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比睛天霹雳更震人心魄,惊得傅足跳起来。他什么事都可以淡然处之,对这种事他不是随随便便的。

“真的吗?我可以吗?”幽步热切询问,满面欣喜。她一双澄澈冰亮的眸子对牢傅足,含情脉脉,若有期待。

“衣明朗他胡说八道的。”傅足脱口而出。他什么也没想,只知道此事须得快刀斩乱麻,不宜拖泥带水。

“叮!”

一颗珠泪从幽步眼睛中滚出,滑过她的脸颊,跌在脚下的金属面板上,发出响亮的伤感的声音。珠泪撞击坚硬的面板,碎裂,粉屑飞溅,点点晶莹,点点伤心。

这不是一颗泪珠,是一颗纯美的心,刚才还是平静欢乐,现在已是伤痕累累。

傅足感觉如是。

幽步秀眉颤栗,眼帘低垂,咬紧下唇,似乎想控制不要哭,可是珠泪汹涌而出。

“叮叮叮……”

珠泪频撞金属面板,奏出一支哀哀凄凄的伤心曲。

真要命,竟有一个女孩为他伤心的泪水滂沱。每一声响亮悲切的珠泪声都让他的心弦抖动一下。傅足感觉自己的心也在碎裂中。无论什么人为他伤心,他都会难过。

衣明朗暗中嘿嘿两声,闪到傅足背后,给他一记“缠绵掌”。

于是,巨大的推动力将怔忡不知所措的傅足推飞过去,撞在八尺许开外的幽步身上。幽步被他撞得仰身向后跌倒。这个时候,傅足应该清醒了吧?当然,他再不清醒还是傅足吗?在幽步还未倒下的霎那间,他及时伸手拽住她的一只手往回拉。用力大了些,幽步反撞在他怀里。为防止她反弹,他不得不双臂环住她。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芬芳在这一刻流溢。

平生第一次拥抱一个女孩。她的身体娇小,温暖,柔软。抱在怀里挺舒服的。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跳得好快,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栗,因为刚才的一撞吓坏她了?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在这一瞬间,傅足心里既甜又苦。甜的是,这样美丽的女孩居然喜欢他。苦的是,她不该为他流泪,凡是流泪的感情都是有遗憾的。

一瞬间拥抱后,傅足轻轻推开她。不意,她紧紧环住他的腰。什么时候她环住自己的?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一定是自我陶醉时,她悄悄的环住他的。这样岂不是相拥?相拥是不是比独拥好上很多呢?

衣明朗叹道:“瞧他们抱得这样紧,感动啊,浪漫的太空之恋。”

石妙谛也叹道:“衣明朗你为什么要害傅少侠?”

衣明朗笑道:“这怎么能叫害他呢?应该是他害幽步才对,竟然在短暂的时间内让幽步迷恋他。所以他应该对幽步负责。”他心中却在说:“古灵不会与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嘿嘿,就是要让傅哥哥你得不到你最喜欢的女人。”

他们的对话,幽步似乎听出什么异样。

幽步一直在轻泣,在傅足耳边道:“为什么?”

傅足沉痛道:“对不起,我心中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话一说完,他感到幽步的颤栗加重了些,她哭得更历害了。

幽步道:“为什么要这样坦诚?为什么不骗骗我?”

傅足道:“我骗你,你真的会高兴吗?”

怎么会高兴呢?当然不会高兴。不但不会高兴,一定会很愤怒。想通这一点,幽步的眼泪渐止。

傅足感觉到幽步的身体不再颤栗。似乎还听到了轻轻地笑声。

幽步主动放开他。

衣明朗看到情况不对,立刻大声道:“幽步,我们的傅大侠是地球上的稀有品种,百年难得一见,相貌武功人品都是上上等,你一定要抓牢他。”

幽步用手背擦擦眼泪,看到傅足面有忧色,微笑道:“傅足,你别难过,我不会为难你的。”说着,又不禁流下一串泪珠。多少有些遗憾,不是吗?

这一串泪珠是怅惋的,更是豁达的。傅足很开心,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微笑道:“幽步,谢谢你。”

这时,操控间一阵“嘀嘀嘀嘀”的声音响起。

幽步道:“地球到了。”

衣明朗贼心不死,道:“幽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可要想清楚啊。我们要走了,真的要走了。你,你不要哭啊,不要哭啊,不要哭啊。”他连说三声“不要哭”,用意正是催促幽步快点哭,哭得更凶点。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傅足闪到他面前,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立刻,他面色苍白,闭紧嘴巴,眼中恨意一闪而过。他心中恨恨道:“卑鄙!”

傅足看着他笑了笑。他转头道:“石朋友,我们走吧。”

幽步没哭,她送他们出了飞碟。

登时,熟悉的风景映入眼帘。地球的蓝,地球的绿,无一不显得亲切,温暖。尽管身在至高处,看到的只是色块,那种重归家园的欢乐浓浓地涂在他们三人脸上。

飞碟底盘出口投下一道光束,幽步在光束里,对光束外的傅足道:“再见。”语声哽咽,万般不舍。光束消失时,一半哭声随着飞碟走了,一半哭声回荡在空气中。

要命的是,空气中的哭声似乎都钻进了傅足的耳朵。他不禁手捂胸口,暗叹。

咦,他是不是心疼了?如果不是心疼,为何手捂胸口,面浮愁云?

