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嘉在聊天室留下那段告白,谢道年始终像不动声色的旁观者,他蛰伏于暗处,看着她的id由明转暗,连带着心情也黯淡了下去。

“情不知所以起,一往而情深。”少女情思,他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不是不感动的。但那又如何?

人生真够讽刺,在他陷于最低迷处,偏偏伸来蔷薇枝。

假若,换作以前,他应该是快慰的,可如今,笑容里分明有了些苦涩。

那一夜,他坐在书房里,烟身化作一寸一寸的灰,升腾于半空中,犹如纠结于空气中的愁雾,久久不散。

每一天晚上,麦嘉都坐在电脑前,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她眼里的神采渐渐地暗了下去,他的id一直是灰色的。

一开始,她想,他是抗拒的。后来,关于爱情的臆想竟逐渐被心慌与紧张取代。

她想起的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诉说——

你知道什么是股骨头坏死吗?那是现在的医学无法根治的疾病,骨细胞会一步步地缺血、坏死、骨梁断裂,然后股骨头塌陷,最后就是终身残疾。

他说这样的病其实是一种凌迟,由一点点的钝痛逐渐蔓延到全身,你需要花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抗噬骨之痛,每一次都犹如劫后余生。因为你不知道下一次疼痛袭来的时候,你会不会真正痛死过去。

……

她被自己疯狂的想象占据,全然不再理会这其实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告白。

一个星期过去了,她不安地想,他会否是病发进了医院?

两个星期过去了,她打电话去问学医的朋友,辗转地问起,越听越是心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三个星期过去了,她的憔悴再也遮掩不住,甚至惶恐地想:“谢道年,你会不会死?”

终于,她还是拿起了电话,拨出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喂?”是他,没错!她的心一路跌跌撞撞,犹如夜黑行路,茫然四顾中终于窥见光明,可已没有话好讲。

他在电话那端,听见她长吁一口气,像跋涉许久的路人抵达彼岸。他的心被她的呼吸挑动,再也不复平静。

“嘉嘉?”他终于不再逃避。

“谢道年,我以为你死了!”郁积的恐惧终于迸发,麦嘉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三天之后,谢道年到了江城。这是与长安与众不同的城市,吊脚楼,十八梯,江边的号子缭绕,一派不经雕琢的粗狂,可偏偏这里的女子却出落得异常白皙水灵。

麦嘉从人群中并没有第一眼认出谢道年。他隐没于人群的深处,看着不远处一白衣少女在着急地张望,他静静地打量着她,熙攘的人群瞬间消失了声音,他眼里的麦嘉,犹如镜头的变焦,由远及近,他看着她的眉目,清晰地甚至能看见她鼻尖的汗水,从细腻的毛孔渗出,是久违的烟火。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他突然有些胆怯了,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一时冲动。

谢道年,你来,是给她希望?还是让她绝望?

麦嘉被一道目光灼伤,转过头,她看见一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站在远处看着她。

她想开口呼喊,又忍住了。

不,那不是谢道年。

在她的印象中,他是残缺的,沧桑的,而不是眼前那位明明完好无损甚至颇具风采的男子。

她转过身,有片刻的疑惑,再转过头看着他,这一次,她看见他的嘴角扯出微笑,他在对着她笑!

难道真的是他?

“嘉嘉,是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一袭黑衣的男子终于走了过去,他冲她露出微笑,声音一如电话里的清晰低沉。

麦嘉看着想象中的爱情朝自己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眉目清疏,气度不凡的男子,竟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一路上,她都有些手足无措,她很想掐掐自己的脸,看自己是否在做梦,她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人了,但怎么会呢?

隔了半晌,她才鼓起勇气开口。第一时间更新

“你……你不是说你得病了吗?”她的目光朝他的大腿看了看,问得含蓄。他明明完好无损,为何要说自己病入膏肓?

谢道年的眼神顿时黯了黯,不想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你知道我没有骗你便行了。”

麦嘉楞在当场,谢道年走远几步后才发现她没有跟上,他有些无奈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伸出手:“还不走?”

麦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伸出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才走上前去把手心放在那只手里。

谢道年反手一握,牵起了她的手,麦嘉的手出奇地柔软,仿若无骨,小小的手心传来温度,熨贴无比。

这一看似平凡的牵手,没想到竟是一段纠缠的初始。

谢道年的到来,给麦嘉营造了一种甜美的错觉。在那样的年纪,心思当然不会如此辗转,她想,他是专程为她而来的。自然喜欢也是不言而喻的。

她看着他的脸,仿佛在读一本书似的认真,一言一语又恢复了天真。

“道年,你骗我!”

“道年,你明明没有自己形容的那么老。第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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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年,你知道吗?你一直不出现,我真以为你死了。”

“道年,你为什么把自己的病形容得那么严重?”

谢道年看着麦嘉在自己面前眉飞色舞,再也不忍心打破表象的谎言。

无奈地双手一摊,“你问题那么多,让我答哪一个好?”

麦嘉笑了,拖着他的胳膊,像小女生一般,嗲气地说:“道年,我带你逛江城。”

谢道年的眉头皱了一下,旋即舒展,“好啊!”

江城即使繁华如市区,也少不了爬坡上坎,渐渐地,他的眉头渗满了汗水,依旧强忍着疼痛,徉装无恙努力跟上麦嘉的步伐。

“道年,我带你去码头吧,那里可以看到两江交会,两条江水都是不一样的颜色。”

“道年,道年,你怎么了?”麦嘉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

谢道年弯下腰,双手紧捂着自己的双腿,冷汗顺着额头一滴一滴往下,麦嘉震惊于自己看到的景象,“我……我……马上叫医生!”

麦嘉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把头深深埋进膝盖,急救室的灯还亮着。红得刺眼,直到此刻,麦嘉才完完全全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说,为什么他还要陪着她走那么长的路?

为什么自己要那么任性?被他装出来的表象隐瞒,还真以为他跟正常人无异?

“嘉嘉,嘉嘉,出了什么事?”麦嘉的父母闻讯赶到。

麦嘉看见自己的妈妈,积聚已久的惧怕与自责终于倾泄而出,“妈妈,我差点害死他了!”

号啕之后,麦嘉才嘶哑着嗓子道出原委:

“他是我一个朋友,从长安过来看我,我明明知道他有病,还要拖着他一起去逛街,妈妈,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麦妈妈听不出端倪,只得一味地安慰,“嘉嘉,别哭了,你朋友会没事的。”

“医生出来了!”麦爸爸看见急救室的灯熄了,赶忙走过去向医生打听原委。

医生摇了摇头,“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病情,怎么还那么不爱惜自己?”

麦嘉冲进病房,看见谢道年手臂上插满的针管,旁边还有护士来不及清理掉的沾满了血的棉花块,她深吸了一口气,又不敢哽咽出声,只能用手紧紧捂住嘴巴。

“病人麻药还没过,这位小姐你还是先出去吧!”护士还是不客气地把麦嘉请出了病房,麦嘉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这突来的变故,让她惊觉这样一个事实——要是谢道年真是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被这样的设问惊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承受答案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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