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静立半晌不见动静,阿里戈慢慢顺着墙根溜到隔壁的房间,里面住着几个兄弟,都是出生入死的勇武战士,只要跟他们汇合,阿里戈就不惧怕任何敌人了。

刚踏入幽暗的房中阿里戈脚下就是一滑,差点摔倒在地,地上湿漉漉有些粘稠,鼻中闻到浓烈的血腥。不用摸阿里戈就知道,地上是尚未凝固的鲜血!阿里戈尤不甘心地摸到床边,才发觉上面躺着的是几具尚带余温的尸体。

“是汉子就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阿里戈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头,只得把心一横,突然高声挑战。

后院中响起自己袅袅的回声,却没人答应一个字,好像天地间就只剩下自己。阿里戈心中的恐惧几乎达到极限,忙返身冲入阿娜尔的房中,若有个活人陪着自己,好歹能壮壮胆。

门里漆黑一片,朦朦胧胧看不清任何东西,但阿里戈本能地察觉门后有异,忙转身挥刀斩去,这全力一刀却落空失力,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出半步,胸口一股凉意突然透体而入,浑身劲力瞬间消失殆尽。阿里戈此刻才看清,门后确有一个人影,不过却是半躺在地上把剑竖在胸前,而自己因出刀落空,竟把胸口主动地撞到了对方剑上。

“鬼!你是鬼?”阿里戈拼尽最后的余力喊出了心中的恐惧。能在黑暗中如此准确阴险地杀人,甚至让自己主动把身子扑到他的剑上,这不是鬼是什么?

“我不是鬼,只是个暗黑流影忍而已。”对方说着虚弱地倒在地上,跟着阿里戈也一头栽倒在地,再不动弹。

房中静了下来,就只剩下微微的喘息声。片刻后一点火绒燃了起来,一直躲在床后的阿娜尔终于大着胆子点燃了烛火,立刻看清门旁倒着的两个人,一个是仆倒在血泊中的阿里戈,另一个则是那个从离开别失八里城就多次救过自己的年轻护卫。

“你在流血?”看到夏风胸前的衣襟已被鲜血湿透,阿娜尔不由一声惊呼。

“方才干掉门口那两个守卫时用力过猛,把伤口挣开了,不碍事!”夏风说着想要爬起来,却虚弱得无力跌倒。

虽然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并没有多少好感,不过知道是他冒死救了自己,阿娜尔还是十分感激,忙上前扶他站起。已经几次见他浑身浴血,甚至还为他缝合过血淋淋的伤口,她不再对他的伤感到手足无措,在为他包扎的同时,还同情地埋怨了一句:“你怎么老是受伤?是谁伤了你?”

“死神!”夏风只简单地说了个不像人名的名字,就对阿娜尔催促道,“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那些匪徒随时都会回来。”

阿娜尔忙搀扶起他往外就走,有这段时间的经历,阿娜尔已经把这个年轻的护卫当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他才能把自己送到伟大的成吉思汗身边。

“放箭!”扎合克的刀终于挥了下来,几支羽箭带着刺耳的轻啸应声而出,尽数射向近在咫尺的目标。郎啸天本能地倒地一滚,躲过了大部分羽箭,不过依然有两支箭镞分别钉入了左肩和右腿。

一声痛哼,郎啸天半跪在地上,眼看几个放箭的匪徒又抽出了第二支狼牙羽箭,他忙抬手示意:“等等!”

“向兀勒尔首领忏悔吧!”扎合克脸上带着戏谑的调笑,抬手阻止了同伴的第二轮羽箭。

郎啸天没有说话,却直勾勾地望着扎合克身后,他的眼神如此怪异,就像是看到了毒蛇猛兽一般。扎合克好奇地顺着他眼光回头望去,只见长街尽头一个人影正蹒跚而来,此时月色正明,令他在地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老远扎合克就看清了那人模样,不由一声惊呼:“死神!”

几个匪徒也是一惊,不由把弓箭指向了长街。他们都见过死神与夏风的决斗,心中对他本能地充满了戒备,杀孽太重的人会让任何人感到害怕和恐惧,死神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死神似乎才注意到几个满脸敌意的匪徒,他迟疑了一下,淡淡说了声:“对不起,不打搅你们。”说完就转头拐进了街边一条小巷。

扎合克暗暗舒了口气,想赶紧解决了那个杀害兀勒尔首领的凶手再说。谁知回头一看,方才还在众人包围之中的郎啸天已经不见了踪影。

“怪事!这一眨眼功夫,那小子能躲到哪儿去?”几个匪徒满是诧异,附近并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而已经中箭的人这一会儿功夫也不可能逃多远。

“仔细找找,那小子一定还在附近!”扎合克一声令下,十几个匪徒立刻在附近搜起来。

郎啸天平躺在屋檐上,大气也不敢舒一口。方才他趁着众匪徒被死神吸引注意的那一会儿功夫,返身爬上了街边的屋檐,这要在以前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不过现在身中两箭,能勉强爬上屋檐已经是天大的侥幸。

十几个匪徒在附近搜查了片刻后,终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郎啸天长长舒了口气,翻身在屋檐上坐起来,拔去两支箭镞,撕下一幅衣衫把伤口紧紧包扎起来。幸好伤非致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做完这一切后郎啸天顺着高墙从屋檐上滑下来,却被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包围,就像在森林中被毒蛇或猛兽觊觎。他猛转头望去,就见那个面色苍白、身材瘦削挺拔的死神,正在数丈外冷冷地盯着自己。他幽寒冷定的眼眸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们好像并没有仇怨?甚至都不认识吧?”郎啸天勉强笑了笑,想尽量表现得友好一点,但心中本能的惧意让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神灵,与我同在!”死神答非所问地喃喃念叨了一句,手慢慢落到了剑柄上。

郎啸天脑海中似有一道闪电划过,顿时恍然大悟:“神之手!你也是神之手!”

