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语蝶感觉自己十六年书都白读了,三年的职场经验也没有任何的用处。此时她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完全不会应付眼前的状况。

她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孩子!当晟太太说要罚她违了父训的时候,她连半点儿危机感都还没有产生,正在心里想着会是什么的责罚时,晟继堂就已经扑过去给她求情了。

她有些汗颜地看着晟继堂突然像个小大人一样,为了周护她而说着谎。可是晟太太显然并没有为儿子的哀求所打动,反而抬起手来,照着晟继堂的身上就要拍下去。

吓得晟语蝶来不及细想,冲过去将晟继堂拽过来,搂在了自己怀里:“小堂还是个孩子,太太不要打他!”

“哟哟哟!自己的事还没理清呢,居然管起太太来了!”右边的妇人一嘬嘴,尖细着嗓子说道。

晟语蝶见她那副嘴脸,在心里将此人定位为陆姨娘。她听了七儿的讲述之后,知道这位姨娘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物,心里瞧不上她,也懒得应她的话。

再看晟太太,虽然一巴掌拍了个空,脸上并未见恼色,反而有些释然的样子,转头看了一眼陆姨娘,指着晟继堂教训道:“不在屋子里好好跟着先生练字,四处混跑瞎闹,你是不是皮紧,想要挨板子了?”

晟继堂到底是小孩子,也听不出晟太太语气中的虚张声势来,一听要挨板子,使劲地往晟语蝶身上拱:“娘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好好练字!”

晟太太教训起自己这个宝贝疙瘩来,到底有些嘴软。一直站在她左边没有说话的那位小姐,见此情形后轻轻一笑,上前拉过晟继堂,摸着他的头,对晟太太说道:“太太饶了小堂吧,关他什么事?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哪里没去过就爱往哪里钻。要说有过错,也是大人的错处,自己不知道检点就罢了,还要牵累小孩子,唉……”

“大姐……”晟继堂现在只怕挨板子,谁替他求情,他就巴着谁。他这样一喊,晟语蝶便确定了这位小姐的身份---她就是那个为抢夫郎,给自己的妹妹扣上不贞不洁罪名的晟家大小姐晟语雁!

好一个牡丹仙子!不但模样生得锦绣,说起话都透着一种刻意的妩媚!那一番话绵里藏针,那针尖对准的可不正是自己吗?

晟语蝶恨得牙痒,可是惦量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是决定先忍了她!

她跪到晟太太面前,很郑重地认错道:“姐姐说得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甘愿领太太的罚。”

晟太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晟继堂,想了一下说道:“你到院子里去跪着反醒,明天日当中午的时候再起来吧。小堂……回自己的书房抄书去!三天内不许出门!”

晟语蝶望了望门外似火的骄阳,心都抽到一处去了。她除了小时候在少年宫跳舞,扮演小蘑菇的时候跪过,再就不知道给人下跪是什么滋味了。就这一会儿,她就已经感觉膝盖锐痛,有些支撑不住了。如果跪一整天,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在。

她暗自叫苦,嘴上却不得不应一句:“是。”语气听起来十分的勉强。

好在晟太太也不跟她计较语气的事了,“嗯”了一声,便拉起晟继堂的手往外走去。晟继堂也知道是自己连累了二姐,频频地回头张望。而晟大小姐则对晟语蝶绽开一个令百花羞闭的灿烂笑容,兰指轻轻朝她一点:“妹妹安分点吧,闹出这么多事来,让外人看笑话!”

晟语蝶闻言,心中气愤。可是她的体会,终究比不上七儿来得深。这一帮人还没走出屋去,她就听见跪在她身后的七儿,发出清晰的磨牙的声音了。

等屋里就剩下了她主仆二人,晟语蝶艰难地从地上支起腿来,起了身:“可怜可怜你的牙吧,她们都走了,你磨得再利,也咬不到谁了。”

她本是一句轻松的玩笑话,却不想七儿听了,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晟语蝶无奈地蹲到她身边,扯着她的胳膊说道:“喂!好像被罚跪的是我吧?你哭什么呀?”

七儿抬起湿答答的小脸儿,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起子人都欺负小姐没有亲娘疼,要是霍姨娘还在,那个陆贱人也不敢如此嚣张。如今太太面前就她一张嘴巴,就算是假的,说上十次八次,也变成真的了……她们娘俩儿一对儿蛇蝎。小姐如今被她们陷害成这样,以后还怎么翻身出头啊,呜……”

晟语蝶有些感动于小丫头对她如此的忠心,揽住她的肩头说道:“虽然我没有娘亲疼,可是我有七儿呀,七儿这么聪明伶俐,有你帮衬我,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你别急,凡事都不能一蹴而就,我们等一个机会,等机会来了,我们就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好不好?”

