月了,也没见回来过。

回来过了,我听老骆说,正泡着缉毒上的一位警花呢,哪顾得上咱们。孙羿道。

完了,女人是毒品啊,一沾上,肯定把兄弟们忘光了。熊剑飞道,这句话让光棍兄弟们颇有共鸣,他又道:快过年了,得把他弄回来请客呀,好歹也提了,虽然是副的挂职的,但也算个所长呀

附议,得猛宰啊。董韶军道。

一边去,以后他妈谁吃饭敢叫你。李二冬苦着脸道。

不叫正好,省得讹我掏钱。想宰余贱可没那么容易,得咱们群策群力才成。董韶军强调道,其实他也很想那位远赴乡下的同学,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

正商量着,有人笑着问了:你们不会在讨论余罪吧

众兄弟一看是周文涓,马上收敛了不少。而奇怪的是,老是板着脸的文涓难得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

你咋知道熊剑飞异样了。

猜的呗,想不想他周文涓笑着道,用轻松的口吻说话。

想他,切,那是犯贱。孙羿道。董韶军却是稍有失落,直说这个贱人也不来看看他,张猛和熊剑飞却是抢着道:非常想,自从哥们儿学艺归来,老想摁住余罪揍一顿了,谁知道这家伙先进医院,后回乡下,搞得一直无法如愿。大家七嘴八舌一说,就没一句好话。把周文涓说得越笑越灿烂了。

就在这时,厚厚的布门帘突然被掀了起来。有个声音随着冷空气灌进来了:真扫兴,大老远来了准备请请你们,就听了这么一堆负面评价。

应声而入的,可不是余贱是谁一身警服,歪扣警帽,冒火地捋着袖子进来了。一室皆静,都痴痴地瞪着余罪,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余罪被贬到那么远的地方,肯定有点不忿,此时听到大家私下里讨论,还没准儿余罪给郁闷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看来大家是低估余贱的承受力了,这副样子,穿着警服在乡下还没准儿怎么耀武扬威呢。众人愣着,那边余罪粲然一笑,对着周文涓道:看看,我的气场一出来,吓得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一下子,大家嗷的一声全扑上来了,李二冬兴奋得蹦了老高,和余罪抱了满怀,孙羿紧接着也扑了上来。那边张猛和熊剑飞上来就极尽调戏之能,摸着掐着余罪。余罪奸笑着坦然受之,对着站着看的董韶军道:烧饼,把你关哪儿训练去了,练得这么深沉

完了,这一问引得李二冬神往地道:排泄物研究所,知道不,专门研究大便的。孙羿也凛然道:一边看便便,一边往嘴里吃,你能办到吗熊剑飞却是得意地和余罪道:你知道屎能吃吗答案是能吃,不信你问他。

董韶军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用另类的眼神看他,毕竟自己从事的这份专业,比法医还让人不好受。他看到余罪惊愕的眼神笑了笑道:要不别算上我了,省得你们吃饭都呕出来。

哟,伤自尊了。众人齐齐闭嘴,有点不好意思了。余罪上上下下看着董韶军。他知道许平秋把这群哥们儿扔到了不同的地方,数月没下落的就是董韶军,看来也是从事着旁人难以理解的工作。思忖片刻,余罪笑着摇头道:你想溜都不行,以后请客一定得带上你。

这话说得透着亲切,不过下一句就难听了,余罪一瞧虎视眈眈的众人又道:烧饼,吃饭时候把你专业给他们讲讲,最好都没胃口,咱俩吃。

董韶军一愣,随即笑了,众人脸拉长了,这才省得,余儿的贱性不是减了,而是又有了长足的进步。你一拳,我一肘,他一搂,你一抱,又回复了曾经的那种亲切。拥簇着出门时,熊剑飞说了,兄弟里少个了汉奸,那货现在好像发了,不搭理兄弟们。孙羿却道多了位兄弟,指的是周文涓,周文涓笑而未语。可不料外面还有一位不请自来的李逸风,余罪正要介绍,不料李逸风早被这干刑警的气场震得目瞪口呆,特别是威风的张猛凶悍的熊剑飞。他紧张而又兴奋地握拳在胸前,看着熊剑飞嚷着:哇,所长,你这么多兄弟啊看来跟你混对了啊。哎,这位大哥,小的李逸风,羊头崖乡派出所民警,余哥属下,您老怎么称呼

众人哈哈笑着,兴奋地挨个自我介绍,一下子让李逸风认了一堆哥哥,立时就称兄道弟,哎哟,那脸皮厚得有直追余罪之势。

久别重聚,看来今天要热闹一番了,不多会儿,闻风而来的越来越多

聚难别易

到北郊五龙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这里是豆晓波工作的地方,张猛和熊剑飞没事,都凑着来了,乡警李逸风自然是跟着。余罪驾车到门外就已经进不去了,报了名,验了证件,还不许自己进去,要在门外等着。

啥地方,规矩这么大,比我当兵时候军区大院看得还严。李逸风不屑了。

你当过兵张猛一脸不信。

那回头练练熊剑飞给了个挑衅的眼神。

文艺兵,跳芭蕾舞,你们谁跟我练练就这样李逸风踮着脚,来了两个天鹅动作。别说,还真有模有样,惹得熊剑飞和张猛哈哈大笑,直说余所长带的属下,怎么和他一般贱。

唉,牲口,狗熊我说,你们俩干得咋样余罪没说笑,异样地问了句。张猛拍着胸脯道:当然不错。熊剑飞本想要补充一句,不过看余罪那撇嘴的眼神,话咽下去了,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啥意思二位哥哥这么威风,什么咋样不咋样李逸风不懂了,余罪一把把他拉到一边,一掀张猛的衣服。哟,看得李逸风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只见铐子手枪,就别在张猛腰间。张猛笑了笑问着:怎么了羡慕

羡慕个球,悠着点啊,去年抓贩枪的,我们听说你们俩蠢货直接就冲进去了余罪凛然问,那在他看来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事。

成功一次当然是名声大噪,可不可能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张猛讪笑着道:脑袋一热,就冲进去了。呵呵,谁知道那几个货先被吓了。

亏是老子手快,要不你他妈现在早生活不能自理了。熊剑飞道。看来两人有隐情,他一骂,张猛反而不敢接茬了。余罪一抓狗熊的肩膀,笑了笑道:你也是,该拉,就拉住他。有案子一定听指挥,千万别逞能。

最不听指挥的,反而教育别人听指挥,熊剑飞一笑,正要反驳一句,不料看到余罪很关心的眼神时,他明白了,余罪经历的那件事,已经就是个很好的教训了。熊剑飞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张猛却是问着:哎,余儿,我可听说了,羊头崖那鬼地方,连撤好几任乡长派出所长,你可别再犯贱了,一撤就拉倒了。

还有乡党委书记和副乡长,去年火灾,一撸到底了,乡政府就剩了个干事。李逸风道。

这么说起来了,其实到那地方挂职当个副所长,甚至要比市里当个普通的民警还不如。不过余罪无所谓了,他笑着道:已经不错了,我以为我的警服要被扒掉的,谁知道反而升职了,呵呵。

啥意思,哎,猛哥,啥意思这是李逸风不明白了,问领导他肯定不说,问张猛,张猛也笑着,没说,熊剑飞却是斥了句:小屁孩,别多问。

在这个环境里李逸风可是绝对的弱势,他一瞅熊剑飞那体型就很有冲击力,不敢问了。又等一会儿,看到一位身着警服的颠儿颠儿跑过来了,脸上很惊喜,老远招着手,到了门口,急切问着:呀,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没来过缉毒犬培养基地,专程来看看。余罪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