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冬天。是一个奇异的寒冬。南国遭遇了百年不遇的雪灾。长安的雪已经下了二十多天。几乎每一天都是鹅毛大雪。整个交通网络都已接近瘫痪。

谢道年坐在长钢董事长的办公室里。听着张老先生的唠叨。

“那批设备怎么办。”

“还在路上。一时半会也到不了。”

“有沒有折中的路线。多花点路费也是值得的。这年后就要开机的。否则损失不可估量。”

“张董。我倒有个办法。但前提是这未來一个月长江流域不会结冰。要是也封锁了。我就沒有办法了。还不如让设备停在港口。”

“你说。”

“航运到江城。走水路过來。耗时长一点。但至少能保证年前能达到长安。”

张董事长看着地图。一脸思索。隔了半晌。终于敲了一下桌子。“好。就按你说的办。”

谢道年准备起身离开。张董事长拉着谢道年的手。“道年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按理说。到叔叔这里來。可真是委屈你了。指不定你爸爸还要怎么说我苛待后辈呢。”

“张叔叔。你可别这么说。你老也是看我可怜。好心拉我一把。怎么能说是苛待呢。我爸感激的很。成天叨唠着要跟你一起喝酒呢。”

“那就好。那就好。”张董事长大笑了几声。使劲握了几下。终于放开了谢道年的手。

等谢道年出去之后。张董才叹息一声。这人才终究留不久。

他跟之前的谢市长是旧交。算是看着谢道年长大的。一开始。听说他得病出事。渐渐淡出了长安。他还觉得惋惜。谢道年还小的时候。他就不只一次地当着老谢的面夸奖过他这个年少聪慧的儿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后來。听说他靠着区区五十万白手起家。最顶峰的时候身家过亿。像他这样的生意精。不是不知道房地产是个什么样的行业。他除了叹声后生可畏。还是由衷地为老友感到快慰。直到袁鸣秋。别说长安。就连全国也算是一桩大新闻。他居然就为了一个兄弟。当上了自己全部的产业。任他阅人无数。他也不得不感叹谢道年这个人不简单。

邀请他來长钢帮忙。也是一次机缘巧合。他原本沒想过谢道年会答应。可他倒是爽快。能屈能伸。只是条件只拿佣金。不算长钢的编制。他终于明白。长钢只是谢道年暂时的歇息地。等这小子恢复了元气。早晚也会一飞冲天。可明明知道是这样。到了如今这地步。他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长钢在全国來说。只是二三流的大型钢铁企业。远不上宝钢之流。发展步调倒是跟国内其他的钢铁企业一样。从80年代末期开始转向做外销。如今70%的钢铁都销售到国外。国内的市场反倒是被一些民营的小钢铁企业所占据。一來是因为像长钢这样的大型国有钢铁企业早几年占据了政策的优势。狠是引进了一些先进的设备。产品的价格偏高。国内市场无法消化。虽然目前看來还是赞歌一片。可身处其中就明白这样的产业结构是很危险的。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别说长钢。对整个钢铁行业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一开始只是闲聊。谢道年无意之间对他说。“张叔叔为什么不考虑做汽车用钢。这几年国内的汽车行业做得到是风生水起。可国内的大钢铁企业一般不生产符合汽车用钢的产品。但民营的质量又跟不上。为什么不考虑调整一下产业结构。争取国内的汽车用钢的市场。”

虽说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可这席话到是说进了他的心坎里。不得不对谢道年这样的年轻人刮目相看。不知道是旁观者清还是别的。总之他采纳了他的建议。一番调研才发现已有了这样的趋势。恨不得快马三鞭。立刻赶上。

所以才有了谢道年的日本之行。才有了工程师的海外调研。只需要引进一些配套设施。在原有的一车间的主设备的基础上做一个调整便可以完成生产线的改造。怎么看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生产线还沒安装。已经有几家国内的汽车生产商闻风而至。预定了钢材。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愿意放过谢道年这样一个人才。

这样的人。如果不为己用。实在太过可惜了。

“谢先生。听说在实行分段式关闭河道。现在很多地方不是结冰了就是断流了。根本沒办法走。”

谢道年站在江城的码头。长江与嘉陵江的交汇处。依旧是一半浑浊一半清明。江水滔滔。他原本以为这短短的河程不会受到大雪的影响。毕竟身处腹地。哪里是容易受到风雪侵袭的。他有些懊恼。不该在张董面前多嘴。平白给自己惹來一身麻烦。

人算不如天算。是否就是这个意思。

“rebecca。麻烦你去订到长安的机票。先把这几位日本工程师送到长钢。我留在这里等着解封。一解封。我负责把设备送过來。”他简洁地做了决定。

“可……谢先生。你……”rebecca有些疑惑。即使他在这里。河道就能解封了吗。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突然有些舍不得让他独自待在这冷风凄凄的江城。

“我留下來陪你。”rebecca的声音从身后传來。

谢道年转身。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说话口音嗲嗲的女孩。眼下。她的脸被江风吹得通红。虽然带着帽子。可不安分的发丝还是被寒风吹得到处都是。

他有些不忍心。“快回去吧。这里冷。”

刚刚蓄积的勇气被他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弄得**。她看着他站在栏杆处萧索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感到酸涩。

谢道年漫无目的地走在江城的街头。

这层层叠叠的山城以火热著称。可依然扛不住罕见的雪灾。漫天飘起了雪花。细细密密。还未落地。就成了水滴。润在地上。潮湿一片。

江城是他们的初始。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熙攘的人群里。他一眼看过去。那不远处的白衣少女在着急地张望。他静静地打量着她。熙攘的人群瞬间消失了声音。他眼里的麦嘉。犹如镜头的变焦。由远及近。他看着她的眉目。清晰地甚至能看见她鼻尖的汗水。从细腻的毛孔渗出。是久违的烟火。