死神没有回答,不过眼神显然已经默认。郎啸天不禁想起了霍西教授的警告:神之手无处不在!没想到这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为何要杀我?难道我威胁到神的安危?”郎啸天奇怪地问道,“神灵不都是不死之身吗?难道还怕我这样一个凡人?非要除之而后快?”

“神灵无惧无嗔。”

“既然无惧无嗔,为何要用各种手段迫害甚至残杀众多的探索者?它想阻止什么?”

“……”

“你答不上来?想必你这样一个走狗也不一定真正知道神灵的意志。我猜它是在掩饰某种真相,或许就是关于世界的终极秘密,它为何要阻止探索者寻找真理?”

“神灵的意愿如果凡人也能看透,那你就不是凡人了。”师衍说着慢慢地拔出了长剑。

郎啸天若有所思地盯着木无表情的死神,嘴角闪过一丝轻松的笑意:“你要杀我为何不趁方才我从房上下来的时候出手?”

师衍的嘴角微微**了一下,这一下没有逃过郎啸天的眼睛,他脸上泛起胜券在握的微笑,自问自答道:“因为你没有把握!你胸口的伤还很痛吧?勉强出手有可能伤口迸裂,勿需我动手你就一命呜呼了。”

“你既然看出了这一点为何不主动出手?”师衍脸上闪过一丝嘲笑,“因为你怕我!就算我身负重伤你也不敢主动出手,我没说错吧?”

郎啸天脸色有些发白,死神说中了他的心思,他确实对这个三分像浪烈、七分像尹寒的家伙有种本能的恐惧,不过这种恐惧并非源于胆怯。就像正常人在面对疯狗或毒蛇时那种本能的恐惧,除非万不得已,正常人都会选择远远绕开,而不是和疯狗毒蛇死拼。

“不错,我怕跟你拼命,正如正常人都不会跟疯狗拼命一样。”郎啸天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轻松的微笑,“所以我选择绕开疯狗,你还是找个阴暗的角落好好舔舐自己的伤口吧。”

师衍气得双眼似欲喷出火来,但身上的伤让他不敢冒险,眼看郎啸天就要离开,他突然阴险地笑道:“方才那些家伙好像还没走远,不知道我高叫一声,会不会把他们给引来。”

郎啸天一怔,回头打量了师衍一眼,悠然道:“方才那些人是杀人越货的匪徒,我看你背上的包裹分量不轻,我想他们对你的兴趣恐怕会超过我这个穷光蛋。”

师衍咬牙愣在当场,打量着郎啸天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发觉他渗出鲜血的腿和肩头,师衍不禁嘿嘿一笑:“看来你的伤也不轻,咱们就看看谁先支持不住,或者看看谁的伤恢复得更快一些。”说着,他远远坠在郎啸天身后,蹒跚着跟了上去。

身后有死神像秃鹫一样阴魂不散地跟着,郎啸天不敢歇息下来。城中还有那帮维吾尔匪徒在四处寻找自己,在这远远不如现代一个县城大的古城中,随时有可能碰上,此地已不可久留,郎啸天只得奔最近的南门而去。

驰骋草原的蒙古人对城市文明有种天生的敌视,因此阿加罕的城墙被蒙古人毁得七零八落,趁着夜色出城倒也不是难事。黎明时分,郎啸天已经翻过残缺的城墙来到城外的旷野,身后,那个宛如秃鹫的死神尤在阴魂不散地跟着。

肩头腿上的伤因为行走在不断地流血,郎啸天感觉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流逝,步伐越来越有一种虚飘飘的感觉,但他无法借助睡梦去找专家组寻求应付办法,只能顺着城外战马踏出来的泥泞小道一直往前,与身后紧跟不舍的死神比拼谁先坚持不住。

地平线尽头突然出现了十几名骑手,正风尘仆仆地纵马飞驰而来,远远望见领头那位身形瘦削彪悍的蒙古将领,郎啸天竟有种看到亲人的感觉,不由激动地挥舞起双手。那一彪人马很快就来到近前,领头的将领不等战马停稳就从马鞍上飞身而下,抢上两步搀住摇摇欲倒的郎啸天,激动地大叫:“是郎兄弟!咱们差点隔世再见了!”

“哲别兄弟,你救了我一命!”郎啸天说着身子一歪,竟软倒在哲别怀中。

“马奶!快拿马奶来!”一个随从在哲别的急呼之下慌忙递上马奶,哲别一边把水囊凑到郎啸天嘴边,一边问道,“怎么回事?你伤成这个样子怎么还在赶路?”

“是让死神给逼的!”郎啸天说着指向来路。喝下几口马奶,他的体力稍稍恢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