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十分隆重,却是很老套的。华丽大厅中,群英荟萃,山珍海味,歌舞升平。傅足虽是第一次亲身经历,却看过有此描述的书籍无数。他心中隐隐不安,水派的数十个高层人物全部聚集,都是来陪他的。这是为了什么?他仍与莫测并肩而坐。他们个个都是酒中豪杰,一坛坛佳酿像水一样进入他们的腹中,眼睛越喝越亮。惟一值得庆幸的是,没人逼他喝白酒。他的面前是上好的甘甜的果酒。他见到隔了几个位置的莫牙耳对他一笑,眼睛说:“请放心饮用。”他心感动,这样的聚会之所以无人为难他,一定是她事先特意安排的。

傅足的旁边设有雪宝及恶的位置。众人俱都默许。

恶,笑嘻嘻说:“傅足,你好大的面子。这顿宴会中,你是月亮,他们是星星。众星捧月,无上尊荣。”

夜,很静。空中有圆月,很亮。清凉的月华轻抚至柔小庄。

古灵寝室,烛光高照。她还没有睡,她睡不着。刚才她看了下傅足。镜中的他,居然换了一身衣服!不能否认,那的确是很漂亮的衣服,似乎让他更加英俊潇洒,超凡脱俗。不过,这身装束像个高高在上的豪门公子,显得张扬。她鼓起双颊有些埋怨:“傅足你将我送你的布衣扔了吗?你说你喜欢穿布衣的,我尊重你的意见才送你布衣的。你怎么出尔反尔呀?你要喜欢这种华服你直说,我一样可以送给你的。当然,你身上的衣服是买不到的。但是天下的一流服装设计师又不是他秦设计一人,至少有十个之多呢。我们木派也有的。”然后,她看到整个宴会场所,他是那么光辉灿烂,引人注目。他正在与水派的群雄觥筹交错,举止风雅,谈笑风生。看上去,他们对他十分尊敬,就像对待掌门一样。而且掌门莫测对他更是面若春风。总而言之,他们如招待贵宾一般招待他,态度出奇地友好,近乎谄媚。怪事,实在是怪事!这种隆重高贵的待遇十分不寻常。他们定是有什么目的?那个莫邪么,一点也不用担心她对傅足有什么吸引力。傅足不会对她这种玩世不恭的女子有好感的。嗯,别的难说,这个可以确信,傅足对人生是认真的,从而物以类聚,无论怎么样也不会被她勾住的。

风吹过,一缕暗云割开圆月。花间小径上,有木叶清香流动。

古灵独自在漫步。静静地想念一个人。想念让她全无睡意。虽然很想立刻飞到他身边,向他问个清楚,你为什么要换衣服呢?是喜新厌旧吗?但是理智告诉她:他不是那样的人,永远也不会。后天,后天就可以见到他了。短暂的分离可以为见面制造更多的甜蜜因子。

六角亭下,有个黑衣人遥望被割成两半的圆月。他的伟岸的身影在月色下看来是那样的孤独寂寞。“咦,那不是楚叔吗?”古灵暗道,伫足。唉,不知多少年,每到夜晚他就一个人伫立在月下,看月圆月缺。自从自己长大,住进独立卧室后,夜晚的他就因无事可做而寂寞起来。此时,天上的月亮被割成两半,多么像他和娘两个人啊。两颗心近在咫尺,却似远隔千里。

“月亮分成两半,它们还是能心意相通。”古灵轻轻道。“灵灵,这么晚还没睡?”楚玉转头看到他最心爱的女孩子站在身边。即意外,又愉悦。“楚叔不是也没睡吗?”古灵道。“你娘睡了?”楚玉问。“是,我出来没惊动到她。”古灵轻笑一下。“有心事睡不着?”楚玉看到她眸子里有几分思念。“是啊,楚叔,我虽然很控制自己,还是想他,渴望他立刻出现在我眼前。真是要命!”古灵大方地说着心中的感受。“好孩子,这很正常。恋爱会让人感到全身心的甜蜜,是好事。但不能沉沦,以至丧失理智。没有理性的爱最终结果是毁灭。”楚玉慈爱地轻抚古灵的头。“我懂。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理智,当爱不能让人快乐,立刻快刀斩乱麻。要死要活的爱情只有傻瓜才会做的事。”古灵干脆利落地说。“说得太好了,灵灵。楚叔为你高兴。”楚玉欣慰。古灵仰首凝视他。楚玉抚摸自己的脸庞,纳闷道:“看什么?有皱纹了?”古灵眼睛闪亮说:“楚叔,你是美男子!”楚玉失笑,故作哀状:“可惜你娘不认领我。”古灵扑进他的宽广的胸膛,轻轻说:“我娘她是笨女人。她不知道你的胸膛多舒服呢。楚叔,你和娘这样子快乐吗?”楚玉道:“嗯,百分百快乐。几十年我们从没吵过嘴,红过脸。”古灵道:“那是你迁就她。楚叔,我还是希望你有自己的家庭,晚上回家,有妻子在家等你,有小孩叫你爸爸。你就不会因为夜晚无事可做而出来看月亮了。”楚玉捧起古灵的脸,含笑轻叱:“小鬼,不许再跟楚叔说这种话。否则,楚叔罚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准去。记住了?”最后三个字,眼睛中浮现严肃。古灵只觉感动,不觉委屈,点点头。

