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地之后,随军的所有郎中都被召集来给夏维治伤。东晨炫将一个最有经验的老郎中叫道跟前,问:“有救么?”

老郎中虽然面露为难神色,但还是点头回答:“公子放心,老夫定竭尽全力保住维公子性命。”说完便组织人手施术救治。

东晨炫默默地走出了帐篷。

大雪纷飞,厚重的云团铺陈天际,大地雪白一片,天地之间蒙上一层灰色,洁白的雪花飘摇落下。一个翼杀营的营尉走到东晨炫跟前,说:“公子,您的铠甲坏了,让属下拿去修补吧。”

东晨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铠甲,胸甲的正中央有一个脚印凹了下去。这身铠甲是用陨铁打造,能抗千斤重击,如今竟被夏维一脚踹变形了。东晨炫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若不是这身铠甲,我大概也死了吧?”他伸手去解束住铠甲的纽扣,但手一伸向肋下,便牵动了胸口的伤势,钻心的痛楚让他全身颤抖,喉咙甜,咳出了一口淤血。

旁边的营尉连忙将东晨炫扶住,焦急地说:“公子你不要紧吧?”

东晨炫喘着粗气,伸手抹掉了嘴角地血迹,说:“不妨事,你帮我把铠甲解下来。”

营尉搀扶东晨炫席地坐下,绕到他身后解开铠甲,将变形的铠甲举起来端详一阵,出感慨:“莽族战士太可怕了。”东晨炫和颜夕没有将夏维的恐怖说出来,因此所有人都还以为他们是遭到了莽军袭击,导致五百骑兵全军覆没。

解下铠甲后,东晨炫觉得呼吸顺畅许多,胸口的痛楚也有所缓解。虽然胸前有一大块淤青,但没有伤到筋骨,过一段时间自然会痊愈。

“夕小姐在哪儿?”东晨炫问手下营尉。

“在主帐议事,第十军的军官都被召去了。”

东晨炫心中一惊:“快!扶我过去!”

营尉连忙扶着东晨炫前往第十军的主帐,来到帐前,负责守卫的两个第十军战士将长矛一架,挡住了去路。

“炫公子,小姐有命,议事之时任何人不得入内!”

东晨炫递了一个眼色,搀扶他的营尉突然抽出佩刀荡开了卫兵的长矛,东晨炫立刻冲进了帐篷,只是这一下走得过猛,胸口又疼了起来,他只觉头晕眼花,险些晕倒。

勉强站稳之后,他看到帐篷里的第十军军官正在盯着自己,而颜夕站在他们中间,眼神中的悲愤直射向东晨炫。东晨炫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方才他曾要杀死夏维,估计颜夕不会轻易原谅自己了。

“出去!”颜夕怒喝,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灯盏扔了过来。

若是平时,东晨炫轻而易举就能闪开,但此时他胸口带伤,虽然不算太重,但牵动全身不能用力,便没能躲过飞来的灯盏,肩头挨了一记。颜夕怒气太盛,掷灯盏时用了十足力道,加之灯盏颇为坚硬沉重,东晨炫的肩头立刻红肿起来。

在场之人都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大气也不敢喘,免得殃及池鱼。

东晨炫忍住疼痛,正色说:“夕小姐,恕我冒然闯入。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带第十军去追莽军,我翼杀营绝对不会奉陪。”

“翼杀营爱去不去,你也别来管我第十军的事情!”颜夕斩钉截铁地说。

第十军的军官都在心里打鼓,方才颜夕带走的五百骑兵全军覆没,据说是消灭了一千莽军,算是颇有收获,但也损失了己方所有的战马。现在颜夕又要去追莽军,大家都感为难,没有马就没有骑兵,如何能追上莽军?何况还有七万南王军正在赶来,若是和莽军纠缠下去,前景将不容乐观。

颜夕自然也知道形势不利,但她脾气上来了谁也劝不住,而且在莽军落脚的那个村子,她看到那些村民被残杀的惨象,便猜出了夏维狂的原因。说来说去她和夏维一样冲动,不然夏维当时也不会冒然现身,她更不会不理大局要去追击莽军。

忽然一个郎中冲了进来,焦急地说:“维公子情况不妙!”

