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4) 艺校女生

钟敬涛一贯的作风都是抗拒,但是这一回,他答应了。他知道钟振一定先在钟敬波那里吃了闭门羹,不想要钟振太寒心。十一年前父母离异,自己判给了钟振,可能是由于这个缘故吧,在过去那个支离破碎的家中,也只有他会多少顾及钟振的感受。但看在钟振的眼里,钟敬涛和钟敬波没有两样,始终是和周跃荣统一战线,同仇敌忾地征讨他这个“负心汉”。

很多时候,钟敬涛因为外貌的孤冷强悍掩饰了他那颗脆弱的心灵,而他暗自里的委曲求全时常要他怀疑自己的原则是否具备弹性。

钟振派了助手和司机先接钟敬涛到自己住所试西装,钟敬涛进到更衣间,百余套新款西服一如既往沉睡在衣镜两侧,他从自己那侧选了一套保险的黑色。这些年来,钟振虽然越来越劳碌,可胸中那块心地总都是为两个儿子空出来的。老来得子的人往往更惜子,上了些年纪,更是迫切地希望孩子的心灵能够早些回归。一些生活上的细节关注,他从来不曾松懈过,从钟敬波和钟敬涛分别满十七周岁起,就差人定时为他们选购正式场合穿用的西服。虽然两个人从不愿享用,他还是坚持常换常新,吩咐助手要定时定季地更换,以便有一天他们穿在身上站在自己身侧时,一定是最卓绝最闪耀的。他愿意时刻准备着、等待着,在他心里他们沉默的背弃是对他最沉重的惩罚。可是时间往往在为生活充斥着希望的时候,也充斥着绝望,等待的结果要在它们的相互抗衡中煎熬出来。即便这样,他也还是愿意等待,只是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又还能等多久?

钟敬涛换了衣服出来,钟振就等在试衣间门外。看到儿子的仪表堂堂,忆起了二十多年前初展头角的自己,就是这副挺俊飒丽的风貌。他很想投给儿子满意的一笑,抬眼看去,那张脸却是那么陌生,让他这一抹笑晾在了嘴角。

商谈中钟敬涛只静坐于钟振一侧,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脚上长达三个小时。即便是这样,钟振也已满足。儿子只是暂且不愿抬起眼睛,他不知道,每当他流离的目光认真起来的一刻,只轻微地释放一点纯黑色的光亮,就足够让人惊栗地感叹,假以时日,他该会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只要儿子能够听命于他,他就对他的人生抱有不倦的期望。

傍晚,齐烁从借来的钱里抽出了五十元充上了就餐卡,还在食堂和同学吃着饭,电话就响了。这回真是母亲打来的。食堂里太吵,齐烁听不清母亲在那头叽喳些什么,她扣上电话,急豁豁跑到楼道里回过去,母亲又不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