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长树拿起揭好的牌,一下子掉眼珠了。 三四五六,缺七;八九十j,缺q,一把散牌,花色数字,没一组能连起来的。另一位也傻眼了,十以上的牌只有两张,余下的虽然是三带一不少,可散牌更多。两人还没吭声,鼠标摁着底牌问着:打不打,当地主输了赔一百块,抢地方翻倍。

打了。吕长树咬咬牙,说了句,他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可人多,没法说了。

抢了,翻倍。鼠标一把翻起底牌来了,两王一个二。哎哟,把吕长树后悔的。

接下来就更后悔了,鼠标摔着牌:三带一,三带一三带一

连着三个三带一,都是qka带,自然是没有比他更大的,再跟着是:四条二,炸弹,双王,炸弹。

完了,最后留了一张散牌,鼠标一伸手:给钱,二百一番,两弹两番,凤凰不出窝再加一番,我算算,二百翻四百四百翻八百一共是,一个人三千二。

那桌上玩家哪听过这么恐怖的数字扔下牌,掉头就跑,鼠标回头看吕长树,这货更不经事,气急败坏,估计已经明白了人家洗牌时候捣鬼了。他刚要说话,鼠标却是已经收罗着他面前的那些零钞,恶狠狠地对他说着:这么大年纪了,还想赖账是吧光着屁股到广场上奔一圈,剩下的钱免了。

扑通一声,吕老头气得背过气去了,众人哄笑一场,都躲得远远的,根本没人扶他一把。

让开,都让开,出什么事了。

余罪雄赳赳地出场了,跟着一身警服的片警,那威势自是大了几分,他和李二冬关切地扶起了装晕的吕长树,斥着鼠标道:干什么了,把老人家气成这样

他他他骗钱,牌上捣鬼。老头指着鼠标,恶人先告状上了。

大爷,您全身能有几毛钱,让我骗,牌还是你的。鼠标冤枉地道。

围观的众人哈哈一笑,老头老脸挂不住了,要遁走,余罪拉着人道:老爷子,您等等,把你气成这样,得让他赔偿点啊,万一气出点好歹来怎么办刚刚还摔了下,是不是有后遗症怎么着也得到医院检查检查吧营养品也得买点不是

就是啊哎,对了,我头昏。老头看来熟谙碰瓷之道,捂着脑袋,羞答答地道。

这倒好了,片警带着鼠标,李二冬和余罪搀着吕长树,顺理成章地把人请到车上。这个人,是从牛逼堕落到苦逼的典型,余罪知道他绝对不是目标,不过他期待着,能从这人嘴里,知道点他想知道的东西

无心之得

车走出五百米,吕长树就发现不对了,好歹也是混了一辈子的人,即便老眼昏花,也看出不对劲来了,那个出千的胖子坐在副驾上一直笑,后面挤着他和几个人,包括一名警察也在笑,他知道有问题了,拍着车座位示意着道:我我不去了,不用了,我没事。

开车的余罪没理会,吕长树又找上身边那位警察了,套着近乎:俺认识你们吴所长,这个事不用了,真不用了,我没事了。

你没事了,我还有事呢赢了你三千二,谁出鼠标回过头,很生气地道。此时更看出来了,这帮笑着的人是一拨。吕长树苦脸了,喃喃道:兄弟,咱就在街上混口饭钱,至于这么整我吗

当然至于啊。鼠标不依不饶了。旁观的几位都笑了,这么折腾这个老贼,还真没治了。不过对这位屡教不改的,几位可没同情心,更何况这家伙都这把年纪,偷不动了,还改行到街上骗钱去了

车停的时候,派出所的片警和骆家龙知趣下车,伺在车门前。此时余罪才回过头来,盯着这个发疏额黯一脸褶子的老贼,相比而言,杜笛可比他有骨气多了。余罪开口道:吕长树,问你几件事,不老老实实说,治你的办法有的是啊。

欠三千块,够砍你一条胳膊了啊。鼠标咋呼着。

啊,你们是吕长树愣了下,跟着发现赢他钱的小胖子亮着警证。得,认了,像他这种过气的贼,街上痞子都惹不起,哪惹得起这些如狼似虎的警察。

我没犯事吧我想想年底没到,不至于清理我们吧没接到辖区派出所通知啊。老贼弱弱地说着,偷瞟着几人,喃喃地道。

想到里头养老,你得犯点大事,这么小打小闹可不成。李二冬讽刺了句,嫌这家伙脏,他往外挪了挪位置。

认识吗余罪阴着脸问,对什么人用什么脸色,余罪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对这号人,应该用的就是这种厌恶脸色。