颜夕飞身而起,风一般飞奔而去。

夏维躺在帐篷中央的木板上,**的上身满是伤痕,最严重的是胸口的刀伤,不过已经被缝合起来,血也止住了。郎中们正在激烈的争论着,见颜夕进了帐篷,立刻安静下来,最年长的老郎中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说道:“维公子的刀伤并不致命,但是……”

“但是什么?”颜夕凶神恶煞似的问。

老郎中还算比较沉稳,说道:“维公子现在高烧,全身如火一般滚烫,如果不设法退烧,恐怕铁打的身子也要烧坏了。”

“那你们还不快想办法!”

“小姐急不得,我等需要找出热源头,才能对症下药。维公子全身高热,有汗而不畅,喉咙红肿,似是外邪困厄引起热。但观脉象却又不是,维公子脉象有力,阳热亢盛,所谓寒者热之,热者寒之,寒寒热热,热热寒寒,阳热内郁,不能外达,格阴于外……”

颜夕见老郎中越说越是啰嗦,大喝:“说重点!该怎么治?!”

老郎中摇头说:“有两法可选,一是开鬼门,生火烘烤,针灸辅助,逼出体内之汗。二是放血,割阳维脉,卸掉脉中火气。我等方才正在争论究竟该用何种方法。”

颜夕恶狠狠地说:“我不管用什么方法,反正他要是有个好歹,你们通通陪葬!你们的家人也跑不了!”

所有郎中聚到一起商量起来,其实他们就算不是华朝顶尖的郎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但此时却是束手无策,他们连夏维热的原因都摸不清楚,刚才老郎中对颜夕的解释,完全是扯淡罢了。

忽然,一名小兵冲了进来。

“小姐!斥侯在营北三里外现骑兵队伍!”

颜夕秀眉紧蹙,心想莽军总算被找到了,立刻下令:“召集部队准备应战。”

小兵却不传令,说:“小姐,那支骑兵穿的是北王军的军服,而且斥侯已经把他们带回来了。”

颜夕瞪了他一眼:“怎么不早说?!”

小兵唯唯诺诺地说:“属下刚才没喘上来气。”

“没用的东西!带我去……”颜夕本想去见那队骑兵,但望了夏维一眼,立刻改变主意,“带他们来见我。”

片刻之后,白穆引领两个北王军的战士进入了帐篷,瞧军服式样,一个是团将级别,另一个是副团将。两人相貌都不寻常,那团将比白穆还高半头,体格健壮,满脸虬髯胡子更显凶悍,不过双眼却长得极为和善。旁边的副团将是个大胖子,身材更高,像一座小山一样,他一进来,原本挺宽敞的帐篷变得有些拥挤。

两人走到颜夕跟前,行礼说:“北王军八军二团团将阎达、副团将瞿远参见夕小姐。”

颜夕大喜:“你们是夏维的结拜大哥二哥?”

瞿远呵呵一笑:“夕小姐,算起来你也要喊我们作大哥二哥……哎哟!”

阎达收回手肘,恭敬地说:“夕小姐,请问夏维在哪儿?”

颜夕神情一黯,指向帐篷中央。由于郎中们把夏维团团围住,阎达和瞿远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夏维。现在郎中让了开来,两人面色大变,瞿远更是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有两个郎中躲避不及,被他庞大的身躯带到,原地打了个转,重重摔倒在地。

瞿远伸手探了一下夏维呼吸,也不询问情况,一把将夏维抱了起来。夏维胸口的刀伤刚刚缝合,被瞿远抱起的时候伤口又渗出血来。颜夕大惊失色,抽出虎啸刀大喝:“你要干什么?”

