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将温长慧交给那嬷嬷后,出了院子又见得一个丫鬟跑来道:“冬梅姐姐,外面那两个还在呢。”

就是那官奴姨娘与那外室子了。

冬梅冷着脸道:“府里的老祖宗可是不会让他们母子进来的,便是在外面站一夜也没用。”

“可这京郊外,总不好让他们两个一直站在外面吧?”小丫鬟蹙着眉头小声道

到底是可怜那对母子,虽然做外室被人鄙夷,可好歹是两条命。这日子白天里虽然不冷了,可夜半却有些凉的。

要被冷出个什么了,或者是被虫蚁咬着了,就不美了。

虽是在京郊里,人户不多,可就这么把人晾在外面,底下的农户们也该说自家姑娘和老祖宗一家子的不是。

冬梅想到这,对那对母子更加不屑起来,也暗恨那对母子果真是有些手段的,当初能进得了温府,如今就想着得老祖宗的承认。

就凭着那外室子会读书?温氏可不不是温府,差那一个会读书的人。

“我先去请示一下姑娘了。”冬梅道。

温宥娘从冬梅嘴里得到这消息,只扯了扯嘴角,“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冬梅在一边道:“姑娘。他们这是打算让村子里的人说我们府不近人情,薄情寡义呢!”

“一个外室与外室子,又哪来的情哪来的义?是不是温府的种都不知道,竟也妄想入温氏的地儿了。”温宥娘嗤笑道。

冬梅听得温宥娘这般说,忙道:“那可是跟大爷一个模子出来的,难不成也还有错?”

“不过是一个女支子罢了,哪来的能耐生子呢。”温宥娘低声道。

也就温家大爷那糊涂的多情种会信了。

冬梅还是没听明白,温宥娘不得不跟她小声解释,“听说从那里面出来的,基本上都生不了孩子。”

勾栏院里的姑娘,老鸨养出来是为了赚钱的,可不是让她们生孩子的。特别是官奴,因不得赎良身,老鸨们更愿意把精力花费在她们身上。养出来一个,未来五年、十年就是自己的摇钱树。

这样□□出来的人,哪生得出孩子来?

冬梅倒也是听过温宥娘说的这个,只是不知真假,如今见温宥娘这么说,觉得大约是真的了,又觉得不可思议,“可跟大爷长得一样,又哪里来的呢?”

“谁知道呢

。”温宥娘道。

天下间长得相似的两个人,也并不难找,但要刚好小这么多的,也没那么容易。要说那外室子真是温家大爷的孩子,也并非没有可能。万一哪女支子身子恰好没坏,能生下孩子呢。

但这跟她又什么关系?跟温氏又有什么关系。

温宥娘想了想,到底也不能让那对母子真在外面站一夜,就道:“你让个丫鬟跟她说说,先哄着去村子里找个地方歇一晚了再说。老祖宗可不会让他们两人进门一步的。当娘的病了无所谓,要孩子病了,一口气提不起来去了,她后半辈子也没着落了。”

当初那个替红姨娘作证的太夫人身边的婢女,儿子离世也只因了一道小小的风寒。

温宥娘倒不信那姨娘敢拿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冒险,来算计他们六房。

冬梅应了,才说到那嬷嬷的事情。

“看样子也是个厉害的,说话一滴不漏。”冬梅说。

温宥娘听了道:“看来这回确实是她在后面怂恿着温长慧了。”

要没人怂恿,温长慧哪会求在她这来。杀母之仇可不是平日里的小打小闹,温长慧那脸可还没这么厚。仇府也不会让温长慧求在她面前来。

那老嬷嬷打的什么主意,她也清楚。想拿她当踏脚石,那主意也打错了。

温宥娘又道:“你去跟春兰把那嬷嬷的厉害说一说,让老夫人防着一些。”

温老夫人或许会对看着年幼的温长慧心软,然而要得知温长慧身边有个厉害嬷嬷,还是从宫里出来的,以后可能在后院里辖制她,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管是她也好,还是温老夫人,半点也别想把她们利用了去。

冬梅听得温宥娘这样说,便应声去做那两件事

没多久夏荷回了来,跟温宥娘说:“姑娘,收拾妥当了。就是娇姨娘不太高兴。”

娇姨娘其实是住在老夫人院子里的,而温长倬却是住在对面里的院子里,与温余卿和老神医一道。

这会儿温长明要住进去,娇姨娘就开始担心了。

“娇姨娘说温长明心性不佳,要害了两个郎君就不好了。”夏荷道。

温宥娘想了想之前看见温长明那模样,问,“你觉得温长明如今的心性如何?”