又是女贼和娄雨辰的肖像,这老家伙猥琐地看看,又不确定地看看其他人,李二冬伸手作势要扇,斥了句:让你认画像,你看我干什么

老头一缩脖子,摇着头:不认识。

不能吧,这是你们几个老贼其中一个的后人,你会不认识余罪道,他知道这家伙是真不认识,多数时间只顾着住监狱了,引导着道,这个人,我见过她出手,面对面,可以摘掉别人脖子上的金链子,偷个钱包什么的,就更是小意思了,你们中间,谁有这本事

这个老头狐疑道,眼睛睁大了,审视着几人,似乎在犹豫敢不敢说。余罪补充道:别犹豫,这个人抓到有悬赏,一万块钱买消息,五万块钱买确切下落。

这话自然是假的,不过看到那老头眼皮跳了跳,肯定是极度缺钱,一犹豫,又是苦着脸道:哎呀,那钱未必能拿到,但这本事难是难了点,可也不是没人能做到我这只手指要不被敲碎的话,我差不多也能做到。

老头卖弄上了,不过他证明了自己做不到,左手食指伸不直,是粉碎性骨折一类的。他撇着嘴,这样子怕是想要点好处了,嫌疑人都这样,眼前利益比长远利益更重要,何况已经是穷成这样的。余罪掏着鼠标的口袋,把刚才那一摞钱拿了出来,扬了扬道:聊聊,这个归你,账免了,聊完了,再给你这么多。

哎吕长树就要伸手,余罪一闪,没给。老头这才放心说开了:要说水平最高的是黄三,不过咱跟人家比不上,人家号称贼王的时候,咱还在公交车上摸包呢他肯定能办到;还有四只手杜笛,应该差不多也能办到,解链子吃生货这是个技术活,得在手上嵌个合金类的小刀片,装成戒指什么的,很麻烦,一般人都不干这活嗯,李力也应该能办到,不过好些年没见到过人了,顺毛就不成了,他小多了,这玩意他没见识过不过干这活,首先你本人得长得顺溜点,能看过眼要数行家,还得数黄三,不但水平高,而且人长得一点贼相也没有。

娓娓道来,还真都是余罪捋出的那拨老贼,看来真是江山代有贼人出,各领**十几年,这群过气的贼居然相互间了解得这么清楚,说来说去在这几个人身上打转悠,而余罪已经知道的是顺毛张大卡已经死亡,李力和传说中技艺超群的黄三,户籍里早查不到这两人了。可看看面前这个猥琐的吕长树,又不像能办了这事的人。

黄三和一指要活到现在,得多大年纪了余罪问。

一指有五十出头了吧。黄三嘛,该有七十了真好多年没见了,我刚出来没几年,出来基本都没认识的人了。老头苦着脸道,像在哀叹时移世易,风光不再,鼠标多了一个心眼追问着:那这一拨新贼里,没有有这本事的人

现在谁下这笨功夫,直接骑摩托车抢金链子了。要说技术活,还得数那帮老人干得漂亮他没法不漂亮啊,那时候当街抓个偷东西的,非打个半死,哪像现在,丢东西的胆小,偷东西的反而胆大了我实在腿脚不便了,要不搁我这水平,那走到哪儿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啊哦不能这么说。老贼低头了,突然发现自己吹嘘得很不合时宜。

是啊,这个世界太浮躁,也影响贼技的传承了,没人学啦。

鼠标和李二冬看看余罪,余罪却摇摇头,肯定不是,而且没什么值钱货色了,这一手指残疾已经无法重操旧业,混吃等死的贼。李二冬一指外面:滚吧。

哎。老头如逢大赦,跳下车,突然想起钱来了,敲着车窗,余罪摇下车窗问着:想起什么来了

那个那个钱,你不是说老头期待地看着那摞小票。

这话你也相信真是活颠倒了。这么大老远找你,又耗油又耽误工夫,不算钱呀余罪无赖地喷了句,加着油门,呜的一声走了。车里一阵笑声,把老贼给涮了。

背后吕长树愣了半天,被气到了,气咻咻朝着车屁股呸了口骂着:妈的,现在怎么这样警察比小偷还不要脸

张大卡确认死亡,这点错不了,销户是三年前李力和黄解放户籍改制后就再没有有关他们的记录了,这儿就是李力的原住址。

骆家龙指着窗外道,送走了片警,又来到一个新地点,却是柳巷的商贸街。

余罪皱眉头了,骆家龙所指之处,是新修的商贸城,服装交易的,占地足有几十亩,而且是新建的,从这里迁走的原住户有多少,谁也说不清了,特别是像李力这号在监狱里已经蹲了数次的人,回不回原籍还得两说。