“救人!”瞿远朗声回答,说着便要往外跑。

颜夕心想自己只听夏维讲过阎达和瞿远,又没亲眼见过,眼前这两人别再是奸细,要来害夏维吧?此时瞿远已经冲到眼前,颜夕再不多想,虎啸刀脱鞘横扫而出。

阎达见瞿远去抱夏维,也是吃了一惊,但相信瞿远绝对有他的道理。他踏前一步,往颜夕手腕劈出一掌。颜夕连忙收住刀势,俯身蹲下,扫堂腿袭向瞿远脚腕。瞿远虽然体胖,但动作却很灵活,灵巧跃起避过了颜夕的扫堂腿。阎达一个侧身拦在颜夕面前,瞿远立刻抱着夏维从阎达身后跑了过去,冲出帐篷的时候撞倒了支撑帐篷的木桩,呼啦一下,帐篷塌了。

主帐一塌,第十军战士立刻惊觉,抄起武器围了过来。瞿远怀抱夏维,全凭两条树干一般的短腿将围上来的战士逼退。只见他上蹿下跳,双腿翻飞,比猴子还要灵活。

被帐篷盖住的众人也都一一钻了出来,阎达心想这次算是闹大了,但已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能收手,他如猛虎一般冲到瞿远身旁,与他并肩而战,围上来的战士竟奈何不了他们。忽然一小队战士冲开包围,来到二人身旁,那是他俩带来的战士,大概有二十几个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一个战士将一张奇形大弓抛给了瞿远,正是他的独门兵器角轮弓。瞿远将夏维放在地上,伸手一抓,接住角轮弓。

角轮弓虽然名字普通,但威力却是不小。此时没有套上弓弦,便可当刀来用。瞿远握住弓身,手腕一抖,角轮弓旋转一周,弓身上的刀刃寒光暴涨,瞬间劈断了几杆刺过来的长矛。

另一边阎达放弃了自己常用的长刀,从两个战士手中接过了夏维的那杆大槊。

当初星寒关大战到最后,阎达和瞿远随蒋园突入蛮族内部扫荡,后来被蛮军消灭,蒋园阵亡,部队也七零八落所剩无几。阎达和瞿远在蛮族内部四处流窜,经过一番波折,终于逃回了星寒关。北王颜华知他二人和夏维结拜之事,又见他们身怀绝技,便命他们去皇都协助夏维。但他们到达皇都之时,夏维已经和颜夕来了西二省。二人带领三百骑兵轻骑赶路,星夜兼程,终于遇到第十军。可没想到夏维竟然身受重伤,而且瞿远刚才表现太过反常,导致此刻被第十军团团围住的局面。

阎达虽然知道瞿远向来鲁莽,但他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现在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但如此下去,他们绝不是第十军的对手,阎达心中思量,应该立刻让双方停手。但现在打得热闹,喊两嗓子估计没什么用处,阎达只得抡起夏维的大槊,要露一手绝技把双方震慑住。

只听阎达一声大吼,近百斤的大槊在他手里举重若轻,他连人带槊腾然跃起,到得半空一个翻身,槊如巨锤,以雷霆万钧之势砸落下来。底下的第十军战士见势不妙,纷纷退避,闪出一块空地。大槊轰然击中地面,砰的一声巨响,顿时飞沙走石,地面竟被砸出了一个五步方圆半尺深的大坑。

阎达拄着大槊昂然站立,威风凛凛不可一世,所有人都被他刚才那一手给震住,停止了战斗。阎达心里也是暗自庆幸,刚才那一招他是用尽全力出,现在就是上来一个穿开裆裤的孩子也能把他轻易击倒。

好在没人看出这点,而且颜夕也从帐篷下面钻出来了,喝令:“都住手!”

阎达和瞿远带来的士兵围成一个***,全神戒备。圈内,瞿远把夏维放在雪地上,将积雪覆盖到他身上。

一个郎中惊慌地喊道:“使不得!冰寒封门,体内火气无处宣泄,必然逆流攻心,人就活不成了!”

但瞿远根本不理他,三两下就用积雪把夏维给埋了,只露出嘴和鼻孔,这才抬头大骂:“放屁!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连这都瞧不出来!我三弟体内火气只能压制,心脏乃聚集血气最强之所,让火气逆流攻心才能保住一身周全,不然血气流失,治好了也是瘫子!”