既然是贵宾,那么所有待遇都是上好的。幽雅安静的客房。傅足和他的两个伙伴正在盯着一件物事看。圆床,大得出奇,在中心打滚好一会子才能跌落在地。恶,小小的身子一纵将自己摔到**,大叫:“哇,很软很舒服。今夜会有好梦。”招招手,“雪宝乖乖,快过来,我们三个可以睡在一起。”雪宝应声跃上。傅足道:“恶你怎么不脱鞋子就上去了?”恶将双脚一抬。那意思很明白,傅足你来脱鞋。“你真让我伺候你呀?”“那不是谎话。”傅足叹息一声,道:“讨厌鬼。”上前,褪去他的小皮靴,扒去他闪亮的外衣。恶,叫道:“哇,动作太粗暴,你不会温柔一点吗?”傅足笑道:“让你知道知道,叫别人伺候不是好事。”他脱下外衣,挂好,上床。

“赶紧睡吧,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这顿饭吃得可真累人。”傅足说着闭起双目。恶,看着他,咳嗽,一声又一声。“怎么了?”傅足听了好多响咳嗽声,觉得不对,弯肘支起身子关心地看向恶。“你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恶,嘻嘻道。傅足砰地一声跌下,道:“你精神实在好,这么晚还记着听故事。”眼珠子转两圈,讲故事:“一年一度的森林智王大赛就要开始了。小猴子决定今年他要戴上智王的桂冠。但是有一个强劲的对手小熊是他无论如何也斗不过的。于是他就苦苦思索计策,如何让小熊在那天无法出面和他斗智呢?只要小熊届时不出来,小猴子就稳赢。他想了几天几夜,终于想出一个很妙的法子。大赛的头天晚上,小熊吃过晚饭不久就上床睡觉了,养足精神准备第二天上战场。第二天智王大赛上,小猴子信心十足,击败一个又一个对手。直到比赛结束,小熊也没有出现。小猴子如愿以偿地戴上了智王桂冠。大伙一视同仁地送给他掌声和鲜花。然后大伙一齐去小熊家,看他为何没来参加比赛?你能猜出小熊没参加比赛的原因吗?”恶,眼睛睁得大大地,入神地听着故事,突听傅足提问题,便透视他的思想,但找不到答案,原来他现编现讲的,后面的事他脑中还没设想。恶,眨眨眼睛道:“小熊一定是被小猴子杀了。”傅足笑道:“智者可能会犯这样低能的错误吗?故事结束了,睡觉。祝你做个美梦。”恶,大叫:“什么什么,你叫我睡觉?怎么可能睡得着?故事根本还未结束。故事的结局到底是什么?你说你说……”摇他,使劲摇他。傅足笑道:“笨蛋,结局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能猜出小熊没参加比赛的原因吗?”恶,怔愣一下,又叫:“这怎么算是结局呢?你快说,小熊到底怎么了?”傅足笑:“我也不知道。反正小猴子就是赢了。”恶,坐到他肚子上,嘻笑地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你才是大坏蛋。讲个谜一样的故事,你想憋死我啊?”傅足捉住他的双手,笑:“笨蛋,这个谜底你想让它是什么就会是什么,千千万万个理由你可慢慢思索啊。”这小子太狡猾了,睡觉前讲这样一个有悬念的故事,所有的瞌睡虫都跑了。恶跟他闹。突地,傅足“嘘”一声,示意他禁声。

“砰砰砰……”巨大的捶门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