没办法,现在城建对警务的影响也很大,这一片现在光外来人口就有六七万,暂住证都办不过来,我听人说呀,晚上这儿的贼,大摇大摆撬了铺子扛东西就走,没办法了,辖区派出所雇了三十多个巡逻队员维持治安接下来怎么办,你们说吧骆家龙无聊地道,快到中午了,看样子并没有什么收获。

那头不知道有没有进展余罪喃喃自语着,看看同来的几位,鼠标翻着白眼道:别看我,我建议找个地儿吃午饭。吃完再说。

也不怕撑死你。余罪道,顺手把从吕长树身上捞的钱扔回给鼠标道,饭钱,拿好了。

嗨,这是我赢的。鼠标往口袋装钱,一副心疼的样子。

骗的好不好,你连那么大年岁的老头都骗,节操快掉没了啊,标哥。李二冬懒懒地道。鼠标却是辩着十赌九鬼,赢了就是本事,两人说着又呛上了。

别吵,烦不烦你们想想,咱们假设娄雨辰和这个女贼是接班人,传给他们薪火的是谁呢余罪把自己这个头疼的问题讲出来了,见了两个老贼,一点也不像,接下来的不是死了,就是找不着,这线头从哪儿出,可是个大问题了。

手里就有黄解放李力在警事档案里的照片,余罪盯着相貌,似乎几十年的贼王三爷更符合所谓吃生货的审美观,相貌堂堂,国字脸,如果不是剃了光头,应该更帅,李力就差了点,马脸,眼睛很凶。如果这样的人吃生货,相当于李二冬去参加选美,一准得吓跑观众。

他这样暗暗想着,看着其他人笑,鼠标这个时候却动上脑筋了,咬着指头道:就是啊,盗窃事业的接班人传给他们的,应该是个行家,这思路没错啊。

思路没错,可思路不是路,走不通啊。两人都没法查下落,怎么办李二冬道。

哎,对了,余儿,江湖规矩里,有没有传子传不女什么类似的规定鼠标眼一亮,问道。李二冬也开拓思路了,直道:应该查查这两人哪儿来的,说不定就是老贼生的小贼。说不定小贼还有他妈呢,曾经就是老贼的姘头之类,万一拼到一块,那不就真相大白了

咦,好像有道理呀。我试试。骆家龙搬着电脑,问着余罪嫌疑人的详细信息。

不用试,户籍遗漏的黑户都不知道有多少,能记载这类江湖人就即便有,他也隐藏了。余罪道,此中猫腻基层警察了解得最清楚。

线路全部断时,余罪倒觉得自己太刚愎了,应该早点联系家里,及时把两头的情况综合到一块。

一念至此,他回着电话,直接找许平秋问着那边审讯的进展。然而没有什么进展,嫌疑人娄雨辰只承认监控拍到的事,那行李是他寄的,而且是受人之托,拿了十万佣金余罪把自己想法和许平秋沟通了一下子,不一会儿,手机上收到了娄雨辰详细的个人资料。

啊儿童福利院长大的孤儿骆家龙看着余罪手机上收到的信息,异样地道了句。

哇,又是个可怜贼啊。鼠标同情地道。李二冬皱眉头了,问着余罪道:余儿,不对呀,他的案子反映不出他有你说的那种本事啊他没偷啊。

当贼不一定非要偷的,望风的盯人的掩护的,一个成功的贼,他需要许多不是贼的来帮忙。况且,他也未必不会偷嘛。余罪道。鼠标眨巴眼问:敢情没有贼能独自成功哈哈。

骆家龙没有插上嘴,斥了鼠标一句。

余罪却是心有所思,直接驱车向信息所示的儿童福利院驶去,查了一番档案,同样是淹没很久了,曾经的保育员已经四零五散,儿童福利院也早就大换血了。等吃完饭,又查访了数个知情人,找到第一个能记得娄雨辰这个人的人,已经是数小时之后的事了。

案子其实就是这样,一直在艰难反复,多数时候你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有时候你觉得可能有所收获的时候,经常是一无所获,这次就是,连骆家龙也发牢骚了,这里要有线索,早被市局和特警队的高手挖走了,肯定什么也不会留下。

好不容易找到的保育员已经退休了,老眼有点昏花,三人找到家里时,她拿着警证瞅了好大一会儿才确定不是坏人,等这位知情人看着余罪提供的照片档案,脸上一直是狐疑的表情。骆家龙觉得不对了,问着:怎么回事

不对呀,怎么会这样老阿姨奇怪地道。

不是这个人,又不对了。鼠标都快没有力气说话了。

不是,人倒就是这个人可档案不对呀老阿姨道,翻翻档案,指着名字道,这是改了名的,一般从福利院成人的,都用一个姓。只有被人收养的,才会改姓可这个人,没登记收养人是谁呀

咦,有这事骆家龙觉得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