七儿听她说得这么乐观,好像她马上就能从这个小院子里走出去,而不是被罚跪一样,心疼地抓着晟语蝶的手:“小姐……七儿笨,七儿帮不上小姐什么大忙。以前小姐总是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倒把七儿急得想撞墙。如今小姐自己要出这口气,要是用得着七儿的地方,七儿粉身碎骨也不惜……”

晟语蝶听到这里,笑着拍了一下好的脸:“哎哎!傻丫头,又不是保家卫国,说什么粉身碎骨呀?你要是粉身碎骨了,谁来照顾我呀?”

七儿也觉得自己过于大义凛然了,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眼泪。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张响动,晟语蝶抬头一看,一个婆子推开门,只伸一个脑袋进来,不太高兴地催促道:“二小姐该跪着去了,你再磨蹭一会儿,让人告诉了太太,可不光是二小姐受罪。太太会说我监罚不利,怕也要跟着挨板子呢。”

监罚?她还以为自己院子里跪着,没人看见的时候,还能偷着坐一会儿呢!怎么还有人监督?那她实打实地跪上一天,会不会残废了呀?

晟语蝶很想在此时装晕倒,可是七儿已经擦掉眼泪,伸手来扶她了:“小姐快去吧,晚了那些人又有说法了。”

躲是躲不过去了,她只好慢腾腾地站起身来,拽拽衣服,拢拢头发,能蹭一会儿是一会儿。嘴巴里小声对七儿说道:“能不能给我个垫子?”

“小姐先去,我想办法通融一下这个冷刁婆子。”七儿附在她耳边答道。

晟语蝶这才迈动步子,往院子里去。路过那监罚的冷婆子身边时,她挤出一个笑脸儿来,冲着冷婆子点点头:“冷妈妈好。”

冷婆子脸上的不耐表情僵了一下,“哦”了两声,也咧嘴笑了一下,回一句:“二小姐客气了。”

晟语蝶磨蹭到院子中央,抬头看一眼被正午的太阳照得白晃晃的天空,心里悲叹一声:自己那一跤摔的,真可谓旷古烁今了,只那么在桌角上一磕,就从现代穿越到古代来了,想想科学家们倾尽心血,历尽数代研究什么时光穿梭机,还不如直接去研究一下她办公室的那张桌子,兴许会更有成效呢。可惜自己隔着不知道几百年的时空,无法与他们交流了,那么神奇的一张桌子,不知道将来会不会被当做劈柴烧掉……烧了也好!害她到这个不开化的年代来受罪,活该被烧!

晟语蝶脑子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院子当中跪了下去。刚刚在晟太太面前跪过的一双膝盖,一接触到那坚硬的石板地面,疼得她吸了一口凉气。

而那个冷婆子,就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下面,尽职尽责地看着她。

不一会儿功夫,就见七儿从屋子里走出来,张罗着给冷婆子摆上一张凳子和小几,给她沏上了一壶茶,陪笑说道:“冷妈妈辛苦,您老又没有受罚,坐下喝杯茶吧,也不耽误你看着。”

那冷婆子起先还比较坚决,冲着七儿直摇头。待到七儿往她手里塞了一样儿东西,脸上的线条马上柔软下来,笑眯眯地坐了下去,对七儿小声说道:“你去院门外看看。”

七儿高兴地跑去院门那里,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周遭没人,回来取了一个垫子,递给了晟语蝶。本来那意思是允许她放在膝盖下面垫一下,可是晟语蝶实在是跪得受不了了,扯过垫子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那冷婆子先是吃了一惊,可是到底拿人的手软,紧张地看了看院门口,也没开口让她起来。七儿给她端了杯茶来,又拧了一把湿巾盖在她头上。她兀自捶着腿,喝了一杯茶,才觉得好过了一些。

这样跪一会儿坐一会儿,直到傍晚,她倒还能挺得住。可是过了晚饭时间,院子外面突然开始有人走动,来来回回地,几乎每隔一刻钟就来一趟。七儿扒着院门往外看,正巧与门外的一双眼睛对上了,吓得她“啊”地一声往后退。

七儿拍着胸脯撤回晟语蝶身边,恨恨地说道:“是陆姨娘屋里的浣儿,真是太可恨了,还盯上我们了呢!”

冷婆子听到外面有人,早就害怕了,赶紧上前说道:“让人看见可了不得!二小姐好歹坚持一会儿吧,等夜深人静了,咱们再放松放松,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