衣明朗慢声吟咏:“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当今傅足更胜一筹。”突然,他闪到傅足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看他有没有痴了傻了,满怀同情道:“傅哥哥,你如果舍不得幽步就去追她,古灵那边你不用担心,她哭几下就没事了。”说完,哈哈哈三声,身形一闪,无影无踪。

石妙谛冲着衣明朗消失的方向“呸”了一口,道:“衣魔头你嚣张的日子不会久长。”顿下,接道:“傅少侠,大恩不言谢,请到舍下饮上薄酒一杯。”

傅足婉言谢绝:“石朋友,改日定与你一醉方休。眼下,我还要找我的雪宝。这次惊吓不小,你身体尚虚,回去好好休息。”然后,与他握手告别。

石妙谛坚持不过他,走了。

天际苍苍,孑然一生,静悄悄,死寂寂。一只飞鸟也没有。这就是孤独滋味吗?傅足自言自语:“谁都有可能离开我,雪宝不会离开我。雪宝,你在哪里?”他辨一下方向,向左方闪没。

行走在地面,傅足目现惊骇,身体不由地颤栗,手足冰冷。不是天寒,因为牵挂。他发现他与地球的时间脱节了。他心中一遍一遍忧急地呼喊:“雪宝,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恶有跟你在一起吗?……”“恶,你一定要保证雪宝安然无恙,否则,我上天入地不放过你……”

一路走来,从小镇到郊野,他所看见的,已不是绿意盎然的暮春时分,而是萧索凄寒的初冬季节。路边的树木只有光秃秃的枝条,上面挂着几片干枯残破的黄叶,正在摇摇欲坠,瑟瑟发抖。田野褪去了碧色的外衣,袒露着它的本色的皮肤。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只不过到另一个星球走了一趟,感觉最多是半天,地球已过了半年。不可思议,不可理解。傅足在迷茫中忖思,在焦虑中寻找。他感觉雪宝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呼吸微弱,可就是无法确定它究竟在何地。

是的,他们不在的日子,地球时间过去了半年,从暮春到初冬,从明丽到萧瑟。

半年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也不是很短。这半年,江湖发生很多事。五派的称霸战争断断续续进行着,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没有结果。

最惨的要数火派了,孤立无援,以一抗四,倍感吃力。火派掌门衣华魄正值壮年却已两鬓霜白,双重打击重重包裹着他,爱子音信全无,火派面临毁灭,这两点将他烦忧得度日如年,形销骨立。

与傅足关系比较密切、特别的两个人,都在苦不堪言地思念他。

古灵就不用说了,思念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天天手捧灵犀镜看了又看,对着灵犀镜子讲了很多话,祈求它能告诉她有关傅足的消息。

结果,令她绝望,一天没有消息,十天没有消息,总也没有消息。

她瘦了很多。

每天夜半梦回,她会哭着醒来,然后抱着膝头坐到天亮。很苦,很苦。很甜,很甜。真是矛盾。

她把楚玉教导她的话全抛到爪哇国去了:凡事不可痴迷,理智放在感情之上等等。她会有很充足的理由说服自己和楚玉及古九,她道:“他没有做坏事,思念他就不是痴迷。”

看不到傅足,看看雪宝也可以呀。怪异的是,雪宝也从人间蒸发了,不仅灵犀镜没有反应,遍布各处的木派探子也找不到。那天,傅足闪没太空时,雪宝还在身边。怪!

武纯青,他怎么样了?

他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沉沦在酒乡与温柔乡之中,他要狠狠地麻醉自己才能不去想傅足——他的笑,他的哭,他的跳,他的叫,还有他的俊美无俦的容颜,清纯无双的气质。

有过很多次痛恨,痛恨老天爷,为什么将这样绝世的纯美赐给一个男人?!

自从他的职权锐减后,常常空闲,没事可做就难免要思念他,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有人思念比无人思念要好得多。

偶尔地也去骚扰一下木派,可以说是复仇的前奏,待手中有了兵权定要将木派杀个鸡犬不留。那天,从土派寿宴上回到飞月山庄后,他向其父详述赌馆被砸与马郑两师弟吓死黄小胆两件事。得知详情,武卓好不气愤,将他狠狠训一顿,竟尔为了儿女私情不顾派中名利,竟尔杀人不除根留下笑柄!!

是以,掌门撤消武纯青的重要权力,好好思过。掌门武卓做梦也想不到,其子确实沉浸在“思”的状态,只是思的不是过。他思的是人,而且是一个男孩子!

还有一个人需要提一提,他就是恶。

自从傅足失踪后,他去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不是唱歌墙,不在地球上。雪宝与他在一起。傅足在,他就和他玩玩;傅足不在,他自有地方可去。难道他不担心傅足的安危吗?他不担心,他知道傅足安然无恙。他过得很开心。雪宝跟他一样开心,它与傅足有心灵感应,只要闭目进入睡眠状态,脑海中就会浮现傅足在做什么的画面。可以说,它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梦。或者,它可以对自己催眠。

在这一点上,傅足反倒不如雪宝了。他原来就很少做梦,脱胎换骨后都是高质量的睡眠。是以,梦这种东西与他永远绝缘了。是不是有得必有失?

那么,他感应到雪宝呼吸微弱是什么原故?

不知道为什么,恶对它说过几天再带它回到傅足身边。于是,雪宝被气哭了,哭得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