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天亮了。”傅足一跃而起。放眼四望,蓝天白云,碧草红花,春风拂面,芳香扑鼻。“恶,起来。雪宝,起来。”他一边一个摇晃他们。雪宝一摇就醒,骨碌站起。恶,醒是醒了,却躺着不起来。傅足与雪宝跑到前边小河边,洗洗脸,漱漱口。回来后,恶仍躺着,眼珠子四周转动。“恶,你怎么了,发什么痴?”傅足坐他身边,搓他小脸,大叫三声:“醒醒醒。”恶,捂耳朵,嚷嚷:“震死了。你不知道晨醒后,要躺上顿饭功夫才能起来吗?这是养生之道。”傅足笑:“你哪来的这许多讲究?我全不知道。”恶,张扬双臂,稚嫩声音道:“抱我起来。”傅足拉他一只手,将他拉起来。谁知,恶,咚一下又躺倒,稚嫩声音道:“你不懂什么是抱吗?”“真的要抱吗?”“是的。”“不抱不行?”“不行。”傅足皱眉,抱他起来。“看,就是这么简单的举手之劳,你偏说上许多废话。”恶,边说边拉拉衣服。傅足叹道:“晚上睡觉前,要给你讲故事才睡着;早上起来还要抱你起来,这些坏习惯你几百年没变过?”恶,眨着眼睛,噘起小嘴,反问:“为什么要变?”傅足想想,说:“这些事不应是我做的。”恶,理直气壮说:“我跟你出来玩,你不做谁做?几百年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了。”傅足脑中闪进一个问题,脱口出:“这是露宿,我们和衣而睡。如哪一天住客栈什么的,脱衣服睡觉,你不会叫我为你脱衣穿衣吧?”恶,对视傅足的眼睛,天真烂漫笑道:“真的,我从来没自己穿过衣脱过衣呢。”傅足骇然,大叫一声:“啊——”飞身远去。雪宝腾身而起,紧随其右。

一口气飞出百多里,停在一座界碑前,呼呼喘气。傅足眼一斜,见界碑上书“浪影”两字。再往前踏半步,就是浪影城,不知道是哪个派系领土。“来,坐雪宝背上。”恶真诚地发出邀请,他早已舒服地坐到雪宝身上。雪宝本是傅足的动物伙伴。现在,恶,竟以雪宝主人的姿态去邀请傅足,当真是鹊巢鸠占,主宾不分。“我不上。”傅足气道,倒不是因为恶宣宾夺主之故,而是上述之事。恶当然知道这些,飞身过来,拉他的手摇摇,为他消除恐惧,认真说:“别气啦。我除了晚上听故事的习惯不能改变外,其它的我试着为你改变。好不好?”傅足看向他,见他眼里竟汪着泪花,原因可能有两点:一是他身上的坏习惯样样都是真的;二是要改掉长久养成的习惯多么难啊。傅足心里难过兮兮的,温言说:“行,就这样办。这点小要求我还是能同意的,只要你不嫌故事老土。”恶点点头,苦着脸说:“看来只有如此。等我回家时,善,一定不适应我了。我被你改造得面目全非,牺牲之大,盛况空前。”眼睛眨眨,滚落一滴珠泪。傅足笑道:“行了,你的眼泪也太丰富了,我知道这是你的伎俩,以眼泪当做武器,叫我什么都迁就你。有一天,这些坏习惯在你身上全部消失时,你会觉得你以前多么傻,自己禁锢了自己的自由。”恶,立马消失哀容,换上灿烂笑容,说:“我还有一个要求,我的坏习惯短时间内不可能去掉,所以,在我没改掉之前,你要先迁就我。”傅足点他的脑门,咬牙切齿说:“恶,我认为我不是你的朋友,倒是你的贴身侍从。”恶,大声修正:“我们彼此彼此。”傅足狐疑。恶,笑嘻嘻说:“我还是你的保镖呢。这不是彼此彼此吗?”傅足笑:“你,大坏蛋。”

