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两万多名怯薛军将士齐齐抛去酒囊,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向勒思古人、契尔克斯人和阿兰人的营地进发。

在哲别率军进攻勒思古人、契尔克斯人和阿兰人的同时,数千里之外,恢复战力的蒙古骑兵在成吉思汗统率下,也开始对阿富汗突厥斯坦和波斯呼罗珊等地区进行最后的征服和彻底的摧毁。蒙古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成吉思汗亲自率领,一座座地摧毁、屠灭阿富汗突厥斯坦境内的要塞和城市。另一路则由四王子拖雷率领,对曾经向哲别和速别额台投降过的波斯呼罗珊地区进行再一次的扫荡。

阿富汗突厥斯坦首府巴里黑城外,一座金帐巍然矗立在高坡之上。成吉思汗背负双手静静地站在金帐前,正遥望着前方的巴里黑城。这座号称从未被攻陷过的草原坚城,此刻已经成了一座废墟,所有居民无论男女老幼均被蒙古兵驱赶出城,在刀箭胁迫下拆毁巴里黑高阔的城墙,远远望去,人群如蝼蚁般在城墙上忙碌着,不时有人因劳累从城墙上摔落下来。

“夏风,这几天阿娜尔王妃心情不好,你带她出去散散心吧。”成吉思汗突然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虽然没有回头,他也知道夏风就伺立在自己身后。自从这名异族金帐护卫为自己舍身挡箭之后,成吉思汗便对他信任有加,已经把他提拔为金帐护卫副长,地位仅在金帐护卫长溯儿马罕之下。

“是!”夏风答应着悄悄退了下去,成吉思汗对他那轻如狸猫的步伐一直有些好奇,实在想不通这名武艺高强的汉族勇士,举止为何比女人还要轻盈?几乎令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报!拖雷王子送来紧急军函!”

“念!”

送来军函的将领知道成吉思汗不识字,立刻撕开信函高声读道:“父汗在上,儿臣拖雷罪该万死!神勇驸马脱忽察尔今日在攻打你沙不儿城之际,被波斯守军流箭射杀,儿臣指挥无方,令父汗痛失爱将和驸马,儿臣罪该万死!愿受父汗责罚!”

成吉思汗浑身一颤,手中的马鞭失手落地。他神情呆滞地遥望着前方正在拆毁的巴里黑城,半晌没有说话。四周的护卫和将领俱不敢开口,送信的将领也不敢起身,众人屏息定气地等了足有盏茶功夫,才听成吉思汗涩声道:“去把这消息告诉帖木仑公主,让她去你沙不儿为自己的丈夫复仇吧。”

领兵的将领起身离去后,成吉思汗一指远方的巴里黑城,对身旁一名随从冷冷道:“传令下去,待城墙拆毁后,除了把几百名工匠随军带走,其余人等尽数射杀,不留一个活口。就让这一城的百姓,作为朕之驸马的祭品吧。”

在山坡的另一边,夏风任战马缓缓而行,他的前方,阿娜尔王妃骑着一匹毛色纯净的雪白战马,任它沿着山坡自由漫步。二人身后,几名护卫和两名侍女在王妃的示意下留在了原地,只由夏风独自陪同着王妃在旷野中散心。

“我原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什么,至少可以对大汗有点影响,但我错了。”前方的阿娜尔在轻轻叹息。夏风凝望着她越发瘦削单薄的背影,眼里满是痛惜。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助那些百姓,真希望有人能告诉我!”阿娜尔遥望着不远处的巴里黑城,眼里满是无奈。西天的残阳殷红如血,为天地涂上了一层惨淡的颜色,那些百姓开始被蒙古兵从城墙的废墟上驱赶下来,在城外的空旷处汇集,黑压压望不到尽头。

阿娜尔从马鞍上翻身落下,向着西方跪了下来,双手捧在胸前,闭上双眼垂首祈祷:“真主,请您指点迷途的阿娜尔吧!”