夏荷想想了说:“比以往要好得多,竟是会跟奴婢道谢了。”

温宥娘道:“这就对了。以前温长明仗着仇氏跟仇府,在温府里称王称霸。可如今什么都依靠不了了,哪会还敢跟以前一样。”

“就怕他一时迷了心窍呢。”夏荷也不信温长明一时就变好了。

温宥娘道:“那就让余卿跟长倬身边守夜的小厮机灵一些,别睡沉了。”

待得第二日早,温宥娘起床后,听得冬梅道:“姑娘,那对母子又立在外面了。”

温宥娘听得好笑,只问:“老夫人可是想回去了?”

冬梅摇头,“春兰早上给老夫人打热水的时候跟奴婢说了一句,看样子是不会回温府的。”

温宥娘点头,道:“走吧。”

冬梅便跟在她身后,朝着六太夫人的院子里去。

六太夫人起的并不晚,温宥娘到的时候恰好收拾妥当,因此也没让温宥娘在外面等,直接让丫鬟捞开帘子请了进去。

“宥娘给老祖宗请安。”温宥娘进了屋子,便先磕头道。

六太夫人忙道:“快起来吧。说了不用日日请安,怎的还这般不听话。”

见得温宥娘起了身,又道:“这是还没吃早饭吧?等你弟弟来,就在老祖宗这儿吃了

。”

六太夫人的话才说完,外面守门的丫鬟便打起帘子进来道:“老祖宗,外面四房的老夫人与几个小郎君也来了。”

“那就让他们进来。”六太夫人道。

那丫鬟应声出去,守在里面的丫鬟便打起了帘子。

先进来的自是温老夫人,后面跟着温余卿、温长倬,之后才是仇氏名下那几个孩子。

温老夫人先是给六老夫人见礼了,由丫鬟引着在一边坐着,这才由着几个孙辈给六太夫人磕头。

六太夫人笑着道:“哪用起得这么早。小娘子、小郎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累着了。”

温老夫人也笑着回道:“到底礼不可废,婶婶便成全了几个小的一片孝心。能得见婶婶,也是他们的福分。”

以前温家老爷在京中官居二品之时,因为温太爷不能进祖庙对祖地有了隔阂,对在祖地的六房其实并不以为然。六房便是几房中辈分最高的,然而温家老爷官居二品却是更吃得香一些。

只可惜如今京中温府已经败落,温家老爷官复原职已不知要等到何时,也不敢再看不起六房。

请安这种礼仪上的事情,自然不会糊弄。

六太夫人不喜仇氏所出这几个孩子,自然有早年便见过温宥娘姐弟之故,偏向于温宥娘这一边。但更深一些的缘由,便在于因仇氏害得温氏名声有辱。

但这笔账,也不好算在孩子身上,六太夫人便道:“都起来罢。”她不心疼仇氏那几个,却是心疼过继在自己名下的温余卿的。

几个孩子一起起身,便寻了位置坐了下来。

因孩子多了,六太夫人也不可能全留人在屋子里吃饭,只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各自退下回院子里吃饭。

就在这时,温长慧竟又是跪下了,跟着六太夫人道:“曾孙女有事求老祖宗做主

。”

在一边坐着的温宥娘一抬眼,看向温长慧的目光便十分不善了,然而嘴里却道:“慧娘这是昨日在府中受了委屈?”

温长慧忙道:“没有,祖姑姑并无慢待慧娘的地方。”

温宥娘便道:“那又有什么地方需要老祖宗做主呢?还真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有什么地方慢待慧娘了。”

六太夫人对温长慧这模样也不喜,道:“有什么事,也等吃了早饭再说罢。小娘子饿不得,要饿坏了可就不好了。”

温老夫人在旁边完全不知道温长慧想六太夫人做主什么,然而却是想到昨夜里的事,心下里也不太高兴,便跟六太夫人道:“让婶婶看笑话了。”

回头便对温长慧说:“还不起来做甚?有什么话便回去跟祖母说。哪好让你老祖宗来为小辈的事情劳心!”

温老夫人身后的春兰便上前将温长慧抱了起来,对着六太夫人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待屋子人都走了后,温宥娘才跟六太夫人将小廖氏之事说了出来,“恐怕这几日,案子就会水落石出了。”

六太夫人听得直吸冷气,“竟是这般狠毒?”

温宥娘道:“也只是听说罢了,到底是真是假,还得官府判定呢。”

六太夫人点头,说到温长慧,“也不知她之前想说什么,昨日可是跟你有说过半点?”

温宥娘便将昨日温长慧的事情说了,“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却也是到懂事的年纪了,隔着杀母之仇,哪能做出那种事来呢。说不得后面就是那位嬷嬷在怂恿了。”

六太夫人是十分想温老夫人回府的,倒不是对温老夫人有什么看法,只是觉得京中温府只留一个姨娘和几个孩子在后院,到底不妥。

可如今想到温宥娘所说小廖氏之事,以及温长慧身边那个从宫里面出来的嬷嬷,就改了主意,“四房的向来不顶什么事儿,便是回府,也等这事儿了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