他们相对坐于雪宝背上,悠然向浪影城中行去。左右无事,东逛逛西游游。路上,傅足问:“恶,你从未独立行动过吗?我是说,你一人离家办什么事,晚上未能回去。那你是怎么入睡的或者起身的?”恶,摇头说:“不能讲,讲了你一定生气。”傅足似猜出大半,说:“这么说,你从未独立行动过,大批侍卫围绕着你。是否?”恶,笑:“不,都有花姑娘陪着我。她们昼夜讲故事,昼夜抱着我,无一会说:不。全是自觉自愿。”傅足听到前五字,便转身背朝他,捂耳朵,叫:“停停停,我讨厌听这些。”恶闪到他眼前,拉他手,不让他捂耳,叫:“喂,别神经过敏好不好。再正常不过的事,你敏感什么?”好一会儿,傅足正色道:“我听过一句话:徜徉于脂粉堆中的男人是最低级最无聊最无品的动物。”恶,笑喝:“谁说得混账话!我扒他皮,抽他筋!”傅足一笑说:“恐怕你非但不能对他不敬,而且还要对他象尊敬父亲一样尊敬他。他在我心中比你还重要。”恶,惊道:“比我还重要?而我比古灵重要。这么说,他是你父亲?”傅足面现幸福光辉,说:“不是父亲胜似父亲。我非常希望能找到他,然后孝敬他。”恶,支持他,说:“这样的人,我当然不能对他不客气了。总之,我永远与你保持一致立场,你如何对一个人,我便如你一样去对待这个人。”傅足抚摸胸口,说:“恶,你又让我喜欢,又让我讨厌。真是奇怪。”恶,搂他,说:“这就是最好的朋友之间具有的正常的特征。”

浪影城,东部水派领土,总部安建于此。该城宏伟建筑,洁净环境一点一点,一片一片映入他们眼帘。只见街道整平光亮,屋宇气势磅礴。其时约是早晨卯半左右,行人较为稀少,路边门面只开几家,另有一些流动小吃摊。傅足叹赏:“又是一个大都,瞧这规模想必是某个派系总部所在地。”恶,高兴说:“我们找个高档酒楼美餐一顿。”傅足道:“去什么酒楼,就在外面流动摊上吃点算了。你看那卖包子烧饼牛肉面的,够你吃的了。”恶,小脑袋一拧,坚持说:“不行,要吃就吃最好的。昨晚跟你吃什么未放作料的烤鱼,到现在还在胃里翻腾,我都没诉苦。”傅足瞪他:“胡说,我怎么吃的舒舒服服的,古灵也说我烤的鱼好吃极了。就你与众不同,你的胃是异质的吗?”恶,豪气干云说:“从今往后,你的一切开销都由我供给,你再也不用为床头无金而烦忧。一分钱逼死英雄汉,那是上天最不负责任的玩笑。你理它作甚?”傅足用眼睛斜他,不快说:“你这样说,我好像是贪图你的财富的小人似的。我就算身无分文也能潇洒地行走于天地间,信吗?”恶,认真地点头,说:“信。从你昨晚抓鱼、烤鱼、香喷喷吃鱼之时,我就知道金钱对你来说是微乎其微的东西。”随即换上央求的面容,“你要迁就我,你说过的。我不能吃苦,你知道的。”傅足眯起眼审视他,见他小脸时而晴空状时而雨云状,忽而泄洪状忽而赤诚状,不禁莞尔:不论恶展现哪一种情态都叫他以妥协告终。只要不大伤风化,不大损品性,互相开心玩乐,亦无不可。当下,傅足一笑:“我是你的贴身侍从,关于物质享用的事,你说了算。”恶,热烈鼓掌,热烈畅笑,说:“好好好,傅足,你真好。亲一个。”恶动作太快,傅足躲闪不及,左颊印上一记温软的吻。“我掐死你!”傅足暴喝,飞身去揍他,是可迁就,孰不可迁就?恶闪电也似飞离他身畔,在前方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