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修锦对晟语蝶说话的那刻,晟语蝶便感觉到了他们二人的婚礼真的是不同的,她对古代的婚典其实并不十分了解,可看过的那些影视作品中,新人之间都是用一条红色的绫子牵引着彼此的,可他们却是在还没回到新房的时候就已经握住了彼此的手,十指相扣,自然的仿若已经认识了一生。

平修锦会如此大胆的动作,只因为他们身边居然半个人都没有,晟语蝶因为平修锦这个动作,原本那些对陌生人的局促全然的消失了,心头荡着雀跃的感动,良久,只轻溢出口了两个字,“修锦……”

平修锦只是更加的握住了晟语蝶的纤细的手掌,第一次明白的体会到了,原来女子的手抹上去是这样一种感觉的。

他们的婚礼的确是太不相同的,从旁人的议论声中,晟语蝶得知这迎亲的队伍并不盛大,却要把声势做得全面,恐怕没人知道了平家的庶子也风风光光的迎亲了一般。

可这迎亲的队伍一回到平家,那些喜气的场面立刻就黯淡了许多,匆忙的拜完了堂,连余下的那些规矩一并省略了去,等到回了新房,晟语蝶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这点,因为平修锦回到房间许久,似乎都没离开过新房,也没有给她揭盖头,只是静静的坐在她旁边,似乎在陪着她,又似乎是想不到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旁人的新房,多多少少也是有下人侯着的,可她的新房连媒人吉利话都省了去,那些什么枣子啊,花生的小细节也都是没有的,好像这婚礼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也仅仅只是她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而已。

晟语蝶终究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来,“修锦,难不成你都不出门去会客么?”

听见了晟语蝶的问题,平修锦尴尬的轻咳了咳,沉默片刻,却还是说了出来,“语蝶,这也便是说我不能给你满意的地方,这府内今日与平日其实没多少区别的,只除了给我备了去迎亲的队伍,旁的一律都是没有的,因此,今日府中并没有婚宴。”

平修锦以为他这样告诉了晟语蝶,她也许会不开心的,没想到晟语蝶只是‘哦’了一生,随后轻柔的说道:“这样也好,省了那么许多的麻烦去。”

晟语蝶这样说了,平修锦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轻缓的问道:“你不会觉得卷了你的颜面么?”

这话让晟语蝶一愣,“颜面之说从何而来,我本就不与那些人熟识的,倒是这事该看看你的心思的,你会不会觉得难堪。”

晟语蝶问过之后,才想起自己的话似乎有些重了,还想着怎么解释好,一边的平修锦先笑了开来,“我已经习惯了。”

他是笑的,晟语蝶却听出了一丝的辛酸,忍不住的,她便伸出了手去抓上了平修锦撑在她一边的手,被晟语蝶这样一抓,平修锦心头一颤,好像有什么温暖在一瞬间又注入到了他的身体里,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可这也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终没有逾越,他以前只是听着一同出门收账的账房几个聚在一起,闲来无事的时候说那女子的妙处,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是没有亲见的。

晟语蝶不说,他也不动,两个人静静的坐了许久,晟语蝶终于坚持不住,轻柔的开了口,“平修锦,你都不给我掀盖头的么,这凤冠压着我脖子难受。”

听见了晟语蝶的要求,平修锦才想起来了这事,左右张望了一下,才看见了那称,急忙拿了起来,想着揭开盖头,那个娇美的女子便是他的人了,心头怎能不雀跃,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晟语蝶说完之后,透过盖头下摆的位置,瞧见了平修锦那双穿着黑色软底布鞋的脚在移动着,心头才涌上了紧张,掀了盖头,他们便不再是那样寻常的关系了。

有了那样的想法,晟语蝶把自己的头垂的更低,却在久久的凝视之后发现了异常,现在分明已经是初冬的季节了,天气不但是凉,已经可以称之为冷了,虽然平修锦脚上的鞋子是新的,却是她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些人脚上穿着的——那个时候,很暖和的!

