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猎人王

我跌跌撞撞回到村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狗蛋儿的家门前。

这一跪,一直跪到天色开始发白。

越叔是村里起床最早的人,他出门看到我跪在路上,语气微怒地问道:

“你跪在那里干嘛?是不是又去赌了!”

我不吭声,一动不动朝着狗蛋儿家跪着。

越叔觉得诧异,就走了过来,在看到我的脸后一愣,声音也缓了:“你伤怎么弄的?”

我鼻子一酸,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跟狗蛋儿遇到了花豹子,狗蛋儿……被叼走了。”

越叔眉头一皱,我低着头不再吭声。

越叔沉默了片刻,走到了狗蛋儿家门口。轻轻敲开门,是狗蛋儿爷爷开的门。狗蛋儿爷爷看到我跪在地上,还以为是越叔罚我呢,先把越叔给数落了一顿。

越叔有口难开,半天才说出来,狗蛋儿爷爷听了整个人都懵了,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屋子里狗蛋儿奶奶听到了,哭得呼天抢地。

村里有人听到动静,都跑出来看。越叔也去找村长,随后就听到敲锣声,喊着“狗蛋儿被花豹叼走了,大家赶紧集合去帮忙找找”。

整个小山村一下炸了锅,还是狗蛋儿爷爷把我拉起来的,给我说这事不怪我,让我回家去。

我回家换了身衣服,照照镜子,这才看到右脸颊有三道抓痕,一直深到耳朵根;在胸前,也有着同样的爪印。这些原始野兽,将它们的恐怖深深印在了我的身上。

越叔走进屋子,我就感觉背后有一抹带着厉色的目光。

“以后还赌嘛!”

“不赌了。”我拿上柴刀,想去找狗蛋儿。

越叔一把夺下刀,“别去了,你一身的伤,又整晚没睡,人没找到就先倒下了。”

我一言不发,看着越叔出了门。

在屋里傻站了一会儿,只好摸到**躺下,闭上眼全是那只豹子绿晃晃的眼睛。

不知不觉渐渐睡着了,隐约听到有人开门,然后走了进来。

我睡得迷迷糊糊,想醒却醒不过来,感觉那人走到床前,在探着身子观察我。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隐隐觉得他在咧着嘴笑,笑得我浑身发毛。

我急了,用指甲在指头上狠狠一划,十指连心痛让我惊醒,可是一睁眼,却看到眼前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正瞪着两个眼窟窿看着我,我吓得尖叫一声。

猛地坐起,屋子里却空荡荡的,原来是个梦中梦。

外面细雨霏霏,雨点杂乱地敲打着石板路,让我脑袋里嗡嗡乱响。

我想下床穿鞋,手在**一扶,隐隐地疼。抬手一看,在中指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已经开始往外渗血了。

一阵脚步,从雨里走过来一个身影,他摘下斗笠,抖抖蓑衣,“唉!”一声长叹就蹲在了门口,靠在我家门板上。

是我的另一个好友虎子,我忙问:“找到没有?”

他摇摇头,呆呆望着屋檐落下的雨珠出神。

我知道,就算找到也只能是狗蛋儿的尸骨了。

“走,咱们再去找找。”我拿了蓑衣就往外走。

虎子一点动的意思没有,说:“现在中午了,大家都回来吃饭了,等下午吧。”

我僵直在那里,原本快要跨出去的腿又收住。淅淅沥沥的山雨,在心里不停敲打。

中午过后,雨停,我们又到山上去找。怕再遇到那只豹子,大家伙都不敢太分散,人手一把武器。

村里的老猎人秦大爷说,要重点找树杈上,豹子吃不了会把食物挂到树上,留着下顿吃。

我们漫山遍野的喊着狗蛋儿,但谁也不存希望了。

“断头崖那里找了嘛,要不再去那里找找?”我说。

“上午在那里找过了,那里不能随便乱去,别去了。”越叔一直都不喜欢去那里,以前就反复告诫我,别去断头崖。所以我担心,越叔是不是真的带人好好找了。

再者,狗蛋儿是在那里被叼走的,万一那豹子没有把他带回山上,而是直接扔在哪个沟沟壑壑里,我们翻遍整座山不也是白瞎。

“都忙呢,呵呵呵。”一个粗犷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打了一眼,是个穿着长褂背着猎枪的猎户,身材壮硕魁梧,但是一脸油油腻腻的。

