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测不怒反笑,背负双手,从书桌后走出,道:“小邪,没有任务一身轻松。时间不早,你去休息吧。”莫邪双手一撑,从椅上立起,带着不悦道:“正因为我没有任务才这样肤浅嘛。每天吃喝玩乐想不肤浅都难。”莫测道:“你很聪明,知道如何才能不肤浅。吃喝玩乐也有高尚的一种。”莫邪嘟起嘴唇,道:“高尚的吃喝玩乐最没劲。”莫测轻轻摇摇手笑道:“所以你玩得开心就好。去吧,我还有些事跟牙耳说。”莫邪嫣然道:“对,生命的意义就是活在开心里。我喜欢疯狂。”右手握起拳头,曲臂上下摇动,强调:“疯狂!疯狂!再疯狂!”

莫牙耳轻皱眉头含笑道:“没人阻拦你去疯狂,小姐。”看着她的背影在蹦跳中消失,道:“一个敢向世俗挑战的女孩子,单凭这份胆量就叫人佩服。”然后,她起离座椅,看向其父,说:“爹,我也有件事和你说。”莫测道:“你说。”莫牙耳道:“请不要伤害傅足。即使他归了哪派,也不要伤害他。”这是什么意思?这种关怀超过友谊的界线。莫测用很怪地眼光看着小女。莫牙耳看出其父想偏了,泰然道:“不要胡思乱想。我是这样认为的,与其浪费时间处心积虑去拉拢他或者除去他,不如规规矩矩壮大自己门派,尽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自力更生才是发展根本。”莫测十分欣赏这种观点,轻拍她肩膀,道:“静观其变,以静制动,爹懂得。”顿下接道:“哎,牙耳,五把刀的事你听说了吧?”莫牙耳点头:“知道。五把刀罪大恶极,民怨沸腾,务必除之。我会留心这件事的。爹,早些休息。”轻轻带上门,离去。

傅足?武峻?师徒!他隐迹江湖多年,竟然培育出这样一个不世之徒出来,他想重夺金派掌门之位?如果师父叫爱徒去扫荡天下逆已者,这个爱徒会不会拒绝呢?……莫测缓缓地踱着方步,沉思。他在听到莫牙耳述及傅足的玄术时,立刻想到一个人——武峻,那个风度翩翩,不甘屈居第二,在武学上有独特造诣的年轻人。一晃眼,十多年的光阴无情消逝,我辈都已与最美的青春遥遥相距了。他是否也老了?

东方鱼肚白。金派。武纯青寝室。

武纯青端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正在为他梳头的明媚温柔的红衣女子。她微微垂首,微微敛目,微微含笑。她如和煦的春风让人感官沉醉,心境静谧。一双纤纤玉手在长长的黑发上轻轻梳理。这双手似有神奇的魔力,所有不听话的左冲右突的发丝在这双手中变得很顺从,一根根和平共处,密密相依。这双手为这般丝样柔软的黑发梳理过无数次,至今也不厌倦。黑发的主人也从未厌倦过这双手。

“小糖,我夜里又做了同样的梦。你说奇怪不奇怪?”武纯青问。小糖轻笑一下,道:“少主不是喜欢这个梦吗?喜欢的就不奇怪。”武纯青用手抚摸自己的脸庞,叹道:“可是,这个梦才做过两次,我感觉自己老了许多。梦中有大喜大悲的情节,再坚强的心也受不了。”小糖心中一痛,拿着梳子的手悬空不动,道:“那就请少主不要再日有所思吧。少主是聪敏之人,应该知道怎么做。”继续梳理黑发。武纯青更大叹一声,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忘记吗?问题是忘不掉。你不知道他当时那个样子真的无法形容。除了那一刻,后面又有多次体验。每次都让我为之心动,痛也好,乐也好,总之我就是爱这种感觉。我真想将他关起来,不让他再与任何人见面。不管他愿意与否,抬头低头只见到我一个。他哭,我陪他一起哭,他笑,我陪他一起笑。”哎,少主,只要你高兴你就去做吧。你高兴,小糖就高兴。小糖手不停息为他梳头,含笑道:“少主,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是自由的。用你的话说:不计结果,品味过程。”武纯青微笑道:“谢谢。”