这个季节,多半会穿厚的鞋子的,可平修锦却是这样穿了,令晟语蝶心头浮现一抹说不出的酸涩,也因为这抹酸涩令她忘却了眼前的心头的紧张。

平修锦在晟语蝶想着心事的时候揭开了晟语蝶的盖头,却发现她只是低头顺目的,权当她是羞涩了,也禁不住直了眼睛紧紧的盯着晟语蝶。

他知道她是漂亮的,这是第一次见过之后,她留给他的全部印象,美丽,聪慧,却没想她装扮后竟然更是夺魂摄魄的,这样的美好是他曾经不敢想象的,现在却已经成了他的妻子,其中的感觉,外人说不清楚的。

他们二人此刻是全然的投入,晟语蝶心头是酸涩的,因为单从这鞋子上,晟语蝶已经证实了那些传言——平修锦当真是不被重视的,若是受宠,又怎么能在这个季节做如此的装扮,脚下有许多人体上的穴位的,凉了脚,身子也会受到影响的,越是如此想了,晟语蝶心中愈加的泛滥起来说不出的感觉,似是爱恋,又似同情了。

而平修锦却是因为晟语蝶刻意装扮过后的容颜移不开眼了,他们二人谁也没有发现此刻门外竟来了人了。

“恭喜平三少爷,贺喜平三少爷,婆子来给三少爷和少奶奶道喜了。”

这婆子的声音尖锐亢奋,似乎当真遇上了什么大喜事一般的雀跃。

晟语蝶和平修锦同时回神看向这个婆子。

晟语蝶自然是不认得她的,眼中全然的不解,这婆子也就五十多数,脸上抹着厚重的脂粉,看上去仿若带着个小丑的面具,上身穿了个绿底大红色花纹的对襟滚黑边的袄子,下身是厚棉布的黑蓝色缎面裙子,头上还戴着朵大红的绢花,这装扮,已让晟语蝶心中有了些数,大概这人便是给她与平修锦张罗婚事的媒婆吧——在晟语蝶的印象中,也只有媒婆才有如此夸张的造型的。

那婆子见平修锦和晟语蝶都睁着一双不解的眼睛瞪着她,倒也没什么尴尬的表情,挥动着自己手中那个半长的帕子,对门外的丫头们说道:“把饭菜水酒和三少爷和三少奶奶送进来。”

晟语蝶与平修锦对视一眼,二人都希望对方给自己答案,可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与自己一般的茫然。

不一会便有十来个丫头鱼贯而入,先进来的丫头每人手中都端着一盘菜,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这些晟语蝶在晟家的时候,晟夫人都当寻常的饭菜给她端来过的,待到桌子上摆满了八盘之后,随后进来的丫头便是端着水酒的了,看着那张有些老旧的木桌上摆了个满实——说实话,这张桌子上也就只能摆下八个盘子,再多一个,恐就要叠在一起了。

看着菜和酒水上齐了之后,婆子挥手把那些丫头都遣下,才陪着笑脸对着晟语蝶和平修锦说道:“三少爷、三少奶奶,这是夫人吩咐给你们卑下的,也就夫人有心,这般的给三少爷张罗着。”

晟语蝶扫了一眼那些饭菜,心下只是觉得这婆子的话好笑,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来的。

平修锦尴尬的说道,“谢过夫人和苏婶子有心了。”

那婆子把画的妖细的眉挑的老高,口中还是道谢,却并不离去,晟语蝶不想见她,微微叹了口气,这些规矩她还是懂得,遂伸手进自己的袖袋中摸出了约摸半两散碎银子,站起了身子走到婆子身边。

婆子精明的眼睛微微的眯了眯,晟语蝶虽然不知道这个婆子是什么人,可瞧着平修锦的态度,她便知道这婆子大概也是府里的人,这样的人,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还是得罪不得的。

“您是苏婶子对吧,今日有劳您来帮着张罗了,这些散碎银子不多,就算是给苏婶子带个喜头,还望苏婶子莫要嫌弃。”

晟语蝶说完之后退到一边,苏婆子也不客套,接过了晟语蝶递过来的银子,轻轻掂了掂,多少心里也有数了,眼睛这回眯得更弯,连连笑道:“既然三少奶奶如此说了,我也就不学那些不开事的下人,就收下了三少奶奶到好意,还是我们三少爷好福气,能得了如此贤良淑德的娇妻为伴,得了,我这婆子也不碍着你们的眼了,这便下去了。”

说罢摇晃着臃肿的身子就向门外走去,今天她是有收获的,这差事还是因为她与佟妈关系好才落到她头上的,方才她掂量了那散碎银子的分量,足够她半个月的月钱了,这算是平白飞来的外财了,怎能不开怀。

苏婆子在前头走的慢,她听见身后平修锦跟过来关门的脚步声,嘴角的瞧得个老高,等她迈出了门槛,这身后的平修锦正要关门的时候,苏婆子突然转过了身子,伸手抓上了平修锦,瞧着这个方向,门内的晟语蝶是瞧不见的,这才放了心,略略压低了声音对平修锦小声的说道:“三少爷,想必你也听过了三少奶奶的事情,都是明白的人,大家也都怕三少爷被三少奶奶骗了去,这个给三少爷用着,那些传言是真是假,明早大家心中也便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