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转瞬间又陷入了沉寂,萧漠漓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目光冰冷如雪。()正欲说什么,一个侍卫冒着风雪急急而来,神色焦急凝重。

他急匆匆来到大厅,单膝跪在萧漠漓面前。

“王爷,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吞进自杀了。皇上旧疾突犯,安王已经进宫了。”

萧漠漓目光一缩,眸底寒凉一片,屋内一大群丫鬟已然跪下,默不作声。

“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那侍卫转瞬间便消失了,显然武功高强。

萧漠漓站在门前,没有说话,朱雀和玄武在身后也没有说话,静等着主子的吩咐。

良久,直到外面的雪渐渐变小,才听到萧漠漓淡漠的声音传来。

“准备马车,进宫。”

“是”管家立刻去准备马车,朱雀玄武也瞬间消失,屋内丫鬟下人也都噤声依次告退。

萧漠漓站在门前,薄唇紧抿,看不出在想什么。门外纷飞的雪花染上了他月白色的长袍,柔亮的青丝上白光点点,如画的眉目染上雪霜。整个人屹立在天地间,仿佛与冰雪融为一体。

半晌,他微微闭上了眸子,眉宇间似有惆怅和释然了,仰天长叹一声。再次睁开眼,目中一片平静淡然。抬起脚步,身影慢慢被白雪淹没,地面上的脚印也逐渐被纷纷扬扬的雪花掩盖,不留一丝一毫的足迹。

月华居

落倾颜用过午膳后就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已然是亥时,屋内灯火通明,并未见任何人在一旁伺候,萧漠漓也不再房间。

房内暖炉烤着,窗扉紧闭,屋内倒也暖和。她坐了起来,朝外面唤道。

“碧影,明珠

。”

外面立刻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然后珠帘被人挑开,碧影和明珠的脸露了出来。

“小姐(王妃),你醒了。”

碧影连忙去拿了个垫子给落倾颜靠在身后。

“小姐,你可是睡了三个时辰呢。”

“这么久?”落倾颜揉了揉眉心,“漠呢?他怎么不在?”

碧影皱眉,有些迟疑的看着落倾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说。身边,明珠也是一脸难色,低着头不说话。

见二人的神色,落倾颜顿时黛眉一蹙,清凉的目光看着二人。

“说吧,什么事?”她神态慵懒,语气平静,可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和凌厉。

碧低着头说道:“王爷进宫了。”

“唔”落倾颜半阖着眸子,没有说话。

碧影咬了咬唇,终是下了决心。

“太后吞进自杀,皇上病重,所有皇子都进宫了。”

落倾颜仍旧闭着眼睛,眉心似乎动了动,却没有任何意外。今日萧漠漓一大早进宫定然就是揭露他母妃之死的真相,太后自然知道再也隐瞒不了便据实相告。她自然知道,这件事被捅了出来萧明景定然恨她入骨,却又不愿做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皇帝。

太后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在暗中扶持萧漠漓,如今年纪大了,眼看着萧漠漓能独当一面了,而且比之他的父皇更加出色百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所以,为了不让皇帝难做,她只有选择自尽而亡。

倒是萧明景,怕不止是因为太后突然薨世才病重的吧。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被自己最敬重的母亲杀死,尽管这么多年心中可能早有猜测。但是到了面对的这一天,应该还是难以接受的吧。一时之间气血攻心也是常理之中。

她替萧明景把过脉,自然知道萧明景这些年操劳国事,又日日沉浸在妍妃离世的悲痛中,心中早已郁结成疾

。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怕就是为了给妍妃换一个公道吧。如今世事已了,他心中那份坚持消散了,自然在也撑不住的倒下了。

依她看来,萧明景…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小姐…”碧影见落倾颜神色如常,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恩?”

“你不惊讶吗?”太后突然离世,她心中可是震惊万分。太后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一直身体健朗,并无什么病痛。最近宫中连连发生了这么多大事,这段时间所有风波已经平息,可是太后又为什么会吞进自杀呢?

落倾颜睁开眼睛,看着水蓝色的帐顶,目光清幽如水。

“下去吧。”

碧影张了张嘴,与明珠相视一眼,而后低低道:“是”

落倾颜没有看她们,只听得轻轻的脚步声慢慢走远,珠帘晃动的声音后是一片寂静。()她怔怔的坐着,目光有些呆滞。

直到快到子时,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她猛然惊醒。猝然抬眸,对上一双历经沧桑的漆黑深瞳,眸色一盘黑暗,似沉寂在世界尽头,无限孤独和绝望。

她心中一痛,“漠…”

萧漠漓眼睫闪动,已恢复了温润小脸,坐到床沿。看着她露在外面的肩膀和胸口,微微蹙眉。帮她盖好被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他说着就将她柔软的身子拥进了怀里,微微闭上眼,眉宇间有些疲惫。

落倾颜在他怀里蹭了蹭,“父皇怎么样了?”

萧漠漓低头看着她,轻叹一口气。

“八弟说…父皇多年来心结缠绕,积郁成疾,如今突逢皇祖母辞世。一时间气血攻心,数病齐发。可能…”没有再说下去了,可是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落倾颜垂下眸子,“你很难过,对吗?”