出了穿堂,刚至走廊,大管家赵达迎面而来,神情凝重。武纯青放慢脚步,心道:“什么事让大管家这样肃穆?”赵达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双手捧着恭敬呈上,道:“少掌门,木派的来信。”武纯青心中一凛,黄小胆的事情败露了?木派专用信封,色呈湖绿,莹光闪烁,清香幽幽,工艺精湛,华美高贵。上书:金派掌门亲启。他们明知老头子闲居幕后不问琐事,还修书予他?需要老头子处理的事必是大事。武纯青抽出信笺,一边看一边笑。阅完,将信封与信笺捂在掌中化为纸灰。掌开,一阵风吹来,灰飞。

武纯青复返穿堂,赵达跟来。“大管家,看你的神情,你是不是已对信中内容知道大概了?”武纯青道。“只是猜测。可是关于木派的药师与武士被杀的事吗?”赵达询问。“正是。瞧他们这阵丈,用最高档的信封与信纸,还要我爹亲自给他们一个说法,可知他们对此事很是重视。哼哼,三个蝼蚁之命这样小题大作,他们想借机找麻烦了。”武纯青眼睛中充满锐利的智慧,一眼看穿木派的真正动机。他大力拍着赵达的肩膀,道:“大管家,这点小事就让你紧张吗?这可不是我金派人的风格。”赵达汗颜,诺诺道:“是,属下不该面现不安。”然后神态自若,安静地待命。武纯青道:“此信回复也是无意义的。信中措辞虽然得体,字里行间却透着强烈的必雪此恨的杀气。水来土淹,兵来将挡,这是最好的待敌之道。”赵达恭敬道:“是,全听少掌门的安排。少掌门英明果断实是本派的无上福荣。”

璀璨花苑美是美矣,但是有人不欢迎,是件很不舒服的事。傅足与莫测的家人用早膳时,不见莫小痴。这个古怪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就是对自己看不顺眼。唉!傅足心中叹息。也不知道这一家人是怎么搞的,除了莫牙耳和她父亲莫测很自然外,其他人如莫邪及伺候用膳的几个仆人,他们的眼神中总有一丝怪异的东西。似乎自己是他们的猎物,他们这样殷勤是有目的的。偶尔地,莫测也会说些莫明其妙的话,他说:“江湖很快将不再平静,很多不甘寂寞的枭雄即将逐鹿天下。”说到那个“鹿”字时似乎特意看了傅足一眼。那一瞥间,傅足捕捉到其眼神如一张白纸,什么也看不出。没有表情的眼神是神秘的,不知道那神秘的面纱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他又说:“乱世出英雄。傅少侠想过做一名英雄吗?”意思是,傅少侠想做那平定乱世的英雄否?傅足这样回答他:“乱世造就的英雄,其双手必沾满鲜血。这样的英雄做成后也就等于死了。”莫测饶有兴趣地问他:“从乱世中闯出来的英雄可以拥有一切,财富、地位、权力,荣耀,每一样都是至高无上的,应该感到无比快活才是,怎么等于是死了呢?”傅足略微思索,道:“他一人立在巅峰,寂寞就是死亡。”莫测赞赏他:“傅少侠的见地独特,很令人寻味。”心中暗道:“可怜的年轻人,这就是你的未来。你或许是那只鹿,也或许是那位英雄。”恶,暗暗咒骂:“老东西,你们这世界也太污浊了。”

在花丛中徜徉,在花香中沐浴。傅足在两位莫姑娘的陪伴下,四处游荡。他默默玩索早膳时的不正常的眼神及似乎有所暗示的谈话。

走不多时,傅足想离开这里,到外边那没有压抑的地方去。是以,他伫足,婉言道:“我叨扰府上许久,应该告辞了。两位姑娘浪费大好光阴来招待我,令我好生感动。请转告令尊,我就不去向他辞行了。”莫邪不悦道:“怎么好好的就要辞别了?分明是说我们招待不周!”我说得很得体,很明白。你莫邪才分明是故意歪曲事实。傅足微笑,不语。莫牙耳也不挽留,微微笑道:“也好。傅公子是潇洒走四方的人,在一个地方逗留个多时辰已是难得。寒舍永远欢迎傅公子。”当下,领先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