郎中一时语塞,觉得这胖子的解释狗屁不通,却又有些道理。他们刚才一直不敢动手救治夏维,便是因为命能保住,但治好了必定落下残疾。而现在瞿远将夏维放进雪地里,用寒气将火气彻底逼迫住,确实能不留外泄余地,但那可绝对是自寻死路,还没听说有什么人能承受气血逆流攻心。不过,郎中们看了看阎达,都在心中想,要是维公子和这位一样厉害,说不定还真能挺过去。

“都退下!”颜夕大声命令。

第十军的战士纷纷撤开。阎达也号令自己的手下收起武器,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内息,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走路说话应该没有问题了。他来到颜夕跟前,谦然说:“夕小姐,属下刚才多有冒犯,请夕小姐责罚。”

颜夕一摆手,示意不再追究,走到夏维跟前,向瞿远问道:“你能治好他?”

瞿远得意地回答:“让我治头疼感冒绝对不行,让我治这小子,肯定是手到擒来。”

颜夕再不多说,在夏维身旁坐下,双手支着下巴,愣愣地望着夏维。

瞿远说:“夕小姐进帐篷吧,这小子一时醒不过来,我估计怎么也得三天。”

颜夕没有说话。瞿远又劝了几声,仍然不见回应。他心想:“这姑娘真是奇怪,竟然愿意在这儿挨冻。”

雪越下越大,到了傍晚,地上的积雪足有三寸厚了。狂风席卷赤土省,这是十年以来赤土省最大的一场雪。天黑之后,北风在旷野上疯狂嚎叫,雪片夹在凛冽风中,比刀子更锋利。颜夕一动不动守在夏维身旁,她背对着风向,雪在身后堆积起来,远远看去仿佛雪人。

白穆来劝过她几次,她都不听,白穆只好叫来几个战士,在她身后站成一排,替她挡住风雪。但瞿远很快就把他们赶跑了,他说这样挡住寒风流动,对夏维伤势不利。白穆也没办法,取来几件棉衣给颜夕披上,然后带领士兵离开了。

东晨炫也来过一次,不过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阎达和瞿远叫到一旁,问了一些皇都的情况。阎达据实回答,但他们在皇都逗留时间不算太久,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最后东晨炫又把那天夏维受伤前的情形简单扼要地叙述了一遍,他实在不愿讲得太仔细,一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就觉得后脊梁冒寒气。

东晨炫回到翼杀营的营地,见一众军官都在等他。

“大家都在啊。”东晨炫解下斗篷挂在帐篷口,问道,“有事吗?”

军官们相互望了一阵,一个营尉走出来说:“公子,第十军留在这里,我们可不能陪他们,现在形势紧迫,我们最好立刻撤离。”

东晨炫落座之后思忖片刻,低沉地说:“都下去吧。”

“公子!”

“我让你们都下去,没听到吗?”

官们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第十军营地的一间帐篷内,阎达和瞿远叫来所有郎中。因白天的一场打斗,郎中们对这二人十分惧怕,一个郎中谄媚地笑着说:“二位大人有何吩咐?”

瞿远直接了当地说:“你们手里有毒药么?”

郎中们心里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想,他要毒药干什么?

瞿远见没人回答,提高嗓门:“问你们话呢!有毒药吗?”

一个郎中上前说:“多少是有一点,我们备有治癣疾的砒霜,给箭矢喂毒的乌头,还有一些蒙汗药,不知大人要哪一种?”

“每样都取一些来。快去!”

没过多久,郎中们抱着大大小小的罐子回来了,不过白穆也跟着来了。虽然军队里备有毒药,但也不是随便能够动用,郎中们怕惹上是非,便去通知了白穆。

白穆是将军,比阎达和瞿远高上一级,阎达恭敬行礼,而瞿远却好像老大不愿意似的,被阎达强按着才行了一礼。白穆也不以为忤,开门见山问道:“二位要这么多毒药做什么?”

瞿远回答:“救我三弟。”

白穆疑惑地说:“瞿副团将能否详细解释一下?”