萧漠漓身子一僵,更紧的拥住她,没有说话

落倾颜抬眸,清凉的眸子直直看尽他眸底深处,那样澄净的目光让萧漠漓退无可退。

叹息道:“曾经我恨过他,恨他让母妃处在是非之中却没有保护好她。这些年,我甚少进宫,也不关心他的所有。然而,今日看着他躺在**,形容枯槁,面色苍白,耳鬓发丝霜白…我心里…”

“不好受,对吗?”落倾颜了然,叹息一声。

“血浓于水啊,从前可能你恨,然而再恨,他也是你父亲。或许你从未关心过,在你眼里他或许还是当年那个雄姿勃发的帝君,那个骁勇善战的英雄。可是你没有注意到,多年岁月的流逝中,他早已不再年轻,他已经老了,没有了当初的雄心万丈,没有了当初的挥斥方遒。除却帝王的身份,他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一个骨肉分离的父亲。”

萧漠漓的身子一震,眼皮动了动,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落倾颜闭着眼睛,“他是你父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逝者已矣,这么多年他心里的痛不比你少。如今,他已是垂暮老人,又接连失去了爱人妻子和儿子。最渴望的,就是你这个儿子的原谅。不然,他不会安心的。”

萧漠漓动了动唇,将头埋在落倾颜的颈窝。

“落儿,我这一生绝不负你。不,不止一生。”他抬起头,眼眸中满是深情坚定。

“生生世世,我都不会负你。我只爱你一人,只要你一人。”

对上他布满似海柔情的眸子,落倾颜缓缓的笑了。

“我相信!”

萧漠漓也笑了,笑得释然,笑得轻松。

然而下一刻,落倾颜却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萧漠漓以为她又哪儿不舒服了,连忙上上下下打量她。

落倾颜抬起头,目中有着无奈叹息。

“太后薨世,三年内皆不可操办喜事,那浣纱和凌绝殇岂不是…”她皱了皱眉,“若是再等三年,那浣纱的孩子都有两岁了

。”

见她身体没事,萧漠漓松了一口气,又听她提起这件事,不由得蹙眉。

“你呀,还是好好关心你自己吧。别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落倾颜瘪了瘪嘴,“浣纱再怎么样也服侍了我这么多年,我…”

“她伺候的可不是你”萧漠漓笑着打断她。

落倾颜哑然,半晌,不甘的说道。

“就算是这样吧,现在这具身体被我占用了,我也不能亏待她的丫鬟啊。”

“这样还算亏待?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如今可以住进尚书府,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一听这话,落倾颜就不高兴了。

“丫鬟怎么了,丫鬟也是人,照样有父母。你们这些贵公子哥不就是有一个良好的出身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她退出他的怀抱,嘟着唇生闷气。最不喜欢古人这种门第观念。

见她真的生气了,萧漠漓心里一慌,连忙抱着她道:“好好好,我说错话了,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还怀着孩子呢。”

落倾颜脸色更黑了,直接推开他,凤目瞪着他。

“敢情你现在只心疼孩子不心疼我了。”

厄?萧漠漓愕然的对上她气鼓鼓的容颜,嘴角狠狠的抽搐,软下声来安慰。

“当然不是,我是心疼你,你看,你怀着孩子这么辛苦,若是再为了一些小事生气,岂不是更辛苦了吗?”

落倾颜一听,好像也有理,便不再说什么。

见她脸色和缓,萧漠漓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揽她入怀。半晌,落倾颜闷闷道:“那浣纱怎么办?”

还记着这事儿呢?萧漠漓蹙眉,轻声说道:“三年内不可嫁娶,可是可以纳妾

。”

落倾颜登时抬头,“你是说浣纱以侍妾的身份进凌府?”

“对!”萧漠漓点头,“殇以前本来就有几个侍妾,是朝中官员为了巴结他送的,可是后来他又将那几个女人赶出去了。”说道这里,他脸色古怪的看着落倾颜,神色中似有控诉和不满。

“你看我干嘛?”落倾颜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萧漠漓挑起她的下巴,琉璃般的眸子波光潋滟。

“他可是在认识你之后才将府中的侍妾驱逐出府的。”

耶!落倾颜眼眸闪了闪,瞥见他微沉的眸子,莫名的有些心虚。随即又一想,凌绝殇驱逐侍妾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让他这么做的。这样一想,气势就足了。

“这可不关我的事,那玉兰冰心我可早就还给他了。”本来底气很足的,可是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再在解释?落倾颜登时蹙眉,脸色不好。

听了她的话,萧漠漓却是心情大好,眉间的阴郁转瞬即散,如春日暖阳和煦温暖。

“我知道。”

落倾颜瞥了他一眼,“这么说浣纱已经住进凌府了?”

“对”

落倾颜垂眸,忽而想到什么,说道:“那个柳文鸢…她不是对凌绝殇一往情深?要是让她知道浣纱进了凌府,还不得闹翻天?”

萧漠漓笑了笑,“已经闹翻天了”

“恩?”

“浣纱昨日就住进了凌府,柳文鸢一听见这个消息在府中大发雷霆,她父亲无奈今天退朝后就到御书房请求父皇下旨让她与殇完婚。定侯爷是两朝元老,为人忠义,在朝中也颇得人缘。父皇不想与他闹僵,又想到左不过是赐婚而已,心里已经有了赐婚的打算。只不过被我突然进宫给打断了。”他眼眸闪了闪,“如今皇祖母离世,柳文鸢自然不能嫁给殇,但是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听说已经闹着要进凌府,无论妻妾她都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