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也不回的跑出医院,林一诺远远看见我,就裂开了嘴,“这么快?”

我沒有搭腔,拉开车门二话不说开动车子绝尘而去,一刻都不想多呆,因为多呆上一刻,我的心就多疼一刻,我要离开,必须离开。

林一诺见我脸色不对,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我阴沉着脸不予理会,他又说,“是不是钟子天还沒醒來?别担心啦,我相信他会醒來的啊……”

他像只蜜蜂在我耳边“嗡嗡嗡”的叫,而我只想安静。

“闭嘴!”我说。

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是听不进别人说的任何话的,这一点林一诺是了解的,他很识趣的安静下來,只静静的陪着不再吵我。

到了家,我就抛开了林一诺,一刻不停的去了父亲卧室,父亲正坐在床头戴着老花眼镜眯眼看母亲的相片,时不时的咳嗽一声,我有些愕然,多日不见父亲居然戴起老花眼镜了,而他的鬓角又增添了几缕银丝,他的背也更似伛偻了,我轻叹一口气,父亲又老了。

他是那样的专注,连我走进他的房间都沒有察觉,直到我坐到他的床边喊了一声爸,他才缓缓抬起头來,轻轻放下母亲的相片,摘下老花镜睁大眼睛看着我,把苍老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馨儿,你是不是不怪老爸了?”

他这一问,我才想起來对父亲的恨意,原來我早把对他的恨意丢在不知何处了,早就忘记了恨他,我微笑点头,“我早就忘记恨你怪你了。”

父亲也点头,目光飘向窗外,自言自语道,“沒想到啊,万万沒想到啊……”

我望着父亲,他的眼里有一抹深深的惆怅

“沒想到什么?”我问,想了一下不等他回答又问,“你真的借高利贷了?”

父亲默不作声,只摇了摇头。

“爸,是谁人在陷害你啊?”

父亲转过脸來意味深长的望着我,“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呀?”我皱眉,“不行不行,我一定要知道的,爸,我是你女儿啊,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要害我们?你如果不告诉我,怎么讨回公道怎么报仇啊?”

“不要报仇!”父亲狠狠皱眉,摆摆手说,“算了,不要去追究了……”

“算了?”我沒听错吧?我眯起眼,“为什么不要报仇?爸,倪氏是你的心血,当初子天蓄意抢夺你把人家弄去坐牢,现在倪氏被害的就要倒闭了,你还被绑了,却不想去追究?为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父亲抬了抬疲乏的眼皮,唉声叹气道,“是我欠她的……”

我惊跳,“她?她是谁?”

“你不要管,总之,记住是我欠人家的,哪怕人家要我的命,我也愿意给,你不要去追究就是了。”

父亲又转开了脸望着窗外,论我如何追问他都不再搭理,越是这样,我越是好奇,心里越恐慌,越不得安宁,父亲不肯说,他到底是想保护我还是保护那个有意陷害他的她?那个她到底是谁?竟然能让父亲甘愿奉上一切?

从那天起,父亲像变了一个人,整天呆在房里不是看着母亲的相片,就是望着窗外愣的出神,也不管外面刮风还是下雨,喊他吃饭都要喊上三遍五遍才有反应,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每天痴痴傻傻的,我以为他脑子中风了,因为听说中风人就会变傻,请了医生过來,医生却只是摇头,说了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

可父亲不肯说,我又怎么知道他的心病是什么?

他这样对什么事都不上心,门也不出,倪氏就真的要倒了,父亲似乎已经放弃,实在说不动他,可是我知道如果倪氏沒了,父亲就再也不会笑了,所以倪氏不能毁,可是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能翻出几朵浪呢?有钱能使鬼推磨,且不说我沒有钱,父债子偿,我还要替父还贷

当初,我信誓旦旦说如果哪一天倪氏倒了,我就养父亲了,撑起整个家,沒想到这一天真的就來了,压力如山倒,所有的都倒向我,终于发现这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我瘫坐在沙发里,把脸扑向掌心,喃喃自语,“神啊,救救我吧……”

神不理会我,只有寂静回应我。

目光透过指缝,落到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一个念头隐隐升起,我抬起头來,四面望望,打量着自家的房子,这房子应该可以卖不少的钱,或许可以把债还了,可是如果真卖了房子,我和父亲住哪儿啊?于是我又开始左右为难,纠结起來。

有一天,家里來了电话,竟然是许久未见的薛灿,接到电话的一刹那我喜出望外,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有一肚子的委屈牢骚和肺腑之言需要倾吐,可是有些话电话里说不清只能当面谈,于是我说,“來我家聊聊吧?”

她却说,“不,來我家吧,我欠你的,让我好好偿还你,好吗?”

我“噗嗤”笑开,“说什么呢你,咱俩谁跟谁啊,什么关系啊,说什么欠不欠的,而且你又沒欠我什么,等着啊,马上來。”

挂了电话,我一刻沒有耽搁的直奔她家,这个该死的薛灿,去年我生日她沒來,自此以后就沒见过她,大半年沒有她的消息,打她电话打不通,几次去她家也都是扑了个空,整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不知道她最近在干什么,过的好不好,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已经出世了吧?孩子出世了也不告诉我这个好朋友,我一定要去好好收拾她。

一路上,我想了好多从前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重压下的心情莫名的感觉到了舒畅,车也开的顺畅极了。

敲开她家的门,她站在我面前依然是那么的美丽,美丽之下还多了一层惊艳的外衣,多日不见,倒也觉不出一点的生疏和距离,反倒更生一种惺惺相惜与感动,十年的交情到底不是盖的,果然是最好的朋友,地久天长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