阎达说:“救人要紧,咱们一边动手一边解释,各位也请帮帮忙。”

白穆虽然大惑不解,但心想阎达和瞿远曾和夏维结拜,至少不会害他,于是指挥郎中们一起上来帮忙。瞿远要做的也不复杂,就是把各种毒药都溶进水里,他手脚比划着命令郎中们:“多放一些,别不舍得!你留着想自己喝啊?对,越浓越好!”

过了半天,瞿远才想起来向白穆解释。

“我三弟气血旺盛,远远出常人。这不是天生的,不是练了什么盖世神功,不是吃过什么千年人参万年灵芝,而是用剧毒之物熏出来的。他体内沉积的剧毒和血气相辅相承,保持平衡协调,现在他的血气乱了,便要用剧毒压制下去。”

白穆习武多年,对各种练功法门都了解一些,用毒练功也是有的,但似乎和瞿远的说辞大相径庭。他仔细观察瞿远神色,现瞿远眼神飘忽,显然刚才那番话有不尽不实之处。他刚要问,却听阎达咳嗽一声说:“药配得差不多了,我们拿去给三弟。”抱起一罐配好的砒霜,将瞿远扯了出去。

颜夕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夏维跟前,头眉毛都被雪染白了。阎达心想:“这姑娘对三弟的感情真是不一般。”同时瞪了瞿远一眼。

瞿远对阎达比较敬畏,加之心里有鬼,便缩起本就不长的脖子躲开了阎达的目光。

刚才白穆带人给颜夕挡风雪,被他赶走,并不是因为他们挡住了寒气对夏维不利。这么冷的天,夏维躺在雪地里已经足够了。他这样做无非是要捉弄颜夕,虽然他和颜夕素昧平生,但出身尊贵的人是他一向看不顺眼的。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和阎达都是心知肚明。阎达没有说破他的小阴谋,多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瞿远蹲下身去,把夏维脸上的积雪冰碴擦干净,将头托高一点,拿起一罐砒霜咕咚咕咚灌入夏维口中。白穆和郎中们吓了一跳,虽然刚才瞿远已经解释过了,可他们也没想到就这样生往肚子里灌。

众人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却见夏维嗯了一声,双眼缓缓睁开了。

“大哥二哥?”夏维虚弱无力地说,“妈呀,我真的翘辫子了!”

瞿远笑骂:“滚蛋,要死你自己死,我可不陪你!”

夏维咽了口唾沫,问:“你给我喝的什么?”

“砒霜!”

“好喝,再来点!”

瞿远又拿起一罐砒霜喂给夏维,这一次夏维喝完便昏睡过去了。瞿远手上不停,把乱七八糟的毒液全都罐进夏维的肚子里,十几罐毒液全部灌完,瞿远笑着拍拍手说:“得嘞,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这小子命够不够硬了。”

雪花很快又将夏维的脸盖住了,不过要是伸手探鼻,便能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一呼一吸规律而绵长,可见气力正在恢复。

阎达和瞿远轮流守在夏维身边,颜夕更是寸步不离。她始终坐在雪地上,双手支撑着下巴,失魂落魄地望着被雪盖住的夏维。积雪渐渐将她的双腿埋住,旁人来叫她她也不理,白穆只好吩咐战士定时去清扫她周围的积雪。

看颜夕这样,瞿远似乎也有些内疚了,他坐到颜夕身后,用他庞大的身躯帮颜夕挡住了狂风暴雪。

一连两天,颜夕食水不进,送来的饭菜都被瞿远吃了。第十军的将士暗自担忧,却也没有办法,偶尔经过的时候全都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颜夕。

到了第三天黄昏,雪势渐渐弱了,远方的云层后面绽放出黯淡的阳光。夏维忽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晃动着掸掉身上的积雪,又万分舒畅地伸了个懒腰,口中呻吟:“这一觉真***舒服!”

他看了看颜夕,哈哈大笑起来:“你瞧你,变成雪人了!”

颜夕终于也张口说话了,三天来的第一句话:“你怎么不死呀你!”

夏维微微一笑,抬起双手,轻轻抹去了颜夕脸上的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