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时,孟世子才真正说到来意,“说来当初也是哥哥对薛娘子不敬,如今想来万般惭愧,也不知有没有个时机,跟薛娘子致歉。”

戚钺抬头看向孟世子,见对方面上一派坦然,就道:“孟大哥想见薛九,恐怕不只是致歉这般简单吧?”

要说戚钺对孟世子在某些方面上的人品还是比较信服的,在他与薛九订婚后,必然不会对薛九有什么想法

然而要说背着人说坏话了,当着面去道歉,这种事孟世子一向也不会做的,既做了那必然是有事相求了。

孟世子被戚钺看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鼻子,老半天了才道:“其实哥哥也只是想借薛娘子见一见温家娘子罢。听闻薛娘子与温家娘子交好,就想试一试。”

戚钺听得心里嘀咕不已,只问道:“不知孟大哥寻温家娘子可是有何事?据闻温家娘子已定亲,如今恐怕不好与外男相约吧?”

孟世子道:“正是如此,才想冒昧借薛娘子的名义请温家娘子一回。”

“可温府娘子已与余府郎君订婚,这贸然见外男,恐怕不妥。若孟大哥由要事执意要见温家娘子,何不请余府郎君出面,也更妥当一些?”戚钺婉拒道。

他自然知道薛九与温宥娘的关系不错,然而正因为是关系还不错,他可半点闪失也担不得。不管孟世子寻温宥娘是为了何事,他都不想借着薛九的手去做半分事来。

孟世子见戚钺不肯,也并未强求,道:“还是戚老弟高见,哥哥在此谢过了。”

说完孟世子便起身道:“既如此,待戚老弟大婚,哥哥定会来讨杯水酒。此时有要事在身,先去见余府郎君一面。就不久留了。”

戚钺见孟世子竟没如往日那般胡搅蛮缠,也起身道:“小弟送孟大哥一路。”

两人并列起身随门外走去,半途中戚钺还是多嘴了一句,算是为了当初那几年的交情,“孟大哥如今已快及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再荒唐下去……”

后面的话戚钺不说,孟世子也知晓。再荒唐下去,这辈子恐怕就毁了。

所以他这不是急了,想找个婆娘回家去,孟世子对着戚钺抱拳,“戚老弟之意,哥哥明白。”

到底也感激戚钺这两句未尽之言,两人多年的酒并未白喝。

孟世子出了镇南侯府,坐上了马车,才道:“恐怕过几日便是国公府了

。”

阿毛一听,就道:“这……自高祖后,封侯便已是极致。便是死后哀荣,这也大了些。”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朝廷没钱。世家把持各地良田,又因功勋等免税,大隆朝靠着民赋也不过堪堪运转。百年下来除了因夺嫡之争被灭族的大族,再落魄的家族也鲜有买卖土地。

便是那些被灭族的大族,有自己的渠道,在出事之前便能将土地转手,再次落入其他大家族手中。

因此自高祖后数代帝王,便甚少封公,连封侯封伯都谨慎了再谨慎,只因无皇田及俸银可多分。

孟世子摇头,“反正不过是个名号,薛九还是县主呢。”但没有封地跟皇田分封,其实也就是名头上好听罢了。

阿毛对这些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孟世子的利益,就道:“如今世子打算怎么办?还真去找余郎君?”

孟世子道:“那还能寻别的人?”

阿毛道:“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寻余郎君也没用呀?”

上门去找人家把未婚妻让给你,谁傻呀?阿毛觉得自家世子的脑子有些越来越糊涂了。

孟世子道:“你不是让温家娘子和离么?我要不干点什么出来,他们怎么和离?”

阿毛张大了嘴,不成想自己胡说八道还真让孟世子听进耳朵里了,忙道:“世子爷哟,您可别真的!我就说来让您开心开心的!您可真干出什么来!到时候要让国公爷知道了,还不打断世子您的腿?您可千万别!”

阿毛敢发誓,他之前说那话完全就是蒙世子爷的。等温宥娘嫁到了江南城,在京城中的孟世子指不定没几个月就把人给忘了。他哪是真想温宥娘和离?他心也没那么毒呀。

孟世子听得阿毛急那模样,却噗嗤笑了起来,吊儿郎当道:“逗你玩呢。回府去罢。”

……

温宥娘浑然不知自己的亲事已经被人盯着了,还在准备给薛九的礼物

薛九过几日便要热孝成亲,双方虽不会大办,然而皇帝指望着薛家在南边把南宁顶着,又要安抚戚家,自然也会赏赐下去。

虽然不大办,会提前送礼的人,必然也不会少。

夏荷在一边替温宥娘拿着盒子,心里还是一疼一疼的,“姑娘,这九支簪子可是您给自己准备的,怎的就这么容易就送出去了。”

温宥娘爱簪子,那九支一套的簪子,便是替自己准备的及笄礼。如今要将之送出去,旁边只看着的婢女都觉得可惜。

温宥娘笑着道:“不过是些俗物罢了。”