见没人搭理他,他倒是不在乎,“你们找啥呢?是不是在找一只雾隐穿山豹。”

秦大爷点点头:“是啊,大兄弟,你咋知道的?”

那猎人一拍大腿:“爷爷的,我追它追了三天三夜了,它在这里又吃人了?”

秦大爷点点头。

猎人一听,摊摊手说:“完了完了,那完了,肯定又离开这里了,这豹子贼精贼精的,吃完人就换地儿。”

说完就扛枪继续朝前走,边走又边说:“你们啊,要是找尸体也别在这找了,去悬崖边的树杈上,看看有没有喽。”

我看着这胖子的背影,觉得他就是胡咧咧,豹子会把食物挂在悬崖上?它会飞是怎么的。

秦大爷似乎对他另眼相看,问道:“兄弟,还没问名字。”

那胖子也没回头,亢声说道:“猎人王赵大宝。”

随后又一拱手:“请了!”

秦大爷听了眼睛一亮,一抬烟杆:“快,去悬崖边找找。”

猎人王?我望着那胖子的背影,似乎是有听过这种名号。

事实证明那胖子不是吹牛,我们确实在一处悬崖上找到了尸体,就挂在从悬崖长出的树上。

这真是让人诧异,豹子喜欢把猎物朝树上挂,那是为了不让别的野兽抢去,留做下一顿。它把猎物扔到悬崖上挂着,这是图个什么。

费了很大劲,我们才把尸体用铁钩捞上来,只不过不是狗蛋儿,而是柱子叔。

柱子叔死的惨,肚子被豁开,内脏全没了,应该是被那只豹子吃掉了。全身都有地方被啃咬得见了骨,最要命的就是脚被啃断了,我跟狗蛋儿看到的鞋子和脚底板,看来真是柱子叔的。

柱子叔的尸体被带回了村子,暂时放在祠堂,但是狗蛋儿的尸体却找遍悬崖峭壁也没找到,可能被那豹子拖到别的地方去了。

狗蛋儿的奶奶哭个不停,嚷着要上吊,就这么一个孙子,家里的独苗,现在没了,活下去还有啥盼头。

大家只能好言安慰,让两个老人想开点。

然后村长又把大家聚在一起,讨论柱子叔的事。柱子叔是个老光棍,家里没个人,现在死了,该怎么下葬。

我望着他们,坐在门槛上一个人发呆。

虎子过来推推我:“别想了,是狗蛋儿命不好。”

我摇摇头:“不是,我是在想那个胖猎人。”我一拽虎子,“咱去找他吧。”

虎子有些惊讶,眼睛骨碌一转很快明白:“你是想去找那只豹子。”

我点点头。

虎子思忖了片刻,一拍大腿:“行,我回去带家伙。”

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我们穿上蓑衣戴着斗笠就溜出了村,山里风雨变幻无常,出门必须带这些。虎子带了他的弩,我带了一把弓,弓是以前自己做的,只用来射过鸟。

至于打猎,对于山里孩子,这是门自修课。上树捉鸟,下河摸鱼,挖竹鼠,打山鸡,不过也仅限这种程度,其它也就听秦大爷讲过一些经验。

但不知怎么的,想起那只豹子绿色的眼睛,我血液里就有什么在躁动,可能是想给狗蛋儿报仇,也可能是某种本能。

那胖子走了有些时间了,不过他走的方向,加上他要追那豹子,我一准能猜到他去哪,快的话天黑之前就能赶上。