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速飞天之际,风力之急之猛无法想象。傅足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劲风刮脸如刀割般生疼生疼。他眼睛紧紧闭起,随他去了,心想:“我死不要紧,可怜空先生从此又要形单影只,孤独寂寞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上升到了极至,有瞬间的停顿,继而便是坠落,速度同样是快异绝伦。下坠之感别是一番滋味,只觉一颗心穿透九转肠路掉了出来,知觉一点点消失。又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比上升之高度多上许多,突然,“砰砰”两响,终于坠地,一声轻一声重。

黄牛当场气绝毙命,傅足下坠中经三次枝桠挡了挡,四次藤罗托了托,掉在一块两人高的巨石上,坠速太疾,身子歪了歪即骨碌骨碌沿着斜面滚滑下来,至巨石脚下又滚了两滚,被一棵树拦腰挡住方停止。

刺激太深太强大烈太突然,傅足昏了过去。人在强刺激下昏迷过去是种本能反应,有效地起到自卫的作用,通常情况下当事者苏醒后都能神智如初。

待悠然醒转时,日已西沉,天色朦胧。傅足睁开眼睛,仰躺着环视周围,所见是山,树,水,所听是归鸟稀鸣,蛙声寥寥,水流叮咚。他感到全身虚弱无力,遂又闭起眼睛,寻思:“我怎么来到这儿的?是了,被那位叫做少掌门的用手挥一下便飞起来了,牛,牛在哪儿呢?咦!”

他似想到什么,费力地扭动扭动身子,“我好像飞到很高很高时才转为坠跌,可怎么不是很疼呢,没有粉身碎骨呢?哦,知道了,下坠中仿佛有几次被枝条等挡了挡,这便大大地减缓了坠速,所以我还活着,并且没多大伤害。”合着眼皮,眼珠子转了转,心道:“这里美是美,可大饱眼福却不能大饱口福啊。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叫得叽哩咕噜,这里没有人家,吃什么呢?这么多树,总该长些果子吧。”

他睁开眼睛,接着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啊”一声,便这样张着,从表情可看出极之惊喜。

原来拦腰挡住他的那棵树,有根枝桠上正挂着颗果子,已经熟透了,皮大绽肉大露,这果子正对着他的嘴巴,只要掉下来必定直入口中。

这树长得枝繁叶茂,但就结出一只果子,浓浓密叶掩盖,怪不得首次睁眼没看到。但见那果子有鸡蛋大小,长椭圆形,肉呈水红色,晶晶亮,煞是诱人,果皮看上去厚且粗糙,色呈暗红。

傅足心道:“果子果子,快落吧,别落到别处,要正好掉进我的嘴里才好。掉在别处弄脏了那就可惜了。”想到身之所在,又想:“脏了又怎样?饥不择食,等我能动了,拿来便吃。哎呀,一棵树只结一颗果子,不是延年益寿的仙果就是入口封喉的毒果,那么吃……不吃……吃……”

他犹豫不决,摇摇欲坠的果子可等不急了,突听一声轻响,果子落下砸入口中。果皮只有少许沾连果肉,被嘴唇一顶全部脱开掉一边去了。果肉入口登时齿颊生香,忍不住大嚼特嚼起来,咕嘟一声咽下喉中,口感爽滑,细腻,多汁,甘甜,估计是个浆果。可能种子甚小,也没觉察,连同果肉都吃进肚中。

一会儿,傅足只觉胃中暖阳阳的,须臾暖遍全身,犹如盖上一床被子。时近清明,早晚还寒,又在深山,湿气颇重,他穿衣单薄,吃下浆果后寒意顿消,浑身说不出的舒服。

天色更暗了,几点疏星挂空,周围所有皆是朦胧,傅足看着夜空,自言自语:“哈哈,这下我真的是天为被、地为床了,此等豪情,人生一乐,可惜不能和空先生一起分享。听先生说起过他曾经是四海为家,常常这般天为被、地为床的,后来遇见了我便不再这样了。而是一心一意以身作则教导我平凡最好,普通最好,万万不可放浪形骸。他现在一定四处找我吧,找不到之下便焦炙万分,唉。四面山高不过百仞,以那少掌门的功夫出去是轻而易举,可我就不行了,只怕要终老此处了。”想到这,一声短叹,“眼下身子虚软无力,但神智清醒得很,不如练练先生教我的心法。”

他闭起双目,心中默念:“无物无我,心静如水,天地精华,尽为我用,意到气到,汇聚丹田……”