因她回京之时,薛九已经在准备婚事,因此并未对她有邀约,然后却写信着人来专门送到京郊,与她解释。

就冲着这一份情义,温宥娘也不会只把薛九当做重生而来的人看待。而且,被辜负了一生的薛九,对皇室自然有着恨意的。

温宥娘却不想,将薛九推向了南宁,送给谢清辉当做攻破大隆的筹码。

薛九见到温宥娘,也高兴得很。

当初斗倒仇府那两局里,虽插入了一个谢清辉,然而她们俩却是合作愉快的。如今的仇府,已经被跌落尘埃。薛府的危机便解了一大半。

至于四皇子,娶了林氏的女儿,她倒要看看,林家大姑娘的‘良善’可如上辈子的她一般,千方百计替他夺得了帝位,还愿意成全那一对贱人的真情。

“几月不见,姐姐可是越发好看了。”薛九挽着温宥娘的手道。

温宥娘笑着道:“九妹妹这嘴啊,可是越发会说话了。要不是每日出门姐姐便会照一照镜子,可不把妹妹这话当了真?”

薛九带着温宥娘坐下,道:“瞧姐姐说的什么话?妹妹什么时候说话不好听了。”

一起做过事的感情果真不同,如今的薛九对温宥娘便要热络得多。

温宥娘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才道:“听说妹妹过两日便要及笄,姐姐也没什么好东西,可把自己的压箱底给拿来了,还望妹妹莫要嫌弃

。”

温宥娘一说完,立在身后的夏荷便将礼物送了上前。

温宥娘接过,亲手打开了来薛九看,“妹妹快看看,喜不喜欢?”

九根通身碧玉的簪子,却是雕琢得十分精致,长短粗细不一。一一排在盒子里,一打开便闪过一道光亮,透出十分庄重来。

这九根簪子只需要一看,便知道是以后成婚后在各种正式场合下用的,这雕工设计都能压住人。

前世当了十多年皇后的薛九,对这九根簪子要说不喜欢就假了。如今她不再是皇后,当初喜欢的那些首饰都违制以后也戴不得了。

可这九根簪子,符合她将来的国公夫人身份且不会逾制,又端方庄严,确是上上品。

“这可是,真的是姐姐的压箱底了,妹妹怎好意思要?”薛九合上盖子推辞了一番道。

温宥娘自有她的说辞,“妹妹又不知姐姐订的是哪户人家,这几根簪子,哪还有用得到的地方?难不成妹妹忍心看着它们就这样被埋没了不成?”

余庆年的家世,薛九是知晓的。无父无母,无宗无亲,温宥娘嫁过去虽是比一般人家自由得多,然而却也不好的地方。

便如她送出这几根簪子,却无可用之处。连个妯娌都没,她日后出嫁能压着谁呢?无宗无族,连族中的场合也跟着没了。

薛九接过盒子,安慰道:“那余郎君不是明年春便要参加会试?家产丰厚,上面又没有婆婆制辖,姐姐这可是大福气了。指不定姐姐不过下江南一趟,就得回来了呢。横竖就半年的事情,姐姐何不让他就在京城里大婚了算了?也免得来回跑那一趟,折腾人。”

要不是自己身在薛府,出身太高,薛九对余庆年这种家世的男子却是满意不已的。拿捏一个人,总要比拿捏一个家族要容易。

说来,她也是羡慕温宥娘的。嫁给一个家有余财,能过好小日子的男人,是何其幸运

温宥娘笑着道:“那就谢妹妹吉言了。”

余庆年的文采,据温余卿所言是不错的,加上弘文书院山长这一年的指点,要拿个名次当是不难。

倒也真如薛九所言,在京中成婚倒也不错。然而从京中到江南城,也不过十日,具体倒哪也没甚差别。

就只看余庆年打算在高中后是远离京中在外做官,还是决定留在京中熬两年,进六部慢慢来。

薛九笑着道:“听说余府在江州的名声也不错,姐姐也算是找到了良人了。听说过几日是姐姐的及笄礼,妹妹到时候嫁去了侯府,也不能随意出门,倒不如现在就把礼给送了。”

用于笼络温宥娘的东西,薛九自然也是花了一番心血的。

待红玉从薛九内室中拿出一个盒子来,再打开一看,却是一根血红珊瑚的簪子。

薛九拿起来比了比道:“我老早就觉得姐姐要戴上红色的簪子,必然是好看的。所以看见了,便替姐姐留着了,还望姐姐也莫要推辞。”

要论珍贵,这一根珊瑚簪恐怕与温宥娘那九根碧玉簪不相上下。不论是碧玉还是珊瑚,在大隆都极为难得,更莫说两样都是精心打造,出自名匠之手。

温宥娘自不会推辞,接过来道:“那姐姐就谢谢妹妹这一番心意了。”

两人交换如此珍贵的礼物,自然是要更亲近的。

温宥娘将礼物让夏荷收好,令夏荷退下之后才道:“等妹妹嫁到侯府,侯府怕也会变成国公府了。”

薛九听到此话,也令身后的红玉退下了,才道:“不知姐姐从哪来的消息?”

温宥娘一笑,她能从哪得到消息,无非是心中的一点猜测罢了。

然而为了笼络住薛九,不想戚府与薛府投靠谢清辉,温宥娘也不得不把自己说得神神叨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