她带着他去码头。去看长江奔腾的交汇处。她带着他去看江城最美的夜色。她带着他去看当季盛放得最绚烂的樱花……她转过头问他:“江城漂亮吗。”他看着她的眼眸。内心舒缓。犹如一道阳光降临。暗自叹息“麦嘉。是因为你。这座城才会如此漂亮。”

原來。他一丝一毫都沒有忘记。这样的初始。他从未说过爱。可却竟是他们最幸福的辰光。

他对她说。“嘉嘉。你比这座城都漂亮。”。笑容宠溺。如今想來竟不觉得肉麻。是的。彼时。他觉得这江城人间烟火。处处璀璨。只不过全是因为她罢了。

那时他叫她傻丫头。那时他对她说对不起。那时他甚至以为这并不算是爱。那时他不过是在寻找逃避的借口。原來。那时。就已经开始了。之后的飞流直下。辗转曲折。山高水寒。竟是从那时开始的。

麦琪回家的时候。习惯性地望c座的楼上看上一眼。她好像已经习惯这样的动作。只是看一眼。并沒有任何意义。

可今天。终于有些异样。

那漆黑的窗户竟透出一缕昏黄。

麦琪倒退一步。生怕是自己的错觉。稳住心神。从一楼往上数。是的。沒错。真的亮了灯。

怎么可能。钥匙还在她的手里。是他临走的时候沒有带走的。在机场的时候。她要退给他。他摇了摇头。“就当留作纪念吧。”

她并沒有住进他留下的那套公寓。反而神是鬼差地在旁边买了一套住下。从她住的地方望过去。依稀可以看见对面一栋的灯火。她总是在黑暗里。第一时间更新看着那永远不会亮起的窗户。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

可今天。这房里竟亮了灯。

她拿出手机。原本是想拨给他。可说什么呢。你在哪。她又有什么资格來问他的出处呢。终于颓然地放下手机。

整整一个晚上。她都心神不定。那窗户的灯依旧亮着。她看不见里面是否真的有人。可灯光昏黄。实在蛊惑。照得她神不守舍。

“你去哪。”付杰看着她一晚上吃饭的时候闷头挑饭。连看也不看夹的是什么菜就往嘴里送。洗碗的时候打碎了一个盘子。切水果的时候手指竟被割伤了。状况不断。他再粗心也看出了异常。这会。她竟什么也不带。就穿上鞋子准备出门。

麦琪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站在玄关处。“我……出去倒垃圾。”

“垃圾刚才已经收走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哦。那我下去散散步。”

付杰有些崩溃。这天寒地冻的。她连外套都沒穿。说要下楼去散步。

“麦琪。你今天怎么了。”

“沒什么。我出去一会就回來。”她终究还是出了门。

麦琪看着电梯变幻的数字。不断的对自己说。我只是上去看看。或许他把房子卖了。或许是转租给了别人。或许只是钟点工。或许只是进了小偷……

她只是上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钥匙插进去。应声而开。沒有换锁。不会是卖了给别人。不会是中介。不会是房客。

她站在门口。一入眼就看见谢道年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就坐在那里。一如往常她看见的模样。仿佛他从未离开。仿佛他只是下班回來累了乏了躺在沙发上小憩一样。

麦琪捂住自己的嘴。心思百转。竟不知如何形容当下的感觉。

谢道年睁开眼睛。看见麦琪站在门口。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你來了。”可能因为刚才睡着的缘故。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感冒了。”沒想到第一句竟是这样。麦琪沒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沒问他为何又回來。第一句话竟是问他感冒了。是的。她走近了几步。才发现他双眼通红。神色憔悴。

谢道年摇了摇头。“刚才不小心睡过去了。有点着凉。”

谢道年起身。示意麦琪坐在沙发上。“喝什么。”

麦琪摇了摇头。谢道年从厨房出來。“很久沒住人了。什么都沒有。”

“吃饭了沒。”麦琪站起身。走上前去。

谢道年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原本只是需要四个小时的车程。可因为下雪起雾的缘故。关闭了从江城到滨城的高速公路。只得绕了远路。开了**个小时的车。一路上小心翼翼。路况又差。如今一到。实在忍不住疲惫。才睡了过去。

麦琪看着他的样子。好像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了一样。离他走的时候。竟憔悴了那么多。

“道年。你竟有白头发了。”她看着他。耳鬓处竟有了白霜。

“是吗。”谢道年狠狠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强打起精神。

“快去休息吧。我帮你弄点吃的。”

麦琪不由分说把谢道年推进了卧

卧室。关上门的时候。麦琪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不过只愣了三五秒。她转身进了厨房。检查了厨房里的食材。准备下楼去买点吃的。

听见开门的声音。谢道年打开卧室的房门。

“你要走。”

麦琪顿在玄关处。她第一次觉得原來他也有害怕的时候。也有脆弱的时候。是之前他伪装的太好。还是沒有机会看到。现在的他竟像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孩子。守在门边。问她。“你要走。”虽是疑问。可语气竟有些哀怨。

麦琪都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不过她來不及分析眼前的他为何如此异常。摇了摇头。“这里什么都沒有。我下去帮你买点吃的。”

关门的时候。她对他说。“好好休息一下。等会我叫你。”声音轻柔。仿佛这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桥段。他们之间并非是一年多的时间未曾谋面。这中间的空白都不存在。

他一直都在这里。而她从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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