蓦地,眼睛睁开即又阖上,又睁开再阖上,如此反复数次,便不再睁眼,进入天地、万物、自己皆无的状态,先还是呼吸的间隔时段与常人无异,慢慢间隔时段一次比一次长久,直至最后一吸一呼之间竟以慢于常人五十倍的速度均匀呼吸下去。原来,方才他习练第一遍心法时,只觉四肢有气流纷纷涌向丹田,比平常习练时的那种细细慢慢的真气游动之感觉完全不一样,是以睁开眼睛。但又没什么不舒服,于是又闭目习练,如此这般多次睁眼闭眼到后来终于觉察可能是吃了浆果的缘故,当下便安心习练,不再惊讶恐慌。

他不知道,这么及时的习练心法,将浆果的神效尽数吸收,为他增加十年功力,并且使他奇经八脉变异,为日后修炼大开方便之门。在修炼中他不知不觉沉沉睡去,睡眠质量达至最高,体内真气却并不停止游动,依旧兀自循环往复,当真是睡眠修炼两不误。

翌日,天色微白,傅足醒来,只觉神清气爽,体力充沛,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适。他翻身坐起,想着这早上有什么吃的?忽然,耳中听到“呜呜”声音,似是兽类,心中惊骇:“好险,这里是老山深谷,必有野兽,我一夜睡来竟安好无恙,实是大幸。听这兽声仿佛甚是凄哀,奄奄一息的,莫非是我的牛儿?不,牛儿不是这样的叫的。”当下,他站起循声觅去。

地处深谷,地面高高洼洼,凹凸不平,见此,他也不想脚踏实地、高一脚浅一脚了,打算纵跃着过去。

凭着自知之明,一下子最多能跳半丈远,看准了左面的半丈远之处,奋力一跃。哪知这一跃,他跃出了五六丈远,耳边竟尔有呼呼风响,吓得连连喊叫:“啊,停住停住!”扑通一声跌地,摔个嘴啃泥。幸好多日未雨,地表坚硬,可饶是如此,嘴巴周围还是蹭了一圈泥土,好不狼狈。

傅足对此疑惑半晌,忽地哑然失笑,也不站起,就那样趴在地上,左手支额自言自语:“别没被那少掌门摔死,自己将自己摔死了,那才是天下第一笑话。”不禁哈哈两声,“想不到一夜睡来,功力大增啊。凡事有因才有果,什么原因呢?因为吃了那只救命果吗?是了,莫明其妙地吃了一只增功力的果子。多少江湖中人欲得不能,今日居然被我这个初学基本心法的小子吃了,福也。可是又与空先生的意思相悖了。哎,事情总是不能两全齐美。罢了,先去找到那只悲鸣的野兽再说。”

翻身跃起,踉跄一下,稳住身子,向刚才发出呜呜声的方向半走半跃了过去。吸取方才的教训,动作轻缓了许多,几次纵跃便能平平稳稳地跃到指定的那个地方了。他对自己的功力究竟增长多少尚不了解,因此狼狈一回后便一举手一投足很是小心了。

那悲鸣兽声断断续续传来,傅足听声辨位仔细觅去,过不多时,转到一座山坳后,心下一震,所见惨然。

只见一头幼虎,刚出生不久,眼睛还未睁开,已经快不行了,身上血迹斑斑,毛色不辨。在它的脑袋前面几步处有一头黄牛,正是自己要拉上牛市卖掉的那只,在牛身下,露出半个成年虎头,半条虎尾。估计是母虎生产幼崽时,被黄牛从天而降砸死了,而黄牛从高空坠下无所拦挡,落地震死了。大滩的血已凝固,牛血与虎血混合在一起。

傅足见那虎崽气若游丝,眼看要不活了,黯然神伤时灵光一闪,扑身上前抱起它沿来路奔回原处,那棵结着惟一一颗浆果的树下。

一路上他好几次都要摔飞出去,踉跄几下终又稳住。他功力突然大增,还不能收发自如,假以时日,多多摸索试探便可运用如意了。

到了那棵长着救命果的树下,眼光扫视,便发现那暗红的果皮,弯腰捡起撕成条条喂进虎崽嘴中。傅足心道:“果肉神奇,想必果皮也不赖,小虎啊小虎,但愿你有救。”

那虎崽嘴巴磨了几下停住,想是果皮咽了下去,似是意犹未尽,伸出舌头舔舐嘴唇。好一会儿都没再听到虎崽的悲鸣,估摸着是果皮起了作用。

傅足查看虎崽身子是否有伤,没见到毛皮破损,身上的血迹全是母虎与牛的血沾染了它。这样看来虎崽悲鸣是因为饿的,吃了果皮后便缓减了它的饥饿感。傅足抱着虎崽来到小溪边,掬水淋到它身上,一点一点洗去其血污。

虎崽经清洗一番,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但见毛色竟尔通体雪白,晶莹发亮,捧在怀里如猫一般温柔可爱,傅足五分惊讶五分欢喜,不禁低首亲亲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