远方隐隐传来阵阵骚乱和惨呼,阿娜尔抬头望去,只见蒙古人万箭齐发,向聚集在旷野中的穆斯林百姓攒射,人群如稻草般一片片倒下,侥幸未中箭的穆斯林男子奋勇向队列齐整的蒙古骑兵冲去,大半却在途中被利箭射杀,少数人勉强冲到蒙古战马前,也尽被雪亮的马刀劈杀。

人群中的妇孺老人不再奔逃,他们齐齐向着西方跪了下去,母亲抱紧啼哭的婴儿,老人则搂住自己的儿孙,用孱弱的身躯为无知的幼儿遮挡箭雨,同时在如蝗箭雨中低声吟诵起来,低沉而齐整的声音渐渐盖过箭羽的呼啸,在旷野中远远传了开去。

“他们在念什么?”金帐前的成吉思汗有些惊讶地指着远处的情形,回头询问身后一名幕僚。那幕僚侧耳听了听,犹豫道:“听不太真切,大概是他们信奉的《古兰经》吧。”

“这就是《古兰经》?”成吉思汗饶有兴致地侧耳细听,可惜箭羽的呼啸已经盖过了低沉的吟诵,只听吟诵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在旷野中。箭羽的呼啸也停了下来,天地一片寂静。

“真主啊!请赐予阿娜尔力量吧!”山坡另一边的阿娜尔匍匐在地,对着远处尽数倒下的人群,突然失声痛哭。

夏风凝望着远处的情形,眼里满是忧悒。默默来到阿娜尔身后,夏风静静地在她身边跪下来,垂首默然无语。

“夏护卫长!大汗急召!”一名金帐护卫打马而来,远远就冲夏风背影高喝。夏风默默站起身来,对阿娜尔的背影涩声道:“微臣……告退!”

纵马来到金帐前,夏风翻身下马,对负手而立的成吉思汗抱拳道:“金帐护卫副长夏风,应召拜见大汗!”

成吉思汗用赞赏的目光打量着夏风,点头道:“帖木仑公主将前往呼罗珊你沙不儿,她点名要你护送,你点齐一万人马,天黑前随公主出发。”

夏风一怔,心中万般不愿,不过一向服从惯了的他,在成吉思汗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注视下,最后还是低头应道:“遵命!”

一个万人队刚集结完备,一身丧服的帖木仑公主便率军出发了,她已经急不可耐地要为丈夫报仇,要令杀害她丈夫的那些仇敌付出百倍的代价!

俄罗斯草原的黎明异常寒冷,枯萎的草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使大地看上去灰蒙蒙一片。早已抵达攻击位置的两万蒙古狼骑兵,突然从晨曦中迅猛扑出,兵分三路扑向人数最众的阿兰人阵地,没等阿兰人从睡梦中惊醒,三股蒙古铁骑就如三柄出鞘利剑,分别在哲别、速别额台和郎啸天率领下,轻易突入了阿兰人营帐。

“杀——”数万将士的咆哮震撼了大地,衣衫不整的阿兰人从营帐中漫无目的地冲出来,不少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在如狼似虎的蒙古骑兵刀箭下丧命。三队蒙古骑兵就如三群饿狼,转眼便把阿兰人近两万人的营帐冲得七零八落,斩杀无数。阿兰人转眼便溃不成军,纷纷逃往附近盟军的营地。蒙古大军兵分两路,追着这些逃兵向契尔克斯人和勒思古人的营地发起了冲击。

阿兰族逃兵无形中充当了蒙古人的开路先锋,他们被蒙古骑兵驱赶着涌向盟军的营帐,为蒙古人挡下了大半的羽箭。随着逃兵的涌入,契尔克斯人和勒思古人的营地也被蒙古骑兵攻破了。

蒙古人的凶悍是这些高加索山区的部落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他们严明的军纪,悍不畏死的奋勇,尤其是征战多年积累的搏命经验,使他们的战斗力远在这些白种人之上,加上袭击的突然性,使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成为一边倒的屠杀,胜负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当天色大亮的时候,三处营地已经尸积如山,三个部落幸存的将士纷纷向后方溃逃,丢下了所有的粮草和伤兵,哲别正要率军追击,却听监视钦察人动向的侦骑回报说,狂罕率大军兵分三路,正向战场火速赶来。

“收兵!”哲别立刻下令,“传令全军,除了未受伤的战马,不得妄取任何战利品,大军后撤二十里。”

“这是为何?”速别额台大为不满,“咱们为何要撤?为何不能拿走战利品?”

