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唯君所命

屋子里是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爷爷从小三的怀中抽出了一只蜡烛,点燃放在了李金贵头顶的那个橱柜之上,固定了好。

做好之后,爷爷神色肃穆地闭上了眼睛,屋子里立时静了下来,静的甚至可以听得见我们四个人呼气的声音。我看向了住持,只见他双目微合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而小三则怀抱着一堆蜡烛,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充满好奇的看着爷爷所做的一切。

窒息,屋子从里到外笼罩在一种窒息的氛围之中,特别是在这种漆黑一团的环境中。除了那簇烛火映出的半圈暗淡的光晕外,再也找不出一丝能让人明心的光亮。我突觉得心中如同添了一堵巨石一般,莫名的烦躁了起来。我实在搞不懂爷爷,我搞不懂为什么他好端端的,会让小三用黑布将这间厢房的门户遮的是如此的严实,不让一丝阳光钻进,难道这也是做法的需要?要用黑暗蔽住一切?

“好了。”爷爷拍手一笑,我才发现爷爷就这样举着一根中指,就这么端端的站在了李金贵的头边,而那空举的中指指端鲜血就这样一滴又一滴的滴落在了地板之上,而在那根蜡烛根部的厨柜上却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在烛火的照射下泛着一种冷冽的朱红色,那是一种属于鲜血的腥红。我看到了爷爷的左手中就这么端着一只瓷碗,里面摇晃着的是一种近乎赤黑的**黑狗血。

爷爷的手指头又伸到了瓷碗中微微的搅动了几下,当他从碗中抽出那根指头时浓浓的血液汇到了指尖,几乎滴落而下。爷爷小心翼翼的将那根中指从碗中抽了出来,颤抖着按在了**李金贵那煞白如纸的额头正中,倏尔指如笔走龙蛇。不大会功夫,一个泛着血红的符号,跟金贵头部那根蜡烛根部一模一样的符号,就这样生生的出现在了金贵的额头正中。

“大功告成。”爷爷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急忙回过头来对着我这一面急喝道:“快将那64根蜡烛按八个方位,里外三层围住这床位。”

“啊?”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是,便听得身旁的小三应了一声,抱着怀中的那堆蜡烛,急急忙忙的跑向了李金贵的那个床位,手忙脚乱的摆弄了起来。

“老秃顶,该你结界了。”爷爷又是一声急喝,我转头便看到住持那紧闭起来休养生息的双目豁然睁了开来,看着李金贵长呼一口气,伸手从宽大的僧袍中拉出了一段大红色的丝线,低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住持将那根红绳细细的撸了几下,走上前去就站在小三身后,将一端系在了桌子的腿部,小心翼翼的绕床走动了起来,完全将这座木床围了起来。

“呼。”爷爷在小三插下最后一根蜡烛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然后看了看住持与我,还有那边站立在床边的小三,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对小三开口道:“好了,此间事已毕,你可以去忙你的事了。”就这样一句话,爷爷便将小三打发了出去。

爷爷打开了身旁的这个工具箱,从中取出了一个神牌位,摆在了面前的一个小桌上,然后倒退三步连鞠三躬,对我道:“点符,上香,祭拜。”转头又对住持道:“等你的还魂咒了。”

“万千众生,一脉苦相……”低诵声起,我转头一看只见住持已双手合十盘坐在地上,看着对面的床位诵起了经文。我一惊,连忙从木箱中抽出了一沓黄裱,来到了神位前站定,学爷爷连鞠三躬,但当我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射到这牌位上所画之人时,不由一呆。

只见一个人身着一身红袍,怒目圆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左手拿着一本书簿,右手端执一杆铁笔,仿似鲜活一般直直的映在了面前的这块神牌之上,而我在低头时正与他双目而对,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我惊得连退三步,呼道:“崔判。”

“还磨蹭什么了,不快点儿。”爷爷那边急得喊了起来,我方才惊醒过来,看着神位两侧铭刻的一首诗:

君貌狰狞,君心公正。青林墨塞,唯君所命。

呆呆的点燃了手中的符纸敬拜道:“无知小儿,敬拜天曹府判。”

“慢着。”就在我手中的符纸刚点着时,爷爷一声大喝,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黄布团甩了过来,言道:“差点儿忘了,偈语还在我这儿,展开烧了它。”

我接过了那个揉成一团的布团展了开来,只见这一尺见方的黄色布帛,正中用朱砂书写着这样的一首五言批语:

还魂自古有,借体亦其常。谁摄生人魄,先将宿愿偿。

看着这首批语,我不由心中一突,暗惊:这可是奈何偈语啊!不知道爷爷打算用它干什么。

火苗越窜越高,顷刻的功夫那团塞的黄布只余下了地上的一堆灰烬,我转身看向了爷爷,只见此时他刚刚用毛巾擦拭完了一双清水洗涤过的净手,转身从水盆旁边的地上拾起了一个罗盘,放在了怀中的衣服里,向着我这边的案桌走来。

“未亡行者,夜行巡士因一事特晤,欲涉阴曹天文,驱李氏金贵临行三劫,望府判勿怪,大开便宜之门,在此拜上。”爷爷弯腰连鞠三躬,将手中端执的三根沉香点着,插在了桌子上的香炉中。

“嗡嗡。”声起,爷爷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罗盘,只见盘内的指针疯狂的转动了起来,爷爷看得如此的景象,大呼一声“成了。”抓过身边的我,塞了一把土黄色的铜钱给我,吩咐道:“上前去,每只蜡烛下旁压上一枚铜钱,然后看住李金贵,看他可有异常发生。”

我双手抓住床沿,那一把铜钱终是压完了,不知不不少正好64枚,此刻我也算尽职,盯着**横卧的李金贵眼睛都不敢眨下,生怕他有什么异常,而被我眨眼的瞬间所失。

依旧是那张苍白的脸面,但是渐渐的却泛出了一丝红晕,而他额头正中的那个赤色符号,就象是又被人用鲜血所描一般,越来越亮,越来越艳,而随着这个符号的光泽尽显,这张苍白的脸面亦是浮出朵朵红云,普通回光返照前的色泽一般。

可是渐渐的我看出了端倪,因为这张脸在那抹鲜红的色彩恢复到正常脸色时,却并未就此打住,反而是越来越红,就象是筋脉内的血液正在燃烧一般,泛着燃烧一般的烈红。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这异常的红色面庞的正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正中却浮现出了一团黑气,然后如同一张蛛网一般舒展开来,爬满了他的整张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