“执行命令!”哲别一声厉喝,速别额台只得乖乖闭上了嘴,率军匆匆后撤。顿饭功夫蒙古骑兵就尽数撤出了战场,丢下了无数粮草、帐篷、兵械和数千名俘虏。

当狂罕率军赶到战场时,蒙古骑兵已经不知去向,原本打算包围蒙古人逼哲别投降的狂罕,被眼前这堆积如山的粮草、兵械和俘虏刺激得两眼放光,饶是钦察人在这一地区征战多年,却也没见过如此多的战利品。

勿需首领下令,钦察将领们纷纷率兵争夺战利品,把其它三族丢弃的装备和粮食置于各自的马鞍之上,众人正在忙碌,却见远处一人一骑孤身而来,由来人马鞍上挂着的白蜡杆长枪,钦察将领立刻认出,他就是数日前力敌阿兰族猛将莫迪克的蒙古将领。

狂罕也看到了纵马过来的郎啸天,不等众将阻拦,他就一声高喝:“让他过来!”

郎啸天纵马来到狂罕跟前,在马鞍上对狂罕拜道:“哲别将军帐下千夫长郎啸天,拜见狂罕首领,恕末将甲胄在身,不便行礼。”

“不必客气!”狂罕随意地抬了抬马鞭,“为何就你前来,哲别将军和他的部队呢?”

郎啸天朗声道:“哲别将军正率军追击逃敌,这里所有的战利品,哲别将军依约不取分毫,尽数献给首领作为二公主的聘礼。待哲别将军找到花刺子模大教长哈萨尔,追回大汗要的那件东西,必定率部前来迎娶首领掌珠。”

狂罕环视着狼藉的战场,只见尸横遍野,血沃草原,那些身手不全的尸首中,蒙古人只占少数,绝大多数尸首都是衣冠不整的白人。他不禁为蒙古人的战斗力惊心,暗叹就算自己有四万多钦察战士,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彻底击溃这三个部落,那也是非常困难,哲别仅以两万之众就做到了自己四万多人也做不到的事,看来要重新估量蒙古人的战斗力了。

注意到郎啸天没有再提哲别率军归顺,却只说迎娶自己的女儿,狂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在看到蒙古人的战斗力之后,他开始后悔当初没有趁对方精疲力竭的时候发起进攻,现在蒙古人已经是恢复了体力的恶狼,更不会轻易就范了。想到这他只得收起要哲别率部投降之心,对郎啸天笑道:“这份聘礼我收下了,请将军转告哲别将军,我一定让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等候将军前来迎娶。”

“末将这就把首领的答复转告哲别将军。”郎啸天说着拱拱手,转身打马而去。

“首领,难道真要把二公主嫁给蒙古人?”一名钦察将领不解地问道。

狂罕阴阴一笑,“如果哲别前来迎娶二公主,你说我还会任由他离去吗?如果他不敢来,这份聘礼岂不是白白送给了咱们?”

那将领恍然大悟,不由连连点头:“看来蒙古人作战虽然勇猛,但脑筋却不太灵光啊。”

狂罕呵呵大笑,举鞭一挥,“快收拾东西上路,立刻撤回驻地。这次出征虽然没能消灭蒙古人,却不费一兵一卒就白得了如此多的战利品,也算有所斩获,不虚此行。”

“恐怕蒙古人未必就此甘心吧。”一名将领有些担忧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